38、陸佳

　　盛了一大碗粥，拌了一小碟的咸菜下去，唏哩呼嚕的喝完，又剪了一會昨天的視頻，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開著年哥的五菱，去了青水。

　　孟時終究還是做了個人，沒讓陸佳佳自己坐公交來。

　　蕭覺沒跟著，他留下來拿著相機(jī)拍陳竹峰鋸?fù)吡骸?p>　　要先屋頂小平臺搭起來，然后才能做其他的事情。

　　大姑父年紀(jì)大了，二姑夫因為意外走的早。

　　三姑父和小姑父昨天接到電話，早上就都來了。

　　為了這個老宅，家里的壯勞力都聚到了一起。

　　連造排污一天有三百塊工資的年哥也請假停工了。

　　他知道孟時這次出了大頭，但他要結(jié)婚了經(jīng)濟(jì)壓力大，雖然對方?jīng)]有要什么婚房車子，但彩禮金首飾也是一大筆開支。

　　所以他只能盡力把孟時想要的屋頂平臺弄的盡善盡美，哪怕這只是孟時出錢的一個借口，哪怕孟時不可能真的一直在這里住。

　　昨晚倆兄弟給老屋鋪防水布的時候，在屋頂聊了許多，大部分時間年哥在說，孟時在聽。

　　臨近午夜，在孟時的帶領(lǐng)下，倆人對著竹林嚎的村里雞飛狗跳。

　　在屋頂對著月亮學(xué)狼嚎，孟時沒有一點一把年紀(jì)中二病發(fā)作的羞愧，反而沒心沒肺，樂在其中。

　　而愛面子的年哥，晚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直到天亮他得出了兩個結(jié)論。

　　一，這是他這輩子做的最丟臉的事情。

　　二，盡量別聽孟時的話。

　　陸佳佳從她這輩子見過最小的車站里出來。

　　渾濁的空氣，有序的樓房，吵鬧的汽車?yán)龋@就是一個縮小了城市投影。

　　青水鎮(zhèn)和她來時想象中的清新秀美的南方小鎮(zhèn)完全不一樣。

　　甚至她一抬頭就看到了車站對面，財富廣場開封菜的大幅廣告架子。

　　廣告上印著韓鷺張嘴咬向“吮指原味雞”的畫面。

　　陸佳佳挺喜歡韓鷺的作品，因為通過他的作品，可以第一時間知道開封菜最新的打折優(yōu)惠。

　　她喜歡炸雞漢堡可樂，不喜歡醬骨頭、炸醬面，特別是豆汁。

　　不過花了接近十個小時，跨越1500多公里的距離，第一時間看到的是韓鷺這張小臉，她的心情并不美麗，甚至有些煩躁。

　　“我真的是瘋了?！?p>　　她禮貌的拒絕了幾輛攬客的三輪車，拿出手機(jī)，準(zhǔn)備給孟時打電話。

　　然后看到了廣告牌下面停著一輛面包車，還有那個讓她改變行程的人。

　　來都來了拍點素材吧。

　　她心里想著。

　　于是退出了手機(jī)的撥號界面，點開了攝影功能。

　　那輛面包車的車身灰蒙蒙的，在廣告牌鮮艷的色彩對比下，像一片暗淡的影子。

　　連車窗都是灰的，只有車后門的位置似乎有人拿手劃了一下。

　　于是那里便像開天辟地一樣，在一片灰色中，出現(xiàn)了一道銀——其實那只是車子本來的顏色。

　　孟時就蹲在那一道銀色下面。

　　圓寸有些長了，支棱著，灰色的T恤，黑色的短褲，還有他視頻介紹過的，那一雙穿了好些年還不舍得扔的“鱷魚”夾腳拖鞋。

　　他手里夾著一根煙，似乎點起來就沒抽，燒過去老長，留了一大截的煙灰在上面，低著頭，手掌在地上左一下右一下的比劃著，嘴角還掛著微笑，看起來……

　　陸佳佳拍了好一會，最后得出了結(jié)論：“看起來像個傻子?！?p>　　孟時在地上發(fā)現(xiàn)一只螞蟻，紅色的，頭很大，嘴就像一個鉗子一樣。

　　他惡趣味的伸手在螞蟻經(jīng)過的地方堵截。

　　于是這只螞蟻發(fā)現(xiàn)自己無論往哪里跑，都會撞到墻，頓時慌亂的像一只沒了頭的蒼蠅。

　　孟時和它玩了好久，直到夾著煙的手指傳來微微的灼燒感，這才讓它走。

　　男人的快樂有時候就真的像個傻子一樣，讓人看不懂。

　　丟掉已經(jīng)燒到盡頭的煙，起身才發(fā)現(xiàn)陸佳佳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站在了身邊。

　　她穿著一雙黑面白底的帆布鞋，灰色的亞麻質(zhì)地長褲，黑色的T恤。

　　頭發(fā)隨意的扎了一個丸子，略帶自然卷的發(fā)質(zhì)有些毛躁，所以丸子看起來像一顆毛線球。

　　額頭上有兩顆微紅的青春痘。

　　眉毛的濃淡足以讓大部分女生羨慕，挺直的鼻子下面，人中比一般人要深一點，導(dǎo)致她看起來有點小兔唇。

　　小兔唇在孟時看起來是可愛的，沖淡了她稍顯英氣的眼眉，讓她的五官都活潑了起來。

　　這個剛剛高中畢業(yè)的京城妮子，還沒有學(xué)會怎么打扮自己，自然的像田邊開著的小野花。

　　陸佳佳看到孟時，雖然想要裝的淡定，表現(xiàn)的和平時一樣從容。

　　但第一次一個人出這么遠(yuǎn)的門，還是來找一個男人，怎么可能淡定。

　　她之前反復(fù)在心里重復(fù)的，想好的開場白，一句都說不出口了。

　　“我為什么要來？”

　　她開始后悔自己的決定。

　　好在還有手里正在攝像的手機(jī)給了她支撐。

　　她告訴自己這次是過來找素材的，隨便拍的什么證明自己來過就走吧。

　　按照之前的“南行記”計劃，先去上都，再去看江南的小鎮(zhèn)。

　　孟時自然能看出她的窘迫。

　　但他偏不開口打破沉默，就是盯著她額頭的痘痘看，直到她因為氣惱臉慢慢的漲紅，才笑道：“陸佳？我可以這么叫你嗎？”

　　孟時喜歡給看的順眼的人，取一個獨立的稱呼。

　　就像魚，橋，還有顧小汐。

　　顧小汐本名并沒有小字。

　　她叫顧汐。

　　孟時一開始叫她顧小汐，她還挺高興，感覺親切又可愛。

　　不過孟時離開四九城之前嘲諷她平胸，估計她以后再也不會認(rèn)為“小”這個字可愛了。

　　而陸佳佳，本來這種線下的面基，應(yīng)該直接叫嗶站的ID，但她那個怪名字“我是女主啊”不合適。

　　而陸佳佳不順嘴，佳佳又太親密。

　　陸佳感覺還行，適合她男孩子氣的氣質(zhì)。

　　“陸佳？我可以這么叫你嗎？”

　　陸佳，陸佳。

　　不知道為什么，陸佳佳一路過來憋了一股子的氣，莫名就消了。

　　她學(xué)著爺爺平時的腔調(diào)，說道：“告兒你別瞎叫哦，我還擱你黑名單里躺著呢，我說我這兒也沒做錯什么吧，你把我往黑名單了一放，你這人不局氣?！?p>　　孟時這邊聽著。

　　把她的小行李箱放在后面，等她在副駕駛坐好。

　　孟時學(xué)著她的樣子，笑道：“喲，不愧是陸益善的孫女，有內(nèi)味了，嘿?！?p>　　陸佳佳聽到她爺爺?shù)拿郑铧c沒嚇的跳起來，“你……”

　　她知道孟時和爺爺認(rèn)識，但可還沒報出來就被說破了，這叫什么事兒！

　　劇本不是這么寫的！

　　“你這次過來是老頭讓你過來的吧，上輩子他幾次三番硬是要把你塞給我做媳婦，我是實在看不上你，所以一推再推，他都急眼了！”

　　孟時把車發(fā)動，給她繪聲繪色的比劃老頭喝醉之后的場面。

　　他知道這話但凡是個人都不會信，索性拿出來逗她玩。

　　果然，陸佳佳聽他這么一說，頓時急眼了，“你可拉倒吧！我爺爺說你是個招了瘟的臭無賴，讓我離你遠(yuǎn)一點！還硬塞給你做媳婦，你看不上？但凡吃兩粒頭孢都不至于這樣！”

　　這貨果然和老頭說的一樣，一張嘴瞎貧，不像個好人！

　　孟時看著陸佳活泛了起來，像個正常人了，這才點火往回開。

　　“我還以為南方的鎮(zhèn)子都和那些紀(jì)錄片里的一樣呢?！?p>　　陸佳佳在副駕駛抱怨著青水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樣。

　　孟時把車拐進(jìn)田間的小路，同時考慮要不要打個電話給老頭，拿這姑娘換兩瓶菊花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