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我只是在做我樂意做的事情

　　“劉單！”

　　孟得年把三輪車中間的剎車閥往下按，卡到槽里。下車一邊解車上的繩子，一邊對房子里喊。

　　說是房子，其實只是用紅磚起了一個殼，上面簡單的封了頂，連門都是一塊塊的木板。

　　因為常年碾米，揚起來的糠附在兩面墻上，所以墻看起來臟兮兮的，但隱約能聞到一股子稻香。

　　陸佳佳拿著相機好奇的往里面看。

　　一臺她沒見過的，方方正正灰褐色的，看起來有些年頭的碾米機，擺在房子里。

　　房子的中間有一堵墻，她目光順著一根方形的鐵管往后面看，墻后堆放著滿滿當當?shù)牡練ぁ?p>　　孟得年說了一句，“可以用來弄土灶燒酒。”

　　陸佳佳看到幾只麻雀從堆放稻殼的兩堵墻中間飛過，再從破損的玻璃窗鉆到了屋里。

　　碾米廠的機器發(fā)動了起來，像是某種發(fā)動機的嗡鳴。

　　聲音不算巨大，但讓陸佳佳感覺有點不舒服。

　　經(jīng)常來這里覓食的麻雀，似乎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聲音，依舊自顧自的啄食著地上掉落的稻子。

　　一只麻雀靈動的在地上跳躍，歪了一下頭看她。

　　陸佳佳也好奇的打量它。

　　麻雀撲棱了一下翅膀，對她沖了過來。

　　陸佳佳嚇了一跳，急忙往后退，然后感覺自己一腳踩空，猛烈的失重感襲來，她瞬間驚醒。

　　然后耳邊傳來空姐的播報聲。

　　“女士們，先生們：飛機正在下降。請您回原座位坐好，系好安全帶，收好小桌板……我們將調(diào)暗客艙燈光?！?p>　　“沒事吧？看你有點不舒服？”身邊一個年輕人轉(zhuǎn)頭問道。

　　陸佳佳搖了搖頭，說道：“沒事?！?p>　　她只是太累了。

　　年輕人笑著說，“飛機降落的時候使勁的吞口水，會好很多?！?p>　　陸佳佳點了點頭，轉(zhuǎn)頭看向了窗外，下面是燈火輝煌的四九城，首都國際機場的信號燈正在閃爍。

　　飛機一落地，禁煙警示牌收起，一陣音樂從天花板的揚聲器響起。

　　歌的節(jié)奏感很強。

　　陸佳佳有點不想起來，便坐著聽了一會。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她才起身。

　　一個空姐從她身邊經(jīng)過，微笑點頭：“歡迎來到四九城，祝您旅途愉快?！?p>　　陸佳佳指了指天花板，問道：“這歌叫什么名字？”

　　空姐莞爾一笑，“這首歌的名字叫Heaven On Earth?！?p>　　然后又貼心的解釋，“中文是叫‘人間天堂’哦。”

　　“謝謝?！?p>　　陸佳佳點了點頭，感覺這個名字真好。

　　20:10的飛機，到四九城是晚上22:50。

　　不過飛機晚點是常有的事情，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凌晨了。

　　“我爸呢？”陸佳佳看接機的人是二叔陸成康，下意識的張望了一下，然后又說：“來接機干嘛？”

　　她都一個人在外面跑了一個暑假了，難道最后這一段路，還能走丟不成。

　　陸成康把她的行李接過來，也伸著頭張望，好像不經(jīng)意的問道：“你一個人回來的？”

　　“不然還能和誰回來，我本來就是一個人走的！難道不該一個人回來！”

　　陸佳佳頓時感覺很生氣，埋頭往外走。

　　陸成康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這么生氣，于是轉(zhuǎn)移了話題，“你不是說昨天回來，怎么改簽了?！?p>　　陸佳佳想起自己今天忙了一天，幫孟時把抽獎的大米發(fā)快遞，累的都做噩夢了。

　　而孟時這狗東西心安理得的把她丟下，兩天了連個電話都沒有打，不由火氣更大了。

　　她只感覺現(xiàn)在想起孟時就反胃，頓時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陸成康看她這個樣子，不由搖頭。

　　他把車子啟動，想了一下，說道：“明天你拿著相機，陪我去見幾個朋友?！?p>　　陸佳佳聽到見朋友，馬上說道：“不去?！?p>　　“真的不去？”

　　“我想爺爺奶奶了?！?p>　　“呦，知道想爺爺奶奶了，那這一趟沒白溜達，明天中午一起在小館子吃過飯，你再跟我走。”

　　“你和爺爺和好了？”陸佳佳好奇的問。

　　陸成康感覺這妮子的問題很好笑，于是就笑道：“他不僅是你爺爺，更是我爹，父子之間有什么和不和好的，再說我馬上五十的人了，難道他還能抽我？”

　　第二天是農(nóng)歷七月二十七。

　　早上七點多，快八點。

　　陸老頭在公園下了一盤棋后，這才拽著他那買菜的小推車，溜達著沿著西天口胡同往回走。

　　沒一會，他一抬眼，發(fā)現(xiàn)有人正蹲在店門口。

　　光看背影他就認出來這是誰了，于是樂呵呵的喊：“妮子。”

　　這妮子長大了就不常來看他。

　　每次看她拍的那些時尚餐廳，吃一些生魚、牛排這些半生不熟的東西，他看著都心疼。

　　老頭希望她能來自己這小館子拍一拍，但這妮子打小就不愛吃他做的飯。

　　想到這個他又不由想到那個吃炸醬面很規(guī)矩的小子。

　　雖然被他氣的夠嗆，但每每想起來，又感覺這小子對他胃口。

　　就是不知道，他怎么又和自己那混賬二兒子認識，還半夜打電話告狀，說他又要拍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陸佳佳聽到陸老頭的聲音，小跑著過去，拉著他的手：“爺爺，我想你了！”

　　“爺爺也想你?！标懤项^一聽這話，一張兇巴巴的臉，瞬間笑成了一朵難看的老菊花。

　　他把鑰匙往陸佳佳手里一塞，小推車往邊上一靠，說道：“早飯沒吃吧，你等著，爺爺給你買雞腿漢堡，可樂要大杯加冰，再來一個藍莓圣……圣代！”

　　老頭不喜歡這些洋玩意，守著自己的院子和小店，把日子過的慢慢悠悠。

　　但他會上嗶站看妮子的視頻。

　　他知道妮子愛吃什么，就老是想著給她買，只是妮子好久不來。

　　陸佳佳看著要給自己買漢堡的爺爺，不由想到了她現(xiàn)在很討厭的那個人。

　　他會在吃完飯后蹲在井邊幫奶奶洗碗，晚上和阿公一起在院子里聽戲。

　　陸佳佳握著爺爺?shù)氖?，“爺爺，我想吃炸醬面。”

　　陸老頭學(xué)著在嗶站看到的，他不懂笑點在哪里的笑話，笑道：“吃，吃大碗的，夠不夠?！?p>　　陸佳也笑，“兩碗才夠，謝謝爺爺。”

　　中午。

　　陸成康撥開了門簾子進了小飯館。

　　陸佳佳圍著一條圍裙，像模像樣的端著一個盤子從廚房往外走，邊走邊吆喝：“蔣爺爺，您要的溜肉段來了~”

　　常來吃飯的老食客，對正探頭往外看的陸老頭豎起一個大拇指，重復(fù)著其他人都說過的話，“老陸啊，你有這么個孫女，福氣大發(fā)了。”

　　陸老頭這才滿意的點頭，然后他看到了陸成康。

　　陸成康顯然沒有眼力勁，他感覺老頭今天心情好像不錯，于是說到：“佳佳讓你爺爺弄兩碗面，我們吃完就走?！?p>　　他話音剛落。

　　陸老頭拎著大勺從廚房沖了出來，嘴里還喊著：“那小子說的對，我就應(yīng)該把你吊起來抽！”

　　——

　　“姐姐，你沒病吧？”

　　孟時看著秦輕雪手里的黑色皮夾克，感覺自己的頭更疼了，“這是夏天，外面怎么也三十度起步?！?p>　　“你才有病，今天是什么場合？那一幫人，能來的都來了?！鼻剌p雪伸手扒孟時身上的衣服，“你就給我穿背心，大褲衩、拖鞋？”

　　孟時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要去干嘛，說道：“那我穿件襯衫吧。”

　　“你不是想改變現(xiàn)在的狀況嗎？你要和他們成為一類人，你說的話才有人聽?！?p>　　秦輕雪對他的決定不滿意，對他的發(fā)型更不滿意，她不想孟時像一個異類。

　　孟時一邊把褲子換上，一邊說道：

　　“我只是在做我樂意做的事情，至于我做的事情，你們愛怎么想，或者認為我改變了什么，那就和我無關(guān)了。”

　　秦輕雪聽完若有所思，感覺這貨的思想境界好像很高，自己有點悟不透了。

　　這時，孟時拎著皮夾克在她面前抖了抖，“所以這破玩意爺不樂意穿，你懂了沒有。”

　　然后又嘀咕，“如果不是有病，誰他么夏天穿這個。”

　　秦輕雪只感覺自己血壓直線升高，瞬間想和這貨同歸于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