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塞翁失馬
當省標結(jié)果公布時,肖雅感到一陣頭皮發(fā)麻,一股涼氣從腳心升起,順著軀體直竄心窩。她打開所有產(chǎn)品的成本核算,一一對照著中標價格。是青囊的成本核算有問題,還是管鮑那邊出了問題,為什么管鮑的普藥報出了低于成本的價格呢?
沈竹風這個女巫在玩什么幺蛾子?
肖雅當初報價時提出普藥十點利,新品三十點利,這跟以往相比已經(jīng)是高臺跳水了。陳麗娜和吳建設都覺得價格太低,會使市場運作空間大大受限。但肖雅堅持說,“薄利多銷,擴大市場份額,才是長久之計。為什么賣上頭比買多一個十,這就是老祖宗總結(jié)出的最合理最和諧的利潤就應該是十個點。新品加利三十個點,是因為前期有研發(fā)費用的投入。另一個重要原因是,國家將招標權(quán)由各地市收回而放到省里,顯然是要擠壓價格水分,各企業(yè)都心知肚明,誰也不愿冒報價過高而失去一個省級市場的風險,必定會大幅跳水。尤其還有個沈竹風,這個女巫會如何興風作浪,實在難以預料。所以價格必須一放到底?!?p> 但她萬萬沒有想到,沈竹風報出的價格,新品高出青囊二十個點,普藥卻低于青囊二十個點。雖然兩家都成功入圍遴選目錄,但醫(yī)院在選擇普藥時,一定會傾向于價格更低的管鮑藥業(yè)。青囊普藥三十多個品種將面臨退出全省市場的風險。
管鮑藥業(yè)為什么會同意沈竹風以虧損十個點的代價爭奪市場份額呢?難道指望用新品高出的二十個點來彌補嗎?她有把握以高出青囊的價格來搶奪青囊的市場嗎?沈竹風果然邪得很。
帶著沮喪的心情,肖雅撥通了楊麗萍的電話。
“妹子啊,我也正要找你呢,普藥價格高了。比管鮑高出二十個點呢,你咋辦呢?”楊麗萍一個勁地唉聲嘆氣。
“楊姐,不是我報高了,是管鮑出幺蛾子,低過成本價了?!?p> “騷狐貍想干嘛呀,殺你嗎?”
“可能吧,不過我還不想死呢。新品這塊您幫我擋著點,啊,楊姐?!?p> “放心吧,姐有數(shù)。”
掛上電話,肖雅定一定神,平復一下心情,楊麗萍的態(tài)度讓她明確了普藥的命運,真的無可救藥了。而這一個判斷一經(jīng)確定,她反而輕松了起來,既成事實不去糾結(jié)了。她輕輕地拍拍腦袋,又搓搓雙手,再跺跺腳。重新拿起手機與各片區(qū)經(jīng)理溝通起來,要求大家堅守新藥陣地,等待時機。王力輕輕地說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別急,穩(wěn)住?!?。她莞爾一笑,又一次感受到了王力的大將風度。
沈竹風此時也沒有閑著,她一方面要求所有人員立即行動,將青囊的普藥趕出市場,一方面要求將新品高出青囊的二十個點返還醫(yī)院,與青囊價格持平,守住市場,不讓肖雅有可乘之機。
“哈哈,小夜叉,這一次看你還有什么招,我讓你再神氣活現(xiàn),再使你的連珠炮,你還是先嘗嘗我的連環(huán)腿吧。啊,真叫一個爽,解氣,解恨,解窩囊?!鄙蛑耧L一會兒咬牙切齒,垂首頓足地詛咒,一會兒手舞足蹈,連蹦帶跳地歡呼。兩只孔雀眼放著奇異的綠光,眉毛一上一下地跳著舞。她要讓這個不識抬舉的肖雅實實在在地感覺到她沈竹風踹在她屁股上的痛楚,她要將她趕出江海,趕出江蘇,趕到長江里去。她忍不住撥通了那軍的電話,“健力要做好全省配送的準備,肖雅已經(jīng)是死蟹一只,再也不能張牙舞爪了。”
“你還是不要太高興,你今天撲了人家的鵝,明天人家也要撲你的鵝,還是謹慎點。肖雅不是那么好惹的。”那軍帶著警示地笑著說道。
“知道,這個小夜叉沒有那么溫順,我大刀、棍子、機關炮給她準備著呢,讓她來吧?!?p> 剛掛上電話,管鮑藥業(yè)總經(jīng)理助理梁艷下達總經(jīng)理指示:江海市場普藥維持現(xiàn)狀,不作擴張,其余市場迅速啟動。
“為什么江?!鄙蛑耧L話未說完,對方冷冷地說道:“執(zhí)行?!?p> 一股涼氣自沈竹風腦門直貫而下,她像剛從爐子里出膛的火紅的鐵棒被驟然扔進了冷水,“嗤”地泄出一股青煙,瞬間冷成了一個鐵疙瘩。
為什么會這樣?江海是肖雅的老巢,青囊最堅固的堡壘,上次那軍耗盡了心血,趁著莪術(shù)油致死事件,好不容易攻下了三家醫(yī)院,但沒多久,就被小夜叉神奇地悶死在了襁褓之中。這次招標她費盡心機,整天陪吃陪喝,千方百計刺探官方情報,百計千方揣摩廠家意向,最后以豐富的信息和充分的理由說服了公司以全殺無敵的價格震撼登場,然而令她手足抽搐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青囊的新藥竟齊齊比她低了二十個點。她又一次領受了小夜叉的凌厲殺伐,她看到了寒夜星空下一柄鋒利的鐵叉閃著鬼魅的亮光閃電般刺向她的心窩。萬幸的是她的普藥以絕對的優(yōu)勢奪得了頭籌,她狐貍般的尖細的魅音呃呃地從嗓眼里蹦出,終于誆到你一次了,死夜叉,一次就夠了,一擊就要爾斃命。
可是,現(xiàn)在正當她吹響號角,擂著戰(zhàn)鼓,就要將小夜叉趕下長江時,卻有人鳴金收兵了,這太蹊蹺了,難道小夜叉竟神通廣大到連她們總經(jīng)理的魂也勾住了嘛。江海不滅,夜叉不死;夜叉不死,管鮑永無寧日,我沈竹風朝不保夕??赡莻€活閻王梁艷就好像我沈竹風刨過她家祖墳似的,總是有事沒事的找茬跟我作對。她那仿佛來自地獄的冷冰冰的聲音,硬生生的扎在她的心上,讓她不寒而栗,每個毛孔都沁出冷汗。
難不成這個活閻王跟小夜叉有什么淵源,說不定她們原本就是一伙的,總經(jīng)理一定是被她們下了糊藥,讓她們攛掇著發(fā)出了如此昏聵的指令。要不然,在這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即便總經(jīng)理犯糊涂,以她活閻王的精明和智慧也定會說服總經(jīng)理,糾正這個無從原諒的荒唐決定的。
再不然就是活閻王瞞天過海,假傳圣旨,要將生米煮成了熟飯,讓你無法回頭。
沈竹風一邊脊梁骨絲絲冒著冷汗,一邊如一口吞下了七八個兔子的活心,胡亂擠成一堆在胸腔里亂蹦亂跳。
不行,一定要找總經(jīng)理問個清楚,說個明白,千萬不能讓她像齊恒公一樣輕信了小人,蒙蔽了眼睛,以致釀成大禍,后悔莫及。
總經(jīng)理翁紅的聲音悠悠地響起來,像一張古琴,音色厚重,意味深長,“風丫頭,是我的意思。圍師必闕,網(wǎng)開一面的道理你不會不懂吧。你要是趕盡殺絕,那人家來個魚死網(wǎng)破,你不就成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了嘛。何必呢?”
沈竹風終于如吞進了一只刺猬一般,卡住了喉嚨,只游絲般竄出嚶嚶的哀鳴,身子如剔去了骨頭的肉軟成了一堆。
此時肖雅正在跟古根生討論著成本的問題,古根生說,青囊的成本是按照標準生產(chǎn)成本核算的,但這不等于是管鮑的成本,如果管鮑以次充好,混雜摻假,重復提取,那他的成本別說是十個點,就是三十個點也能降下來。
“懂了,老秦人。他們果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那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毙ぱ鸥械接悬c氣悶,又有點心痛,難怪老師在江海發(fā)布會上會情緒激動,義憤填膺呢,事實果真如此啊。似管鮑這般仵作,不是拿生命當兒戲嗎?這樣的企業(yè)難道就管鮑一家嗎?他們這樣做不就是謀害中藥葬送中醫(yī)嗎?這樣的企業(yè)怎么還能存在呢?
想到這里,肖雅決定跟陳麗娜攤牌,“陳姐,管鮑如此作為,你作何感想呢?”
“作死唄?!标慃惸人坪踉缬袦蕚?,“弄死他們,省得禍國殃民?!?p> “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