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歷六月初五。
今日便是呂公大擺宴席,迎接賓客之時。
此刻閭右的街巷上人聲鼎沸。
呂府門前,許多穿著華貴的人都紛紛排著隊(duì)。
蕭何一手持聿(毛筆),一手持著竹簡,站在門口高聲喊著竹簡中的名單。
“沛縣朱家,朱文公子賀禮三千錢?!?p> 人群中,走出一位身穿絲綢的文弱公子,對著身后眾人微微一笑。
“各位,朱某先行一步?!?p> 朱文保持著微笑,舉步端正,斯文翩翩。
誰知道呂公是從哪里就開始觀察的!
“沛縣丁家,丁宇公子賀錢五千!”
同樣,人群中走出一位穿著寬大衣袍,身材有些臃腫的男人,也是朝著身后人潮施了個禮,朝門內(nèi)走去。
蕭何又繼續(xù)開始報(bào)名。
“沛縣李家,李越公子賀錢五千?!?p> “沛縣胡家,胡亮老爺賀錢一千!”
......
“豐縣賀家,賀勇公子賀錢三萬!”
此話一出,頓時人群一片嘩然。
“沒想到豐縣都有人來了!”
“這賀家倒真是有錢!”
“可不是嘛,這賀家以前還是楚國的貴族呢,如今只是有些沒落了而已?!?p> 人群中大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各種小道消息鋪天蓋地。
其實(shí)本來這次宴會,來的都應(yīng)該是沛縣一些有聲名在外的家族長輩或是些德高望重的鄉(xiāng)老。
但是隨著呂公要挑選夫婿的消息傳出,吸引到的就不單單是這些人了,一些家族的年輕子弟紛紛趨之若鶩。
從之前呂公所在的單父縣縣令都想要讓呂公將女兒嫁給他,呂雉的魅力可見一斑。
如今不單是沛縣的小年輕了,一些別的縣內(nèi)的小年輕在聽到這一消息的時候,也是心頭一陣大喜,趕緊準(zhǔn)備賀錢,前往沛縣。
賀家賀勇是一位瘦削的年輕人,眼神凌厲,也沒有多說什么廢話,直接朝著門內(nèi)走去。
“豐縣江家,江泰公子,賀錢一萬!”
江泰微微一笑,隨著賀勇的腳步一同朝院內(nèi)走去。
蕭何接連又是念了幾個別縣人的名單,賀禮同樣是在一萬錢出頭。
那些看熱鬧的人也是微微感慨。
別的縣來的人,都是花了大價(jià)錢的,那些靠后的位置他們是看不上的。
蕭何念到后面,堂下的席位基本都是被沛縣的人占了去,堂上的席位并不多,呂公也只準(zhǔn)備了十二個。
其中沛縣的已占去五個,不過位置皆是靠后。
其他縣的則是占了四個,位置都在沛縣之人的前面。
估計(jì)是都商量好了,除了賀勇以外,每個人的賀錢都在一萬錢。
“沛縣趙家,趙......”
蕭何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朗聲道:“趙堅(jiān)老爺,賀錢三萬!”
頓時,人群再次爆發(fā)一陣嘩然。
“趙堅(jiān)怎么來了?”
“我總這趙堅(jiān)來者不善?。 ?p> ......
人們在底下竊竊私語著什么,眼神淡漠的趙堅(jiān),甩袖,冷哼一聲,朝著門內(nèi)走去。
所到之處,人群紛紛散開,誰都不想招惹上這個惡貫滿盈的人。
如今趙堅(jiān)長子趙立被人打廢,沒人愿意現(xiàn)在上來觸這個霉頭。
蕭何也很是意外,在趙堅(jiān)走入門后,也沒空多想,繼續(xù)念著手中的名單。
很快,竹簡中的名字就念到了最后一個。
“沛縣吳家,吳用賀錢五百。”
那些吃瓜人群,看著最后一個走進(jìn)呂府大門的年輕小子,也在低聲交流著。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門小族,估計(jì)是來碰運(yùn)氣的。
不過可惜應(yīng)該沒什么用。
“各位,都散了吧?!笔捄纬紫卤娙耍⑽⒁恍?,不過他也沒進(jìn)屋子里。
因?yàn)榧х愿肋^,念完賓客名單后,讓他在門口再待會兒,會有人來的。
雖不知姬琰到底是何用意,但蕭何還是依舊聽命行事。
雖然大家也是好奇,為何蕭何還站在門口沒進(jìn)去,但隨著時間的流逝,熱鬧的消散,人群也漸漸散去。
此時堂下的三十幾個座位都已經(jīng)是坐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而堂上的十二個座位,也就剩下最靠近主座的兩個位置還空著了。
六位沛縣人,四位它縣人。
不過除了趙堅(jiān)外,剩下五人的位置都是稍落后于其它縣的人,且同樣都是青年人。
而豐縣賀勇則是和趙堅(jiān)坐在同一排。
賀勇比趙堅(jiān)先來,此刻見到趙堅(jiān)坐在他的旁邊,見他是長輩,便朝趙堅(jiān)露出和善的笑容。
哪料趙堅(jiān)理都不理他,低下頭,喝著早就準(zhǔn)備好的酒水。
賀勇臉色鐵青,舉起幾案上的青銅尊,也就是酒杯,然后喝了一口,接著微微撇頭,眼神示意了一下坐在他斜后方的江泰。
這江泰是賀勇的跟班,在得到賀勇的眼神示意后。
他坐在座位上,喝了口酒,滿臉的譏笑。
“這沛縣果真是泗水郡內(nèi)最窮的縣城,連點(diǎn)賀禮都出不起!”
江泰的聲音很小,但足以讓身后那五個人都聽見了。
身材有些臃腫的丁宇,猛地一拍幾案,大聲喝道:“小子你說什么!”
酒樽不穩(wěn),直接掉在地上,酒水撒了滿地。
一瞬間,所有的視線都聚焦在此。
江泰不懼,臉中的譏笑不減反增,冷笑道:“我說什么你沒聽懂嗎?”
“你!”
丁賀大怒指著江泰大罵道:“哪來的無知小兒,敢到沛縣撒野!”
“要不是呂公大擺宴席,我才懶得到這窮鄉(xiāng)僻壤的地方?!苯┓创较嘧I。
“你們沛縣的人,都是個窮鬼。”
江泰這一罵,倒是把余下四位都激怒了。
其中不乏有認(rèn)識江泰的人,直接罵道:“江泰,這里不是你的豐縣,也不是江家,把嘴給我放干凈點(diǎn)!”
“怎么我說的不是事實(shí)?”
江泰顯然是有所依仗,此刻也是絲毫不懼。
“你們有錢,坐這么后面?”
“趙老爺不是坐在前面?”
趙堅(jiān)聽到有人扯到他,直接冷冷道:“我只是外鄉(xiāng)搬來的,不算沛縣人。”
對于他們這種鬧劇,趙堅(jiān)簡直嗤之以鼻。
幼稚!
那些青年面色鐵青,趙堅(jiān)一旁的賀勇則是一臉玩味。
他沒想到趙堅(jiān)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江泰見到趙堅(jiān)都不承認(rèn)自己是沛縣人,此刻也是猶如神助,嗤笑道:“你看,就連趙老爺,都不愿與你們?yōu)槲椋 ?p> “你!”
“你什么你?想打我???”
丁宇此刻眼中怒火攢動,手中的剛換的酒樽被他捏的緊緊,要不是朱文拉著他,他真想直接砸到江泰的頭上去。
朱文按壓下來丁宇煩躁的心,沖著江泰笑道:“既然豐縣有錢,那怎么前面還留著兩個位置?”
丁宇也是冷靜了下來,這時候若是打了起來,對他確實(shí)不利。
此時也是冷笑道:“就是,你們既然有錢,怎么不坐到前面去?”
江泰冷哼一聲,臉色陰暗,這句話確實(shí)堵得他沒話辯解。
他知道,除了沛縣的人以外,別的縣的人已經(jīng)都在了,就是在場的這幾個。
也就是說,這兩張位置必定是沛縣之人的。
可剛剛竹簡上的最后一個人,都已經(jīng)進(jìn)來了,這兩張最靠近主座的座位還是空著的。
這讓江泰一時之間都忘記了這件事。
沒有想好怎么應(yīng)對,江泰此刻啞口無言。
一陣陣嗤笑傳起。
江泰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剛欲發(fā)作,就被打斷了。
“好了江泰,如此行徑,成何體統(tǒng)!”
賀勇皺著眉,要是江泰因?yàn)樯鷼庹`了事,反倒會影響到他的!
沛縣人主動動手打人,過錯在他們,可若是反過來,局勢則大大不利!
既然賀勇都發(fā)話了,江泰只得悻悻的轉(zhuǎn)回身去。
而賀勇則盯著面前兩張幾案,眼神不善,他倒是很想知道,究竟是何人,居然能坐上這樣的位置!
至于趙堅(jiān),在聽到先前那些人的對話后,也是盯著面前的幾案,若有所思。
一張定是那姬琰豎子!
那另外一張是誰的?
他可沒聽說沛縣還有比他有錢的!
莫不是傾家蕩產(chǎn)只為博這一次?
趙堅(jiān)搖了搖頭,有些不解,端起酒樽自酌自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