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笑微微偏頭,就瞧見了趙沁瀾那張因得意而顯得莫名神采飛揚的精致臉蛋,目光掠過她,他又注意到附近桌面上,那些正目露鄙夷之色,向他打量的各家女眷。
儲笑頓時明白了這丫頭的險惡用心,大廳廣眾之下污蔑他去狎妓,這是打算讓他當一輩子的光棍?。?p> 是可忍,孰不可忍?!
儲笑當即淡淡一笑,仿似略不在意道:“沁瀾妹子,不管你如何敗壞我的名聲,本公子都是你得不到的男人!”
一旁的燕飛聞言,忍俊不禁,不由笑出了聲。
趙沁瀾錯愕了一下,才似反應過來,她霎時氣得俏臉通紅,星眸圓睜道:“好哇,儲大少!多日不見,你膽兒肥了,都敢跟姑奶奶開起玩笑來了?!?p> 說罷,她嬌斥一聲,就似一頭雌虎,作勢要撲上來。
儲笑卻早有后招,他臉帶微笑,朝著趙沁瀾同桌的一位中年男子拱手請禮道:“趙伯父,小侄這邊有禮了。”
那位頭戴網(wǎng)巾,面容俊朗的中年人,有些頭疼地瞥了瞥身旁怒氣沖沖的愛女,又幽怨地瞧了眼明顯拉他當擋箭牌的儲家小子,不情不愿地開口道:“沁瀾,不得無禮,你們小輩私下里要打要鬧,都隨你去。今日燕大人宴客,卻不可無禮。”
趙沁瀾見父親發(fā)了話,不敢再放肆,她撇了撇小嘴,輕哼一聲:“這次暫且饒了你,待會再和你算這筆帳!”
儲笑逃過一劫,不由暗松了一口氣,心道:這丫頭可惹不起,等會怕是要找個機會尿遁離場。
燕飛見再無熱鬧可瞧,打了個哈哈,便告辭到廳外繼續(xù)迎賓去了。
儲全在一旁突然嘿聲笑道:“少爺,老夫瞧這趙家小姐,似乎對你是青眼有加?!?p> 儲笑剛喝進嘴的一口清酒,險些沒噴出來,他連忙咽下,驚恐道:“全老,你可不要嚇唬我!”
儲全莫測高深地笑了笑,沒有繼續(xù)聊這個話題。
酒過三巡,這次宴會的賓客似乎已到齊,燕北淳遂輕輕拍了拍雙手,大廳中正在樂舞的樂師舞女即刻束手斂身,魚貫退了出去,廳門隨之被關上,大廳內(nèi)登時安靜了下來。
眾賓客也紛紛停下杯箸,等候燕府主人發(fā)話,燕北淳輕撫長須,起身朗笑道:“諸位貴客,大家能在百忙之中,抽空蒞臨寒舍,真令燕某臉上貼金,深感榮幸之至。今夜大家定要開懷暢飲,盡興而返,千萬莫讓燕某遺下招待不周的罵名?!?p> 眾人皆哄笑道:“哪里,哪里,燕大人慷慨好客,有古時君子之風,我等卻是叨擾,還望主人雅量包涵。”
燕北淳釃酒一杯,與眾歡飲道:“如此,燕某先敬一杯,以謝諸位?!?p> 說罷燕北淳一仰脖,便滿飲了一杯,眾賓客皆歡聲鼓掌,連呼海量。
燕北淳接著朗聲道:“今日燕某請諸位來此,一是因久不相聚,故邀大家小酌一場,二是年底的青會改期,就定于今晚在本府舉行,三則是燕某有一事想請大家共商,故才冒昧相擾?!?p> 眾人都知這第三件事恐怕才是今晚的正題,其余二事不過是個由頭罷了,一時都各懷心思,靜候起下文。
燕北淳卻哈哈一笑:“今次青會中有件重寶,可說關乎大家的身家性命。燕某剛才所說的第三件事,也與這件重寶有莫大的關系?!?p> 諸人各感好奇,不知燕府主人所提重寶,到底是何物事,竟會和自家性命有關,大伙一時面面相覷,不禁露出驚疑之色。
席間一個滿臉橫肉,身軀肥碩的漢子高聲嚷道:“燕大人,俺老何是個粗人,不太愛賣關子,你可實說是什么寶物,也好讓老何開開眼。”
儲笑不認得這漢子是誰,就拿眼看向了儲全。
儲全見狀,小聲介紹道:“這人是城內(nèi)金河賭坊的大老板,名叫何椿,為人極是陰險,兼且心狠手辣,手底下網(wǎng)羅了一批江湖殺手,又養(yǎng)著數(shù)百號地痞無賴,平日里可說是壞事做盡,極難招惹?!?p> 儲全這么一說,儲笑便想起來了。
這金河賭坊乃是城內(nèi)最大的賭場,聽說里面勾當和機關極多,不經(jīng)意間就會讓賭客入套,輸?shù)脙A家蕩產(chǎn),甚至逼良為娼,斷人手足的惡行也時有耳聞。
但儲笑卻沒想到,眼前這貌不驚人的胖漢就是那賭坊的大老板。
這何老板話音剛落,還未待燕北淳答話。
席間忽有一人發(fā)出冷笑:“何胖子,你也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想在燕府撒野,也不先去撒泡尿,照照自己有幾斤幾兩!”
何椿聞言,臉色驟然冷了下來,他嘿然起身,寒聲道:“到底是哪位朋友發(fā)話,何某雖然不才,倒也想稱量一下閣下的分量!”
一個灰衣勁裝漢子嘴角斜咧,滿不在乎地站起身:“何胖子,大爺在這等著呢,你盡管放馬過來!”
何椿右眼直跳,沉著臉打量了那漢子一眼,正要發(fā)怒,可當他視線掠過那漢子,留意到漢子身旁一個大馬金刀坐著的身影時,整個人卻愣了一下。
片刻后,何椿才冷冷開口道:“原來是丁幫主手下的兄弟,倒是何某眼拙了?!?p> 灰衣漢子蔑笑著坐下,他身旁那位方臉闊頤,神情桀驁的大漢都懶地抬眼看向何椿,拿著酒壺,旁若無人地在那里自斟自飲。
燕北淳眼見兩人鬧僵,才淡笑著打圓場道:“丁幫主和何老板都是燕某的貴客,今日都給燕某一個薄面,兩家莫要傷了和氣?!?p> 何椿陰沉著臉,朝燕北淳拱了拱手,一言不發(fā)坐了下來,但瞧他兩眼兇光畢露的模樣,此事怕是仍難善了。
儲笑略一思索,就認出了那個叫丁幫主的人是誰。
要說金州附近哪家?guī)蜁鳎茏尯诎變傻酪积R忌憚,怕也只有平山府最大幫派響幫的幫主丁飛驚了。
在平山府六城十九縣中,丁飛驚的威名之盛,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當年他僅憑一雙肉掌,在數(shù)百名江湖好手的圍攻下,一掌就將昔日如日中天的蒼山幫幫主岳回風擊斃,令荒塞各路好漢大為震驚。
此后數(shù)年,他又帶領一幫手下連番惡戰(zhàn),覆滅了大大小小數(shù)十個幫派,遂令響幫一躍而成平山府第一大幫,并隱隱有執(zhí)荒塞綠林道牛耳之勢。
只是這響幫總舵一向是在臨近的巖城,這次也不知是什么緣故,響幫幫主會來到金州,并到此參加燕府的宴會。
由于這樁插曲,大廳內(nèi)的氣氛一時有些轉冷,燕北淳遂轉開話題道:“諸位想來都已等得急了,燕某也就不多耽擱,費掌柜,我看青會就此開始如何?”
席間一個瘦臉長須,神情略帶冷傲的中年人聞言,遂抬手輕拍了一下。
廳后立時轉出來二十四個矯捷彪悍的黑衣大漢,這些大漢兩兩一隊,共抬了一口箱子,走到了主座之前,將箱子輕放在地毯上后,他們便叉手站到了一旁。
眾人注意力頓時都被吸引到這些箱子上,紛紛猜測起里面有什么寶物。
儲笑也同樣大為意動,每年的青會都會出現(xiàn)一兩件令他眼熱不已的好東西,只是常常限于財力,令他無法得償所愿。
要說這青會的來歷,卻是十分不俗,乃是由蒼洲最大的商會香云會駐于金州的分會每年主辦。
香云會本意是想要收集蒼洲各地的寶物,遂在各座州城舉辦青會,將各類寶物不問來歷地重金購入,并估價售出,以示千金買馬骨之效,以此讓那些暗藏寶物的劇盜飛賊,富商貧民肯放心拿出珍藏,來此換取巨額財富。
一個滿臉和氣,笑容可掬的圓臉漢子此時從費掌柜身旁站起,走到席前拱手道:“在下馬全,乃是此次青會的主持,待會諸位若是看中了什么小玩意,不妨舉起桌上的竹牌出價。這規(guī)矩還如往年一樣,最后寶物歸屬,仍是價高者得?!?p> 馬全沒有再長篇大論下去,而是直接走到第一個箱子前,取鑰匙將其打了開來。
儲笑伸長脖子一瞧,見里面放著件珠光寶翠的七彩琉璃塔,他頓時沒了興致,轉而期待起下一件寶物來。
這座琉璃塔經(jīng)過一番出價,最后被城內(nèi)千和源的掌柜姚大升花二千兩白銀購去,而廳內(nèi)的氣氛,也在馬全巧舌如簧鼓動下,漸漸再次熱鬧歡騰起來。
接著一件件寶物被從箱中取出展示,引起陣陣驚呼和艷羨之聲,隨之而來的拍賣階段也是高潮迭起。
儲笑卻沒見到什么特別中意的東西,只能百無聊賴地在旁干看熱鬧,史清卻在一邊大呼小叫,顯得亢奮異常。
不一會功夫,前面取出的八件寶物便已各有其主,第九個箱子也在眾人期待中被打了開來。
只見馬全小心翼翼,從里面捧出來一卷薄薄的書冊,儲笑瞧見后,心里陡地便是一動。
接著就聽馬全介紹道:“諸位,我手中的這卷書冊,名叫飄雪穿云,乃是昔年聞名江湖的俠盜柳云龍的獨門輕功。大家或許都曾耳聞過此人的事跡,據(jù)傳他曾一夜之間奔行千里,連盜了分處各地三十六家富戶巨室。又曾夜入紫衣侯府,在千人嚴密拱衛(wèi)下,巧取出了侯府的重寶晴獅照夜珠。柳云龍的一生所為,每每能出人意表,真可堪稱是江湖一代奇?zhèn)b。而我手中的秘笈,正是這位奇人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