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鐵金庫與卡特派克的憤怒

　　黑暗中。

　　卡特·派克，東海望的指揮官，帶著兩個守夜人走近眾人。他不像馬爾錫或者亞威克那么厭惡野人，但看到野人歡聲笑語的場面，臉色仍不覺變暗。

　　“總司令！”卡特·派克高聲喊。

　　徐洛聽到，扭過頭，見是卡特·派克，將懷里哭泣的野人少女交給梅納德照顧，站起身。

　　“怎么了？”

　　“鐵金庫的泰楚到了。他們的船已經(jīng)?？繓|海望。泰楚說，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找你?！?p>　　卡特·派克的視線從歡聲笑語的野人身上掃過，表情由冷漠變得不屑。他不乏嘲諷地說，“我有打擾到您嗎？塞外之王。如果您不方便，我可以讓泰楚明早再來找您?！?p>　　“不用了，我等會兒就去見他?！?p>　　卡特·派克的語氣讓徐洛很不舒服。兄弟對我的行為不滿，徐洛想到，他們應(yīng)該不滿。但在眾人面前奚落我，不是明智之舉。

　　“泰楚在大廳等你，”卡特·派克說。隨即，他話鋒一轉(zhuǎn)，又道：“另外，我希望您記住，司令。在艱難屯，我們死了六十八個兄弟。他們在不同時間披上守夜人的黑袍，為守夜人軍團(tuán)而戰(zhàn)?！覍拇碎_始守望，今夜如此，夜夜皆然?！麄兪菫榱四愕囊靶?，死在塞外。瓊恩陛下！我希望您記住，你的歡聲笑語，將永遠(yuǎn)伴隨著他們忠誠的魂魄！”

　　卡特·派克越說越悲憤，整個身子都開始顫抖。

　　他的話已經(jīng)過激了，徐洛臉色冷下來。在這么多人面前，毫無約束的發(fā)泄自己的憤怒，是在挑釁徐洛的權(quán)威。當(dāng)權(quán)者最忌諱的，大概就是這個。

　　“需要我替你宰了他嗎，小子？”托蒙德?lián)u搖晃晃站起來。

　　“照顧好你自己，托蒙德?！毙炻謇渎暤?，再次看向卡特·派克，“我會記住你的話，卡特指揮官。我們有六十八個兄弟，永遠(yuǎn)長眠在冰天雪地之中。但他們不是為了我死去。直到他們臨死那一刻，他們都堅信：自己的付出，是為了守夜人軍團(tuán)長存，是為了整個維斯特洛的長存，為了他們所愛，親人、朋友、黑衣兄弟！而非為了我，卡特！你侮辱了他們的信念，我為你感到羞恥?！?p>　　卡特傲慢地看著徐洛，咬了咬牙，他一時找不到話反駁徐洛。卡特又在原地站了片刻，什么也沒說，憤憤扭頭離開。他最后的憤怒，不知是為了徐洛，還是為他自己。

　　“你就這么放他走了，小子？”托蒙德挑眉，“你不害怕，他像那些家伙一樣，在黑暗中給你一刀？”

　　那些家伙，指的是守夜人叛徒，波文·馬爾錫，和他的同伴，奧賽爾·亞威克。他們不滿意瓊恩對野人的策略，在風(fēng)雪之夜刺殺了瓊恩。

　　“不要懷疑守夜人兄弟的忠誠，托蒙德。他們并不比野人更壞?！毙炻彘_合手指，張開，合攏?！澳墚?dāng)面指出你的缺點，比在背后捅刀子的人，更值得信任。”

　　徐洛不是容易受人影響的人。

　　言語就像風(fēng)。徐洛聆聽，判斷，但不會放在心上。如果不是贊同卡特的話，徐洛不會感到難過。有六十八個兄弟死在了塞外，換來了三千多的野人。這點代價，無足輕重。但徐洛無法說，他們的死是合理的。

　　徐洛告別野人，前往東海望的堡壘。后來，這件事情在人群中廣為傳播。沒有人記得卡特·派克指揮官指責(zé)了徐洛什么。他們只記得，徐洛毫無芥蒂地原諒了卡特的魯莽。

　　泰楚等在大廳。

　　一路上，徐洛都在想，泰楚這么著急找他做什么。徐洛掃去卡特帶來的陰霾，笑著邁步走進(jìn)大廳，給了泰楚一個擁抱。

　　“好久不見，老朋友?！?p>　　“好久不見。”

　　泰楚雙手合十。

　　泰楚·奈斯托斯長了一張?zhí)}卜的臉，修長蒼白，吊著幾根參差不齊的灰色胡須。他站在那兒，就像一根根竹竿拼接而成。他戴了一個長長的方形帽子，看上去更是顯得滑稽。

　　但徐洛不敢笑，這個人代表的，是布拉佛斯鐵金庫。代表的是金子，是軍隊，是權(quán)力。

　　“我聽卡特說，你很著急找我？”徐洛拉著泰楚在長桌坐下。平日里，守夜人兄弟在這里用餐，桌上有些油膩?！安恢朗鞘裁词?？”

　　泰楚低頭，露出一副難過的表情。

　　“我很抱歉，瓊恩。”

　　“抱歉？為了什么？”

　　“鐵金庫打算拒絕你的借款?！?p>　　見鬼。徐洛的笑容僵在臉上。他沉默許久，說不出一個字。泰楚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沉默地低著頭。徐洛感覺無法呼吸。

　　他帶回了三千多野人，加上之前的三千，至少有七千野人滯留在長城后。他的依仗，就是鐵金庫的借款。他要用這筆錢買糧食，買衣服，買裝備。沒有糧食，野人很容易就會變成強盜?！盀槭裁?？你在和我開玩笑對不對。你都把第一批糧食和衣服運來了。怎么會？——”

　　“很抱歉，這是真的，瓊恩。作為你的朋友，我也很想幫你。但審查官認(rèn)為，守夜人的資產(chǎn)，不足以償還債務(wù)。他們拒絕了我的申請。”泰楚臉擰成一團(tuán)，“這三艘船的食物和衣服，是鐵金庫的的歉意。對了，借給你的船，我離開的時候，也會帶走?！?p>　　還真是顆粒歸倉啊。徐洛嘲諷地想。

　　徐洛向后攤坐在椅子上，聽到泰楚說的這么絕對，他反倒放松許多。“鐵金庫的歉意可真夠大方的，”徐洛說，“他們介不介意，再表達(dá)一下歉意，多給我一艘？”

　　泰楚抬頭瞟了徐洛一眼，想知道徐洛是不是認(rèn)真的。

　　“這批糧食，足夠你的黑衣兄弟和野人度過這三個月。如果你們足夠幸運，三個月后，春天到了。你們就不需要為缺糧食擔(dān)憂了?！?p>　　“諸神不會眷顧傻瓜。泰楚，我們一樣清楚，這個冬天，將會很漫長?！?p>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瓊恩，”泰楚說，“如果你能成為北境之王，你的借款就不是問題。三個月，足夠你做很多事情。鐵金庫無法拒絕一位君王的請求?！?p>　　“這個提議是官方的，還是私人的？”

　　“純粹私人。我出于自己的友誼這樣提醒你。我在鐵金庫工作了四十年，對這方面，還是很有經(jīng)驗?！?p>　　徐洛‘啪啪’拍了自己兩耳光。

　　史坦尼斯曾提議，讓瓊恩成為北境之王，條件是迎娶瓦邇和向史坦尼斯效忠。瓊恩拒絕了?，F(xiàn)在，臨冬城落入史坦尼斯手里，是要徐洛哭著求著史坦尼斯，把北境之王的名號還回來？

　　“謝謝你，泰楚。說句真心話。就鐵金庫這種組織而言，你是一個好人?！?p>　　“你這樣說，讓我很慚愧。我沒能為你做什么?！?p>　　說完，泰楚心里‘咯噔’了一下。

　　“那你…想不想為我做點什么？”徐洛一副奸計得逞的壞笑表情。泰楚覺得自己就像一只掉進(jìn)狼穴的羔羊。泰楚遲疑，問：“你想要什么？”

　　徐洛打了一個響指。

　　“我要你！”

　　“我？”泰楚眉頭擰成一團(tuán)，“司令，我已經(jīng)老了。不好男色，還便秘?！?p>　　“想什么呢？我想你留下來，為我管理守夜人的賬務(wù)。你一定很清楚，一個優(yōu)秀的財產(chǎn)管理人多么重要?！?p>　　在‘小指頭’培提爾·貝里席做君臨的財政大臣時，勞勃國王那么鋪張浪費，拜拉席恩皇室的資產(chǎn)都是正常運營的?！耗А崂涸跁r，君臨的局勢也還平穩(wěn)。

　　等到蓋爾斯·羅斯比，徐洛也不知道是誰的人當(dāng)上財政大臣，君臨的財政就崩潰了。鐵金庫派人上門討債，瑟曦太后愚蠢地選擇了拒絕。這才有泰楚·奈斯托斯北上找史坦尼斯。

　　“我很感激你這么看重我，瓊恩。但我已經(jīng)老了，不想再折騰。鐵金庫對我有恩，我不想——”

　　“打住。你說這么多，就是想拒絕我？”

　　“我不——”

　　“不是就好，”徐洛說，“其實我也不是一定要你。你一定有什么心腹手下，準(zhǔn)備培養(yǎng)成接班人之類的人，可以借給我，對吧？”

　　借。

　　有借無還那種吧，泰楚腹誹。

　　對上徐洛渴望的眼神，泰楚暗自嘆了口氣：“我有一個仆人，叫阿里·莫，來自盛夏群島。他對金幣非常敏感，是個金錢方面的天才。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他送給你?！?p>　　盛夏群島，是南方的一個島嶼。上面的人皮膚黝黑如碳，光滑亮麗，被稱為黑猴子。

　　“你永遠(yuǎn)是守夜人的朋友，泰楚?！?p>　　徐洛站起來，給了泰楚一個擁抱，“不過麻煩你了，回去后，繼續(xù)幫我向鐵金庫申請。如果你需要，可以以塞外之王，守夜人司令，巨人殺手，異鬼殺手，不焚者，私生子……北境之王瓊恩的名義進(jìn)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