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卡拉OK之夜(一)
上周訓(xùn)練時,誰都沒有想到,蔣蕓蕓忽然提出了一個建議。
“下周如果大家都有空的話,不如一起去唱卡拉OK吧!總是這么緊張地練習(xí),恐怕還沒有打比賽,人都要傻乎乎的了?!?p> 大家先是一驚,怪事啊,蔣蕓蕓作為一個富家千金,怎么突然想要唱卡拉OK了?
“贊成!”宋雨梓第一個舉手說道。
“反正周末有空的,我也可以……”黃杜健稍稍安耐著自己好久沒有發(fā)聲高歌的渴望,也點點頭。
實話實說,中年危機部的大家也算是拖了全國人民就業(yè)率的后腿,本來有正式單位工作有安小閑和包包兩個人,現(xiàn)在包包也成了打工一族。到了周末,更是無人加班,都閑得很。
“副部長啊,如果要去唱卡拉OK的話,去沈部長家里唱好咧!他家不就是開卡拉OK店的嘛,我們以前大學(xué)里搞社團(tuán)活動還去過。沈部長肯定會給我們一點折扣的,對不對?”安小閑提出了一個實誠的建議。
沈一飛老臉一抽,像是被打了一拳,嘴巴抿了兩下,才開口:“那也要人家大小姐看得上對吧?”
“哈哈哈……”蔣蕓蕓輕聲笑起來,“我覺得沈一飛家里那家店挺好的,價格也公道,而且我也想順便再和孫阿姨打個招呼呢,之前她也幫過我們很多事情?!?p> 黃杜健悄悄地一肘子打在安小閑身上,湊過去偷偷摸摸地問:“喂!七哥,那個孫阿姨……不就是那個小旅店前臺嘛,她幫過蔣小姐什么事情???”
“我怎么知道?當(dāng)時我們?nèi)ド鐖F(tuán)活動的時候,大家都是坐在外頭的草地上休息的,一起看星星什么的——其實也看不太清楚,就是比市區(qū)好一點——我怎么知道人家副部長的私事?而且我八卦的事情都不管的好伐!”安小閑壓低著聲音回答說。
結(jié)果大家通過了去唱卡拉OK的建議。
……
沈一飛這天似乎特別殷勤,不過也可能是一想到自己作為地主,也要盡地主之誼。他提前一天租了一輛商務(wù)車,免得大家坐著公交車顛簸上兩個鐘頭不劃算,自己開車一路送眾人到了久違的QP區(qū)鄉(xiāng)下。
蔣蕓蕓坐在最靠窗的位子上,一路上出神地望著窗外的風(fēng)景。
一條平整的水泥馬路。春天里開始抽芽發(fā)綠的梧桐樹。已經(jīng)在其他地方很難一見的田地,小到不能稱之為田野,上面坐落著用塑料布蓋著的大棚,還有幾幢破舊的灰色農(nóng)家住宅。
“到了……”沈一飛停下車,招呼部里的大男人們趕緊把滑門打開,又補充上一句,“我先去停車,你們先走過去好咧?!?p> 大家下了車,由安小閑領(lǐng)路。
其實也用不著領(lǐng)路,這片可以用荒涼來形容的街道上,只有一幢四四方方的大建筑物格外突兀顯眼,是個人一眼就能看到目的地的位置。
尤其是那幾個“樂哈哈卡拉OK”的文字,在白天也一反常態(tài)地亮著霓虹燈,格外引人注目。
蔣蕓蕓站在原地,看著這棟建筑,像是看著一座巨大的紀(jì)念碑,里面裝著自己過去的很多事情。
沈一飛挪動著步子走過來,發(fā)現(xiàn)大家都在原地等他,便不好意思地招呼道:“請進(jìn),請進(jìn)?!?p> “哼哼,”蔣蕓蕓忽然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沈一飛一臉嚴(yán)肅地說。
“沒什么,你家的店真的是一點都沒變?!?p> “變了好伐!”沈一飛仿佛是在自嘲,他揚起手,指著招牌上的一處,說道:“現(xiàn)在這個霓虹燈有點問題,‘樂哈哈’的第二個‘哈’不亮了,真是氣死人了。”
宋雨梓和包包兩位姑娘也笑了起來。不知道她們是聽了沈一飛的話笑了,還是早就被這個愚蠢的名字弄得心窩里癢癢,找準(zhǔn)了一個機會笑出來。
“沈部長,干嘛不修修咧?”安小閑問道。
“修個屁,反正這些年錢也用得差不多了,壞了就壞了吧,街坊鄰居也不在意的。”沈一飛嘆了一口氣,說完,又露出笑臉,帶著大家一起走進(jìn)去。
前臺小姐看到一行人過來,原本百無聊賴的臉上露出了動人的笑容。
“沈經(jīng)理,你回來啦?”
蔣蕓蕓一反常態(tài),原本高冷的模樣不知怎么的,拋到九霄之外,反倒是像個小姑娘一樣笑嘻嘻地說道:“喲,沒想到你沈一飛真的當(dāng)上經(jīng)理啦?”
“我……我這個就是個……閑職……我也想自力更生的好伐!”沈一飛憋紅了臉,支支吾吾地說:“我現(xiàn)在盡可能不問我老爹要錢了!”
說完這話,沈一飛立刻就利用起自己經(jīng)理的身份了,對前臺服務(wù)員說道:“幫我開一個大包房!”
“好的。”前臺的小姐們輕車熟路地拿出牌子和幾個話筒罩子,擺到臺子上,“沈經(jīng)理,二樓左轉(zhuǎn)第一間?!?p> “走!”沈一飛一揮手,擺出一副主人翁的模樣,帶著大家跨上樓梯。
上一次來的時候,安小閑和黃杜健是急急忙忙來找人的,來不及細(xì)看。現(xiàn)在看看卡拉OK店里的裝修,確實可以用飽經(jīng)風(fēng)霜來形容。
原本應(yīng)該是光亮的大理石地面,已經(jīng)變得灰蒙蒙了。樓梯上擺著的地毯也從鮮紅色變成了酒紅色,如今隱隱約約浮現(xiàn)出了一片暗黑色。在墻壁上,裝飾著的金色的木刻封條,也因為時間太久而變得脆弱剝離,一片片油漆已經(jīng)不知去向,而墻邊有時候還會出現(xiàn)一個缺口,上面的石灰估計被某個熊孩子剝?nèi)?,?dāng)做“殺人越貨”的飛鏢玩耍。
“沈一飛,我上次來的時候,還比現(xiàn)在好一些。你那時候跟我說,你爸爸想要重新裝修一下吧?怎么到現(xiàn)在都沒動過???”蔣蕓蕓像是一個視察生產(chǎn)的部門主管一樣,疑惑地問起來。
“上次?蔣蕓蕓,你上次來都是多少年前的時候了?……都五六年前了好吧……那時候家里還有三四百萬的,誰知道生意越來越難做了呢!”沈一飛則變成了一個不服氣的老員工,說出了經(jīng)濟上的困難。
這時候還比較早,店里唱歌的人并不多。安小閑本來以為會像之前一次那樣,接受中老年人轟炸機般的嗓門洗禮。
沈一飛正好說到這里,抱怨起來:“其實吧,來唱拉卡OK的年輕人已經(jīng)很少了,以前這里幾乎都是年輕人、學(xué)生!現(xiàn)在來唱卡拉OK的人大多數(shù)都是中老年人。他們的錢太難賺了!以前一個房間的價格大約比現(xiàn)在多百分之三四十,人家年紀(jì)大的人,情愿一堆人擠在最小的房間里也不定大房間。為了減少閑置率,只能降價啊。我們本來還想著能不能從飲食上賺一些,結(jié)果他們個個自帶保溫瓶喝白開水,也不讓我們賺一瓶礦泉水的錢……”
“沈一飛,你沒說到重點。”蔣蕓蕓信步在走廊里,環(huán)顧了一圈,“卡拉OK這種事物終究屬于我們這一代人,等我們長大了,自然就該消亡。如今的年輕人有自己新的娛樂方式了,是你們落后了。你們家估計是之前幾百萬裝修費投下去,被套牢了,現(xiàn)在能賺一點是一點吧。要我說,不如把這個店賣了……”
沈一飛正巧走到門口,嘴里嘟噥著:“嘿!蔣蕓蕓,你是來唱歌的還是來拆我家招牌的?”
“嘻嘻!來唱歌的!”說著,蔣蕓蕓第一個走進(jìn)了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