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萬寶一聽洪天賜將八條人命都算在他身上,不禁急聲辯道:“大人明鑒,小人是覬覦那趙家小姐,卻也只是逼婚,雖將那趙掌柜打傷,卻也只是為泄一時之憤,他一家老小的死與小人沒有半點相干,至于那趙袁氏之死,將軍也是親見,是死在那古……古……那妖人手中,實是不關(guān)小的之事?!?p> “哼哼,事到如今你還強(qiáng)詞奪理?我來問你,當(dāng)日你去趙家逼婚,臨走之時是否放出話說,若趙家不肯,便要殺他全家?”
“我再來問你,那妖人是否是你指使出手相斗?就算那趙袁氏是被失手誤殺,若沒你與那妖人勾連,怎會令她橫死?”
洪天賜每問一句,這沈萬寶臉色便白一分,到洪天賜問罷,沈萬寶已是臉如死灰,全身已被冷汗?jié)裢福焐项澏吨f道:“……即便是小人說過,這殺人之事,何況還是滅人滿門,小人是萬萬不敢做的,說殺人全家這話,純粹只是一句恐嚇之言,那趙家案發(fā)之后,小人也是夜夜寢食難安,小的府中之人均可作證,這中間一定是有人陷害小人,還請將軍大人明察?!闭f到此處,已是聲淚俱下,涕泗橫流,哪還有半分,汾河鎮(zhèn)沈大官人平日的威風(fēng)與跋扈。
洪天賜見他此時仍在狡辯,不由大怒,但也自忖不能僅憑這沈萬寶說過一句要殺人全家,便草草定了他的罪,此案自己不插手也就罷了,既然已經(jīng)接手,就必要辦成鐵案。想到此處,對蔣鳴說道:“你去,去那趙家米行看看有無遺落線索,另外去找這汾河鎮(zhèn)的里長與保正,調(diào)來當(dāng)日查案仵作的記錄?!笔Y鳴躬身領(lǐng)命而去。
蔣鳴在任洪天賜親衛(wèi)營營官之前,一直是軍中斥候,為人精細(xì)謹(jǐn)慎,雖對查案不是內(nèi)行,但卻心細(xì)如發(fā),洪天賜相信,如果此案確有隱情,定逃不過蔣鳴的眼睛。
此時蔣鳴已走,二樓上便只剩下洪天賜,張離還有如死狗一般癱坐在地上的沈萬寶,洪天賜向張離輕聲問道:“你手臂上的傷如何了?”
剛才洪天賜向沈萬寶問話時,張離就一直在暗自行功,手臂雖還有些麻木,但灼熱之感已盡去,只是手臂焦糊之色尚在,看起來倒是有些駭人。
此時聽得洪天賜動問,動了動手臂,輕松笑道:“已經(jīng)沒有大礙了,靜養(yǎng)幾日,應(yīng)該就可以恢復(fù)?!?p> 洪天賜點點頭,卻仍叮囑道:“那妖人有些邪門,你切不可大意,這幾日勤加用功,莫再留下后悔?!币姀堧x點頭應(yīng)下,又轉(zhuǎn)而沈萬寶問道:“你與那妖人是何關(guān)系?將他底細(xì)仔細(xì)說與我聽,若有半句不實,立時便取你性命。”
沈萬寶連稱不敢,稍回憶了下說道:“小的也是在兩月前偶然認(rèn)識……古……那妖人,當(dāng)時小人的群芳院,新到了一批姑娘,小人按例去那個……驗人?!?p> 張離在一旁聽了奇道:“驗人?”
那沈萬寶見洪天賜對這少年頗為和藹,應(yīng)是他的子侄或是心腹,有心巴結(jié),便向他出言解釋道:“‘驗人’就是…..”,剛說到這,就聽洪天賜鼻中哼了一聲,說道:“撿要緊得說,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不講也罷。”
“……是……”
張離聽洪天賜打斷沈萬寶的解釋,心知這“驗人”應(yīng)當(dāng)也不是什么好事,當(dāng)即閉口不問。
就聽沈天寶接著說道:“小人那個……嗯......那個什么人之后,按照店中常例,新來的姑娘年及破瓜,仍是完璧的,就要‘梳弄’……
“梳弄?”張離又奇道。
“‘梳弄’就是……”
“你接著說正事,不用理他?!焙樘熨n說罷白了張離一眼。
“……啊……是,往日里若有姑娘要‘梳弄’,恩客們都是爭相竟價,搏這頭彩的,小的也能從中賺上不少,可那日,到了竟價之時,只有那古……妖人,一人出價,小人便覺奇怪,詢問了幾個平日的熟客,這才知道是這姓古的妖人放出話來,說誰要是敢出價相爭,便找誰的晦氣,這些恩客都是有家有業(yè)的人,自是不會因為一個姑娘與人好勇斗狠,平日里就算真的互相杠上,也只會以財物相爭。此事讓小人知道了,當(dāng)然不能與他甘休,便命店里的伙計打他出去,小人這些伙計也是練過武的,身上都有功夫防身,誰成想這些五大三粗的伙計一近他身,都像變戲法一樣,自己飛了出去,想來這人也是個練家子,小人開這群芳院本來就是求財,在本鎮(zhèn)有家有業(yè),也算有頭有臉,遇到這樣的亡命之徒,自然不會自降身份,拿玉器和他這瓦礫去碰”
“哼,就你一個市井庸愚的商賈,還自抬身價將自家比作玉器,真是不知所謂,你平日里欺壓良善尚可,見到真正的兇徒便生了怯意,只好捏著鼻子認(rèn)了,是也不是?”
“……是,是,將軍大人教訓(xùn)的是?!?p> “后來你又是如何和這妖人勾連在一起的?”
沈天寶舔了下干燥的嘴唇,稍稍挪動了下麻木的雙腿,這才又接著說道:“后來那妖人時常來小人的群芳院,一來二去之后,也就熟了,還和小人賣弄,自稱會些道家的采陰補(bǔ)陽的健體之術(shù),小的開始不信,后來按他所說回府一試,不想還真的有些效果,便……便……那個……”
“便將他請回家中,當(dāng)神仙般的供了起來?學(xué)他那采陰補(bǔ)陽的法門?是也不是?”
“……這個……將軍明察秋毫,慧眼如炬?!?p> “休要阿諛,那妖人姓甚名誰,來自何地?”
“小人只知他姓古,平日里小人只叫他古師傅,其名,更是從未與小人說過,至于他家住何方,小人更是不得而知?!?p> “當(dāng)真不知?”
“確實不知?!?p> “本將軍又豈知你是不是在和我編故事,戲耍于我?”
沈萬寶急道:“小人所說句句屬實,若有一句虛言,任由將軍處置,小人只是平日里跋扈了些,殺人的膽子卻是萬萬沒有?!?p> 正在這時,聽得樓梯之上傳來一陣腳步聲,正是蔣鳴回來了。
待他上樓,洪天賜問道:“如何?”
蔣鳴幾步走到洪天賜近前,躬身回稟道:“卑職帶了兩個兄弟已到那趙掌柜家中查驗過了,因案發(fā)已有多日,并無甚重大發(fā)現(xiàn),后又從鎮(zhèn)上里正那里要來當(dāng)日仵作記錄,上邊記載,當(dāng)日趙家一共七人遇害,其中三具尸身被燒焦,應(yīng)是被活活燒死,三人被人以重手法擊碎頭骨而亡,最慘的是那趙家小姐,據(jù)仵作驗尸后記錄,這趙小姐死前遭人凌辱,全身氣血盡失,像是被人吸干精氣而亡,死時已脫了相,卑職從現(xiàn)場來看,并非多人做案,應(yīng)是一人所為,此點當(dāng)日查案的捕頭亦是如此記錄,應(yīng)該錯不了,從那三具焦尸來看,殺人手法與今日那妖人手法如出一轍,目前此妖人的嫌疑最大?!?p> 洪天賜聽后,目光微微閃爍,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沈萬寶,厲聲喝問道:“你都聽到了?本將軍怎知那妖人是否是受你指使,去那趙家行兇的?”
沈天寶被這一喝,全身打了個寒戰(zhàn),哭訴到:“將軍明鑒啊,小人原本要娶那趙家小姐為妾,也是受了那妖人慫恿,平日里那趙家小姐大門不出,小門不邁,小人從未見過,哪知她是俊是丑,若不是那妖人出言蠱惑,說那趙家小姐貌似天仙,小的萬萬不會生出娶那趙家小姐的念頭,現(xiàn)在想來,是那妖人見過趙家小姐真容,貪圖其美色,便想利用小人將趙家小姐娶回,再行那茍且之事,誰知趙家抵死不從,那妖人見用計不成,便親自動手,事后殺人滿門,嫁禍于小人,定……定……定是這樣,請將軍大人詳查,小人實在是冤枉啊?!?p> 洪天賜見他哭的悲切,涕淚滿面,心中思忖:“橫看豎看,這沈萬寶,也沒有能做下此等大案的膽色,此時那妖人已經(jīng)隱遁,想要抓來讓二人對質(zhì),怕是不易。這問案之事,本就是看趙家可憐,隨手為之,若再繼續(xù)追查,還不知要查到猴年馬月,再者說這查案之事自有地方衙門來管,自己橫插一手,怕是要遭別有用心之人詬病,軍中籌建奮勇軍一事,已是迫在眉睫,己是耽擱不得,萬不可再在此時橫生枝節(jié)?!毕氲酱颂?,便對蔣鳴說道:“去取筆墨來?!?p> 時候不大,蔣鳴已將筆墨準(zhǔn)備妥當(dāng),洪天賜拿筆疾書,寫了分手書,交于蔣鳴說道:“你將我的手書,與這一干人犯,著幾名穩(wěn)妥之人移交濮源官衙的曲大人,并將事情曲直向他稟明,請他們接手查辦此案,此外,命人將那妖人相貌畫影圖形,分發(fā)各郡各縣,全境追輯?!?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