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選婿之事,平白延了不少時日。王家上下不免患得患失,有些惶惶。
半月后,皇上將王方瑞私召宮中。王方瑞心中惴惴不安,只好硬起頭皮去應(yīng)對。
賜座后,皇帝臉色不好,直接問王方瑞:“卿家四子著實出息,朕前日方才聽說他早有婚配?”
王方瑞一聽,這不是京城人盡皆知的事嗎?反來問罪?可位居人臣,也只有如實回答:
“犬子自小有婚約在身,只是前些日子功業(yè)未就,一直尚未迎娶。如今……”
“成家,立業(yè),自古使然。如今小四不是高中了嘛!如若孩子們沒有什么意見,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就應(yīng)該替他們操辦一下!”
“操辦,操辦!”王丞相輕輕陪笑,“額”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接。
“這事你就不該瞞我?!被实坂僚馈?p> “是是是!”王方瑞趕緊撲倒。
“額,朕的崇陽,一晃眼,也到了出閣的年紀(jì)了。這指婚的詔書都下了……”
王方瑞的心上絞出一把汗來,心想糟了,蘇兄,我要如何才能對得住你?
“愛卿看司空柳醇柳愛卿家的二公子,柳輕煙如何?”
???王方瑞一時驚詫,摸不清皇帝心中想什么。他卻不知道皇帝也有幾分尷尬來著,皇帝其實想說:我倒是看中你家兒子的,就是皇后和章延都來替崇陽請說,當(dāng)?shù)乙搽y??!
好在王方瑞多年追隨,很快明白過來,趕緊說道:
“柳家門風(fēng)謹(jǐn)嚴(yán),柳公子才名早露,自是上佳的人選!”
皇上頷首。果然多年老臣,很上路啊,一點都不讓自己為難。
“那此事就由愛卿你督辦,替朕的崇陽安排妥當(dāng)!務(wù)比風(fēng)光無匹,定要公主開心為上!”一聽這口氣,平日里就沒有少疼這個小女兒,王方瑞趕緊應(yīng)聲:
“臣定當(dāng)竭力!”
私底下,君臣二人都暗自長出一口氣。王方瑞下定心思,回去就給蘇家修書,加緊商量婚姻大事。
皇帝這番,定不是只為托付操辦公主婚事,也是希望自家依諾娶親,讓他在朝堂內(nèi)外不至于有君言兒戲、私生變卦之嫌。為官多年,這點眼力還是有的。自己如若不把四小子的婚事給辦了,總會落同僚一些話柄,到時候?qū)蠈ψ约憾紱]有一點好處。
正德年間,皇上一旨詔書,將最心愛的崇陽公主下嫁司空府二子柳輕煙,大建公主府,真真風(fēng)光無限。
下月,丞相府遠(yuǎn)迎新婦,上上下下喜氣洋洋。一眾朝臣都來賀喜:王大人不拘民俗,誠信踐諾,真是世人楷模榜樣啊諸如此類!王府因為順了皇帝的心,又是一番厚賞,王家人因此,更是看重蘇家小五,小五姑娘在王家的地位一直攀漲,這倒是后話了。
張月嶗看著自己牽的兩條紅線圓圓滿滿,開心之余,一時百無聊賴。
人間轉(zhuǎn)了一圈,還是沒能找到安魂珠和那個心頭恨……
他只有悻悻地折回天庭交差,得了一眾夸獎??墒牵约河X得,為什么高興不起來呢!
于是這些年紅塵中的男歡女愛,他一概不管,天下婚姻之事亂作一團(tuán),而他只管睡在王柳家的功勞簿上,輾轉(zhuǎn)做夢。
這一夢就是無限夢境,夢中星離最后說與他聽的那句話,讓他輾轉(zhuǎn)反側(cè),心悸不已!醒來卻總是記憶不起,張月嶗甚是惱怒,這個小妮子,真是擅長誅心??!
直到有一天,他被另一個噩夢驚醒。他夢見自己的人間好兄弟王雨生和一首絕命詞。
柳絮青絲弄晴柔,風(fēng)煙縷成愁。
梧桐未雨,梨花曝雪,大半春休。
如今回憶上心留,舊夢鎖清秋。
相思只落:鳳凰枝上,日日眉頭。
月嶗心有側(cè)側(cè),睡夢中頗不安穩(wěn),何況耳邊還一直有個慕梨子在聒噪。
“月仙,您去看看可好?”小童慕梨愁眉不展,坐在床腳,絮絮哀求,“咱家廟門這一兩日都要被王家少夫人踏平了?!?p> 月嶗側(cè)身而臥,被他吵惹得心煩意亂,也不轉(zhuǎn)身,恨恨答曰:
“梨子,你仔細(xì)日日喧擾,小心我紅線錁金絲,綁了你的腳踝,攆下凡塵受苦!”
誰不知道這個紅線是妙,加錁了金絲就是人間至苦??!
慕梨吃嚇,頓時噤聲,喏喏著便悄悄起身,躡手鑷腳往外退。退到門口后,才“嗖”地一聲扔過花月寶鑒,差點打著月嶗面門。
“非要我扯了你的仙根,你才舒服是吧!”張月嶗勃然大怒,睜開眼來:
只見寶鑒上書:
文曲星墮,子夭妻停命自殞。
張月嶗猛地翻身坐起。
這才三日(人間倒是過了三年)。
他翻身下壇,飛向人間。慕梨追在后面一陣大喊:
“主兒,您且多多上心啊,咱可是喝過人家的喜酒的??!”
這一喊,讓棲在云頭的張月嶗拿出了花月寶鑒。內(nèi)中演繹了二人新婚到斷弦的一幕幕,看得月嶗心思昏沉。
紅燭之下,王雨生是相當(dāng)清醒地走進(jìn)洞房。
喜事大辦,雨生在人前是興高采烈的,月嶗端著酒也感受到了他的滿心歡喜。
只是王雨生這人,多年來養(yǎng)成的端正持重的秉性一時褪不了,愣是把持著自己,斷不肯讓他張月嶗把自己灌醉,失了王家子侄的風(fēng)范氣度。自己只好退在一邊,和帶來人間游玩的慕梨喝酒吃菜。
那邊洞房里,有丫頭婆子紅眉臊眼操持著,把合巹酒領(lǐng)著倆新人喝了,隨即全都識相地退了出去。
原本要聽墻角的丫頭小廝也是知道四少爺?shù)亩苏?,乖乖地退出了院子,遠(yuǎn)遠(yuǎn)候著。
月嶗一看大家退了出來,就落在院子里趕緊念了一通月老寶誥以示祝福。最后還不小心瞄到一眼新娘的樣子,呀,今日更勝過那日錢塘一睹,新婦仙人兒一般,比起自己的那七個仙女姐姐也是不差,果然是文曲星家的大喜事,上天硬是給了面兒啊。
二人新婚之夜,新郎挑開新婦的蓋頭,一張明妍俊俏的小臉笑吟吟展現(xiàn)在眼前。
新婦蘇端端,錢塘蘇家小五兒,深得父親喜愛,十七出嫁,對方宰相之家、世交之子、正娶明媒,惹得無數(shù)人艷羨。
雨生每年都聽得從錢塘帶過來的訊息,多是講的端端姑娘的趣事,心中也是暗自期待。近年來哥哥們都相繼娶親生子,偏他一心功名。
如今功名加身,又兼那日母親給他看了端端近年畫像,柳眉杏眼,紅唇點點,從未女色近身的雨生小哥哥,不免對這新婦很有幾分盼望,此刻,活生生明艷艷的女孩在他跟前沖他笑,他開心不已,只是面皮上還是繃得緊緊的。
“雨生哥哥!”端端嬌羞地喊了一句。
“嗯。”王雨生拘謹(jǐn)?shù)貞?yīng)了一句。
“我們以后就是夫婦啦!”端端咯咯地笑了起來。
雨生心下納悶,這有什么好笑的。
端端卻大大方方地伸過來兩只小手,環(huán)腰把他一抱,整個人乖乖地貼將過來。
雨生身上感覺到一陣從未體驗過的溫軟,心下一陣莫名激顫,腦袋卻只曉得如撥浪鼓般搖,不可以不可以。
端端仰起頭來,呵氣如蘭,笑眼癡癡,看著自己的雨生哥哥,一派天真親昵:
“什么不可以?”。
小嘴磕碰著雨生的下巴頦,那一丟丟短短的胡茬根兒,惹得她一陣癢癢,嘰咯亂笑。
雨生心中漸漸由緊張陌生變成了自然喜歡,可是也卻不知從哪里鉆出來一個念頭,奇奇怪怪:這小娘子,怎么如此不“持重”,倒像是不該叫蘇端端,應(yīng)該叫蘇鬧鬧。
心里還沒有思慮清楚呢,小娘子已經(jīng)松手。她乖乖在一邊把禮服褪了,穿著個粉色內(nèi)扣,不經(jīng)意的時候,藏在里面的小腿露出一小截,白得讓人一陣暈眩,雨生不由得攥緊了拳頭,眼睛使勁閉了起來。
恰是家教甚嚴(yán),沒有去過什么青樓紅樓的勞什子地方,但是從張月嶗那兒聽來的一鱗半爪化作一知半解,此時就如同一只螞蟻,悄悄爬上心頭,弄得他左右不是。
端端見他眉頭故意緊鎖的樣子,被逗得哈哈大笑,真是討人喜歡的小哥哥啊,小丫頭雖得了婆子們的教誨,但畢竟幼稚,她不由得膽子松了下來,挨著心下慌亂、外表也只見淡淡歡喜的王雨生,箍著這個念叨了好些年的小哥哥的脖子,睜大了漂亮的大眼睛,迎了上去。
郎才女貌,門當(dāng)戶對——如此上上之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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