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ㄒ唬?p> 心就這樣換了，換得莫名其妙，潦潦草草。
不過知道是幽曇花仙的心后，星離的惡心勁兒倒是很快就過去了。
二人隔夜未歸，雨生擔心極了，若不是礙于夜里一場暴雪，他應該早就出來找了。
待二人回程，雨生已經(jīng)在墻上新裱了一幅著名的雪夜飲酒圖：
“綠蟻新焙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能啊。巧了嘿！”月嶗覺得自己帶的東西最應景，也確實。
“我正好燉了兔肉，怕這幾天素菜把你們吃虧了?！庇晟鷾厝岬匦Φ?。
“我倆就算不吃也沒事??！”月嶗無所謂。
“星離，來廚下幫我！”雨生沒有聽見他說什么，一心全在孔星離身上。替她拍落斗篷上的雪花，掛好放妥，邀了她一道去下廚。
星離真就凈了手，跟去了廚房，一男一女，仿佛人間夫妻，過著煙火生活！月嶗靠在柴門之上，牙咬禾桿兒，白眼看著，心里好氣。怎么一回來就有點會悶氣呢？
反正我是不喜歡廚房煙火的，誰喜歡誰去，哼。他一個人站在邊上兀自嘟囔。
偏偏人家二人還都沒心思在意他，看得出是真喜歡一塊羹炊，不一會兒廚房里就歡聲笑語的，熱熱鬧鬧，真把月嶗氣壞了！——還得出走幾天才好！
好歹熬到了飯桌上，三人都斟上了滿滿的酒。雨生卻說不喝：
“你們兩口子高興就好！”甚是客氣。
月嶗愛聽這個“兩口子”啊，于是一掃氣悶之態(tài)，滿面笑容地勸道：
“天上神仙都喝酒的，你要是不喝，上去了也混不開！”
雨生只當他是玩笑，但星離也笑笑點頭。
“尋仙仿道之人，多數(shù)都不喜喝酒誤事，我還是不喝了吧。”
“那你看那些規(guī)規(guī)矩矩問道的人，有幾個登仙了的？都是不得其門而入，自己騙自己罷了！我教你如何便如，天下也只有我知道上天的路徑，與其信那泛泛之輩，不如聽了我的！”
月嶗出身容易，自然很是不屑凡間修仙問道之事，故而言語也不客氣。
“月嶗沒有騙你的，天上最多的就是酒。酒是不誤人的，只是人自誤罷了。”星離附和。
聽了星離的話，雨生才放下戒備，興致高高地滿上了一盅。
“繞是兄弟的話不停，倒是聽了自家姐妹的！”月嶗嗤笑道。
“哪里哪里，都聽都聽！”雨生趕緊自己圓場子。
“這就對了，問道之人，最忌諱偏聽偏信！”
房內(nèi)頓時一團和氣，喝起酒來。這三人當中，月嶗的酒量是最最厲害的。
不一會兒，雨生就扛不住了，星離雖然不妨事，也紅了臉。
月嶗把這兩人照顧妥當，費了老鼻子力氣。
最后剩下一桌子杯盤狼藉，他也不收拾，趕緊回到草廬去。
星離歪在梳妝臺前，正在拆卸環(huán)釵，準備入睡。月嶗過去，主動說：
“今天我替你打水吧?！?p> 月嶗不覺得繁瑣，出去廚房倒了清水，還提了滾水進來，在銅盆中一兌，熱熱地端過來。
仔細絞了毛巾，替星離擦臉。擦著擦著不覺笑了，笑得差點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你這帕子，難道蹭了胭脂？怎么把臉越擦越紅？”
咯咯咯，星離居然銀鈴般笑了起來。酒后的星離一掃往日的清冷氣息，也不惱他，反而像一朵花開放一樣，繞是美麗可愛。
果然酒是好東西。
說罷頭一歪，磕在他的巴掌心里，睡了。
月嶗趕緊低頭，趁機在她的領(lǐng)口輕輕嗅了嗅，正在神思繾綣之時，心中沒來由地呀了一聲——那一絲味道不見了！真的不見了！
從前，每次喝酒，星離微醉之后，身上都會泛起淡淡的果梨香氣。
但是問問星離自己，她表示從來沒有聞到過，從前只說：
“大概是眠香池的香氛吧。”
月嶗卻搖頭，因為他們倆最愛的就是在一起喝酒逗趣，只有酒后，各自身上才有那味道。
星離雖是佛門弟子，卻從未見她受佛法約束而不得喝酒，佛祖贊她是心不染塵，佛根深種，從不約束她，這種寵愛，天上地下都少見。
所以，張月嶗有多次的體會，而且曾經(jīng)戲說過：
“哪天你要是走失了啊，你只要記得喝酒，我聞著味都能找到你！”
星離是從來不信，但是月嶗卻深深記得。
如今這個味道，居然消失了！
還是這顆心，對星離來說，多余？
想到花仙那樣從容地讓他捏死了，回憶起她最后那抹如同得償所愿的笑容，讓月嶗不寒而栗——她是要讓星離變成另外一個人嗎？
太可怕了！但是為什么呀！
正在萬般抓撓之間，只聽見星離在榻上夢中囈語，遠聽并不分明，他走到近旁，星離夢中一把握住他的手，眼角逼淚，苦苦喊了一句：
“紫金，你當真不再見我？”
是父親的名諱。星離與父親在珈藍星結(jié)為忘年交，如何能說出“辜負”之言？月嶗猛地想起星離的這顆心，幡然醒悟，莫不是幽曇仙子與父親有何瓜葛？
于是他大著膽子回了一句：
“嗯?！?p> 榻上的星離臉上的神色完全改變，面貌都幾乎模糊，她一邊哭泣，一邊咬牙說道：
“你好狠。”
“那你呢？”月嶗抓住機會反問了一句：“幽曇，你想如何？”
床上的人愣怔了一下，隨即大笑：
“我想讓你嘗嘗我嘗過的滋味。”
“什么？”月嶗剛剛來得及問出這一句，對方氣息已經(jīng)漸漸息止，軟軟地眠在床上。
“什么，你要干什么？你說清楚！”月嶗上去就推了一把。
這一下就把星離推醒了。
“星離，你做夢了？”月嶗見她醒來，擔心她害怕并未將剛才的事情告知，反問道。
做夢？星離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她從不做迷夢的啊。
“星離？”月嶗語氣遲遲。
？
“你記得你從前說過你從來不會做夢？”
星離點頭。佛祖面前，要的是清凈無塵，她和摩伽二人，都是無夢之人！
月嶗越發(fā)肯定，那個夜晚而出的魂靈就是幽曇花仙——仙身雖死，仙靈仍在。借心轉(zhuǎn)魂，其心難測！
星離，兇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