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隆慶知道,這歡喜殿是佛門地盤,倒也知曉厲害,派人將黑棺一把拖開,問遙城開棺!
問遙城戰(zhàn)戰(zhàn)兢兢,迎來一眾仙使。留守的薛力一看突然來了這么個陣仗,有點懵,還以為是天庭對他守備不力興師問罪。
眼見平日見不了一面的代帝昂首走在前面,他情知不妙,趕緊迎上前去。
“守將何人?”隆慶不可一世地問道。
“卑職薛力?!?p> “薛力?好!這天路你守得可安好?”
“前些日子倒還安寧,只是今日午上,來了些許凡夫俗子,卑職已盡力趕殺,但仍恐……”
“不妨!我知你們守備辛苦,早就替你們想了一個法子,好讓你們一勞永逸。”
“那,謝代帝,不知是何法子……”
“休要多問。你來,只管將此棺打開?!甭c得意地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上的玉戒子,輕飄飄地吩咐道。
薛力往他身后一瞧,一眼就瞧見了那具刷了黑漆的紫金楠木棺材,心中戚戚一凜。多么熟悉啊!他薛力雖官職卑微,卻有緣知道這個棺木之中尊奉的是何人。
今日,居然要由自己將此人棺木掘開,這個燙手的山芋從金碧輝煌的天宮滾到了暗沉幽冷的問遙城。
“薛力,你在磨蹭什么呢?”
“卑職不開!”薛力一拱手,硬硬地回了一句。
隆慶沒想到在這一介耳耳的小吏面前也能被噎個半死。剛剛看著是普普通通一介武夫??!天庭之上,這么多法力高深的仙官都不能吱聲,你一個小小的武將居然公然違抗。
只聽薛力朗聲說道:
“當年卑職還在元帥的衛(wèi)隊中效力之時,曾與這棺中的孔星河是一營的兄弟?!?p> 大家一聽,哦,原來是念同袍之誼,不免讓人油然而生尊重之意。
“薛力孟浪,曾于演習訓練之時,失手刺傷于他。之后耿耿于懷,多日不曾安枕。后他因傷口沾染劫毒,落下身死厄運,薛某更是內(nèi)疚愧悔。那日,是薛力和眾兄弟合力將他下葬;今日,薛力便是死,也不會再去叨擾同門,望代帝明鑒!”
天蓬等人不知這薛力如此光明磊落,不由得心中稱贊。
“哦?便是死也要做這個好人?你可是不怕我手頭的龍杖?”隆慶不為所動,發(fā)狠威脅道。憑借薛力的道行,并不需要龍杖,隆慶稍微用點力,就能輕易拿住他。
薛力手下有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兵,見如此情形,想要替主帥分憂,主動請纓道:“薛將,您既然為難,那就讓我們哥三兒來!”
薛力氣急,怒目制止,幾個小兵趕緊止步。
“開棺!”這一邊隆慶冷血下令。
他自己身邊的幾個親信小羅羅見有邀功的機會,便一擁而上。薛力搶步上前,擋在黑棺之前!眼見無端廝殺不可避免,幾個近了棺木的兵丁,卻一個個愣住了。
那打眼看著還是鑲金嵌玉的長棺,莫名地滋生出許多雪粒冰珠,一時這棺槨被堅冰包裹,離它三尺都覺得苦寒無比,更不要說上前去鑿它一斧頭了。
“孔星離!你這便是在路上了?!甭c反應最快,原本他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果然,天際炸裂,遠處白茫茫一片雪霧蒸騰,強風卷雪,飛撲而來。
一小將奔突過來,跌倒在地,慌慌張張回報:
“代帝,珈……珈藍星,炸了!”
“炸得好。你不瘋魔我難得活!”
頃刻間天涯霜雪,寒風凜冽,整個問遙城變成一片新的雪國。御風而來的正是那久求不至的白衣星君——孔星離!
她衣袂翩翩,落在薛力身旁,廣袖遮覆長棺,凜凜不準他人靠近的架勢。
“司眠星君!”
眠寂五百年的孔星離。
黑發(fā)黑眸,雪肌冰膚,一襲素衣,一柄沉紫九孔玉笛。
“司眠星君,你醒的可真是時候?!甭c開言。
星離并不看他,而是盯住了彌勒佛。彌勒毒氣已然逼住,臉上氣色好了些許。眼見多年不得一面的孔星離,眼中佛光流轉(zhuǎn),想開口卻不知道說什么,只有面露冷清。
“司眠星君,開罪了。我沒能護好他?!苯K是內(nèi)疚地說了一句,沒有守護好這于他于她都萬分重要的人物,彌勒心中是真的愧疚的。
“彌勒佛在上,已然為此受人后手,何需自責?!?p> “孔星離,你倒還不忘寒暄客套,可見心中還是有尊卑的,為何見了我代帝也不行禮?”隆慶打斷。
孔星離聽聞后,緩緩掉過頭來,齒冷道:
“你,要動他?”語調(diào)冷冽,如池面寒冰破裂。常人便不會去接這話茬。
“有何不可?”隆慶卻被惹怒,他一跺龍杖,心知這是個硬骨頭,語調(diào)不由自主提了起來,指望能夠震懾住她!
“阿彌陀佛,施主怕是中了心魔?!笨仔请x眼觀鼻鼻觀心,看似在極力平復自己的內(nèi)心。
“少拿佛家的虛偽來彈壓眾人,今日本帝就是要動他!”
“問過我嗎?”孔星離抬起了眼睛。
“我只問龍杖!”隆慶并未識得。
“那我就要杖龍!”
“素日綿軟的司眠星君,今日膽氣如此之壯?!甭c哈哈大笑:“你是冷糊涂了,這龍杖,天庭可無人敢動!”
“那你又可知道,這棺內(nèi)的孔星河,也是無人可動?!?p> ?。ǘ?p> “那就看看我們誰說的做得了真!”
隆慶瘋了一般,手執(zhí)龍杖,走近,揮手將使出一股龍卷風,就要將那棺木生生掀開。
“我今日就要取了他的劫毒,密封天路,以絕后患?!?p> “天路可封,人情不可。代帝,放過孔星河,不要擾了他的清凈,也是給天庭一個清凈?。 碧捉鹦窃俅伍_言,拂塵卷刃,站在孔星離這一邊。
“人既已死,便是無用枯骨。”隆慶駁斥道:“有何可惜!”
“既只??莨牵羲砩弦褵o劫毒,你待如何?”太白金星也惱了。天庭之上,玉帝多少也賣幾分面子給這個老仙呢。
“我就是要拿了他的白骨,去填那萬丈溝壑!”
隆慶伸手一指,面露酷烈之色。
原來天路豁口,是他想要填埋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