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嘿嘿,我死你不正好開開心心!”月嶗猛一聽并沒有讀懂星離話里的意思,嘟著嘴以為是玩笑。
“月嶗,我從未希望你……去死。”星離正色道。
張月嶗這才正視她說的話,她的意思是:你們分別為半邊生魂,一個全生,另一個必然要全然皈依;換句話說,如果孔星河全生,那他張月嶗的形魂便要俱滅,才能讓他孔星河一個人飽飽滿滿,生機(jī)盎然地活著。反之亦然。
月嶗不以為然,只是奇怪:
“以前不也二人各自依托肉體,各自活得好好的嘛?”
“你的靈胎本就不凡,天地哺育,闕魂而生,只是到了最后,終究要找回自己。另一半的生魂其實一直在鍥而不舍地尋找你,求而不得之后,依附于他人身上。只是你不知道,被寄身的肉身也不知道罷了。”
“那難道,孔星河知道了就……”
“他知道后,事情必然就有所不同了?!?p> “誰說的?誰有這么準(zhǔn)?把他喊過來我瞧瞧。”
“佛祖說的?!毙请x含了他一眼,便沉默了。
好吧。得罪不起!那就必然是了。
“哎,那孔星離,我問你,”月嶗突然心生一問:“我和孔星河,你想誰生?”
問完便定定地看著孔星離,他明知道答案是什么,他也不過是非要看看她窘迫的樣子,讓她心生內(nèi)疚,永遠(yuǎn)地記得自己。
“我嗎?”星離指指自己,問他是要自己回答?
“對,你!”
“我當(dāng)然希望——孔星河……”
“是吧,我就知道。”月嶗快快地結(jié)束了她的回答,他明明想看她的囧樣,結(jié)果自己卻心內(nèi)張慌的不行,無法面對,心一顫一顫,亦然類同少年。
“我希望星河他,就這樣吧?!?p> “就哪樣?你希望他死,就這樣躺在棺材里,我生?”張月嶗的眼中精光四射。
“嗯。你生。他這樣,我這些年都習(xí)慣了。反正,他在雪河之中,我想看,就能看見他?!惫植坏每仔请x臉上沒有幾分哀戚的神色,原來她是作這個打算。
哼!
“那你還不如說希望我死呢。”月嶗小聲地嘟囔了一句之后,突然大發(fā)脾氣:
“釋之,你們兩個死哪里去了?還不好生在外面候著,雪獅眼看就醒了,你們就干脆給它喂到嘴邊去吧!”
“來了來了,師傅!”兩個小童怯生生地從石后鉆了出來,等候差遣。
“一左一右,守著?!?p> “是,師傅!”
聽完月嶗就大步又往洞里走去,星離見洞門大開,也是時候跟進(jìn)去了。釋之隨之想跟上,但又想起星離布置的任務(wù),乖乖地落在了后面,連張月嶗都不曾察覺。
洞內(nèi)的雪獅子重新沉睡在自己的結(jié)界中,只有喘息的聲音,居然毫不體察他們的到來。
星離心中一愣,干脆放開自己的氣息:吁……
雪獅仿佛迎合她一般,也在夢中打了一個響鼻。星離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抱抱它,卻被結(jié)界給碰了回來。
她這一碰結(jié)界,就真的把雪獅給弄醒了。
那個小獅子陡然之間就恢復(fù)了它龐然大物的氣勢,站起身來,肥肥大大的屁股,立刻就擋住了后洞的出口。
被躉在里面的明雪和敖薩頓時出聲喊道:
“星君,小心!”
話音剛落,雪獅的大掌就撲了下來,直沖星離。它身體一離,后洞的兩個人趕緊從一堆毛茸茸后擠了出來,人一多,洞內(nèi)的靈息頓時就濃厚了,雪獅的眼睛噌地一聲就全部脹滿了血色,它預(yù)感到了被包圍的危險,魔性陡然激起來了。
“明雪,看見雪隱了嗎?”星離抓緊問道。
“星君,我們已經(jīng)順利合二為一了,這事待會兒出去再說給您聽?!?p> “好!好!”星離心下一平,“你的梨花玉步搖呢?”
明雪伸出手來,“一直攥著呢!”
“好!現(xiàn)在我和你父親牽制住雪獅,你敢上去替它明目嗎?”
“敢!只是,我該取阿朝哥哥何處的鮮血?”
敖薩一聽,明雪為難,立刻將手指咬在嘴里,噗地一聲,咬破了手皮,滋出血來:
“來,這里!”
“住手!”星離遽然喝了一聲,卻為時已晚。
那雪獅聞見血腥的味道,立刻反身撲向這兩個小的,二人趕忙奔突避讓,眼見洞內(nèi)就騰挪不開,幾人且躲且避,就將雪獅引出了洞來。
“星君,這血不靈啊!”兩個小的言語間滲出幾分慌張。
“雪獅聞不得血腥!”星離邊答邊護(hù)佑眾人,幾個人勉力招架,雪獅掌風(fēng)又急又猛,幾個人都節(jié)節(jié)敗退,張月嶗是避得最遠(yuǎn)的一個,這位爺他心里還含著氣呢,一點都不戀戰(zhàn)。
“那您不是吩咐……”
“我是讓你取他的心頭血!”
?。★h忽在半空的張明雪一個跟斗栽落雪地,匆促間爬起身來,我去取班師朝的心頭血?如何取得?
“他的護(hù)心龍鱗不是在你的額上嗎?那他的心不就是毫無遮掩,這有何難?”
要直取毫無遮蔽的龍心之血?
張明雪一聽,突然后悔自己貿(mào)然答應(yīng)了星君的話。我去挖取班師朝的心頭血,還不如自己挖了自己的心臟呢!
敖薩也是一愣,為何通身都是龍血,星君偏偏就要他的一滴心頭血?
“星君,弟子不明白,為何都是龍血,偏偏要舍易就難,取我的心頭血?”
“龍血固然珍貴,但只有心頭血才最是清明,最為有效。今日屠目,只許成功不許失??!一旦失敗,以后就再也沒有機(jī)會了!”星離著急解釋,馬前失蹄,被雪獅震出半箭地。
“我不!”這邊張明雪還拒絕了。
斷然拒絕。
敖薩心中一陣暖流涌過,平生自視張明雪有如珍寶,卻沒想到她在危難之時,也將自己看得真真是極重!只是一滴血罷了,并不礙事,他郎然示意明雪:
“雪兒,我沒事,快點動手,晚了就來不及了!”
張明雪卻越退越遠(yuǎn)。
星離急了:
“明雪,你為何臨陣反悔?”
“星君,對不住了,我和阿朝被許姻緣的那一天,東海龍王曾私下找我,給我交代了哥哥的護(hù)心龍鱗一事。那護(hù)心龍鱗一旦長在了我的額上,便不再是他物。從此我便是他的護(hù)心龍鱗。”
“那便如何?”
“那他的性命,便由我來保護(hù)了!”
“我們現(xiàn)在并不是要傷他性命,而是只取他心頭血,一滴就夠?!?p> “那一滴便足以要他性命!”
眾人大驚,從來沒有人聽過這個說法,包括敖薩本人。
“每個龍王之所以有護(hù)心龍鱗,不過就是因為心頭血過于重要。一旦點開一個口子,那滾燙龍血便將如泉噴涌。天下龍脈從來都是奔涌不息,打開了便沒有收攏的機(jī)會了!”
星離和月嶗都是第一次聽說此事,如果真如明雪所說,那是真的概率就非常大,之所以連他們都沒有聽過,那便足以證明這恰恰是一個維護(hù)龍族命脈的大秘密,今日若非情急,他們大概再活一萬年,也是不會聽聞的。
星離和月嶗都目瞪口呆,面對已然狂魔入心的雪獅,只感覺整個珈藍(lán)星都要由著它給撕開了。
“月嶗,這當(dāng)如何?”
珈藍(lán)星的新主,原本信心滿滿的孔星離,突然沒了主張。
“要不然由著它瘋一陣子,累了它自然就進(jìn)去睡了!”張月嶗在這個時候突然不作為。
“你當(dāng)這是兒戲!雪獅此次被激怒,把我們吃了是小事,到時候咆哮天庭,可如何收場?難道讓魔道統(tǒng)御凌霄嘛!”
“有何不可!”張月嶗不以為然,大鬧天空的事情,猴子都做得,獅子還做不得了?
“再說,你們次次都能哄好它,難道偏就這次不行?”
“你道是我能哄住它?”
“難道不是你神通廣大?”
“是紫金仙人一直在洞內(nèi)調(diào)息鎮(zhèn)壓,否則它早就……”
“別騙我?真要如此,你們早就上報給凌霄殿了吧!”
星離耐心地壓低聲音,說道:
“此事,正是沒有報名上方。一旦捅上去,雪獅必要伏誅,哪里還有生路?仙人舍不得,我也不舍得!”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一邊互立結(jié)界將雪獅暫時困住,一邊看向明雪和敖薩,兩相為難,騎虎難下。
這時候,釋之動了一下,輕輕喊了一下:
“隨之?!彪S之點頭。心思透亮的隨之當(dāng)然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們同時想起了星君之前的吩咐。
當(dāng)時孔星離只是防備雪兒年幼,擔(dān)心她會如雪隱日常心軟,便交待了他們一番。但彼時是不知道龍族心頭血是那樣,此刻也全然忘了自己這番囑托。
但這兩人卻在一番權(quán)衡之下,共同作出了一個決定。隨之原本牢靠,但是他自信在天書矢志中并未看到如此記載,所以,他判斷雪兒是顧忌未來的夫君,故而第一時間在行動上默默附和了一向敢想敢做的釋之。
兩人悄悄靠近敖薩,他們要按計劃偷襲。他們突然出手,星離還沒來得及想到阻止,二人就已經(jīng)躍在了敖薩面前,雙劍合璧,一進(jìn)一圍,把敖薩纏在了中心,眼見釋之劍鋒凌厲,直挑敖薩當(dāng)胸。
敖薩并未領(lǐng)會他們?yōu)楹瓮蝗怀约撼鍪郑窒卤氵€留著分寸,畢竟是雪兒的師兄弟,傷著便不好,眼看就落在了下風(fēng),隨時有被劍挑當(dāng)胸的危險。
張明雪情急大喊一聲:
“張釋之!”
二個童子劍氣聞之一抖,不由自主地跟著主人回過身來,只見張明雪赤血沖面,捏著那支梨花玉步搖,銀牙輕咬。
星離暗叫失策失策!
一個“不要”剛要出口。
梨花玉步搖在杏目圓睜的張明雪手中,應(yīng)聲而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