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路過的,想必就是自己生前從各種奇談文章和各種怪異小說中看到的,那一直認(rèn)為屬于傳說中的三生石、望鄉(xiāng)臺和孟婆亭吧。
三生石,品前生、今生,幻想來世風(fēng)景;
望鄉(xiāng)臺,輪回前再望一望故鄉(xiāng)和親人;
孟婆湯,將一切回憶和思念統(tǒng)統(tǒng)忘記。
沒想到,這一切居然都是真的!
那樣的話,前面的那座橋就該是那長長的奈何橋了?!?p> 沒錯,張澤很清楚自己已經(jīng)死了,畢竟當(dāng)從‘地獄之門’那熾熱的火焰上空縱身一躍時,親眼目睹了身上那捆綁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母魇郊堝X焚燒樣子的張澤,很是親身感受了一番烈火焚身的經(jīng)歷。
那種經(jīng)歷,雖只是一瞬,但卻是刻骨銘心。
由于沒有類似鏡子一般可供觀察的器物,張澤尚未看到自身臉龐的樣子,有些不知道生前那英俊帥氣的臉龐是否還存在,但低頭望去,渾身那枯黃干扁中散發(fā)著幽黑的身體,還有那沒有一絲血肉的身軀,以及周邊那些默默無聲前行的鬼魂們,讓張澤明白了自身的處境。
“自己,確確實(shí)實(shí)是死掉了啊。
而且,還是死的透透的那種。”
張澤伸出手臂試著去撫摸下自己的身體,手上傳來的是只有那一絲絲、一股股毫無溫度的觸摸感,渾身近乎赤條的張澤身上,只有在腰間圍著一圈金黃色類似布匹、卻勉強(qiáng)能夠遮羞的衣物。
“干!
跳‘地獄之門’的時候光記得給自己燒紙錢,
沒想到卻忘了給自己燒一身衣服了,
這腰間的布條,想必就是身上那綁在腰間忘了裁剪的金箔紙吧。
萬幸啊,萬幸。
還能有這么一件東西遮遮羞?!?p> 無外乎張澤有這樣的想法,一路走來的那些逝者亡魂們,雖然不會說話,但可都是穿著各式各樣衣物的,那些或奢華或寒酸的衣物,想必都是他們的家人燒給他們的吧。
念及此處,張澤忍不住頓足,嘗試著深呼吸幾口后,抬起頭來,步伐有些踉蹌的走上了面前不遠(yuǎn)處的奈何橋。
右腳踏上橋面的張澤,搖了搖自身那不知是何面目的腦袋,飽含深情地用枯黃的手臂撫摸著橋頭欄桿處的雕像,黝黑的獅頭口中散發(fā)著一股紅白相間的光束,而依次踏上長橋的眾人中,沒有一個人去關(guān)心注意到,也沒有一個人像張澤一樣駐足憑欄的。
用有些發(fā)灰的手指大力磨砂了幾遍獅子頭,將指尖順著獅頭的發(fā)束慢慢滑落,張澤有些出神的呢喃道:
“奈何橋上說奈何,呵呵。
這可是傳說中投胎必經(jīng)之路啊。”
指尖有節(jié)奏的敲擊著獅子頭,張澤心中掠過在三清山一處破敗殿宇后面的青石板上,寫著一段含有奈何橋的文字。
人死魂不滅,有一條路叫黃泉路,有一條河叫忘川河,河上有一座橋叫奈何橋,奈何橋前有一個土臺叫望鄉(xiāng)臺,望鄉(xiāng)臺邊有個名曰孟婆的女子在賣孟婆湯,忘川河邊有一塊石頭叫三生石,孟婆湯讓你忘了一切,三生石記載著你的前世今生。我們走過奈何橋,在望鄉(xiāng)臺上看最后一眼人間,喝杯忘川河水煮,今生有緣無份,又何必強(qiáng)求?
張澤仍記得那不知經(jīng)歷了多少年風(fēng)雨沖刷的青石板上,最后篆刻著李良生三個字,想必這名叫李良生的人,一定是一位為情所累的癡情男子吧。
用同樣有些枯黃的左手手指敲了敲腦袋,張澤看著奈河橋上井然有序的人群,忍不住回頭望了眼橋頭的涼亭,瞅了一眼后快速回頭,內(nèi)心輕笑一聲道:
“也許,是因?yàn)槲覜]有喝到孟婆湯的緣故吧,
那生前的記憶仍是留存的很是清晰。
話說,孟婆看上去很年輕、很漂亮的嘛。
雖然,我也并沒有看清楚孟婆的面容,
但那一席白衣,加之斟酒時流云似水的體態(tài)。
想必,一定是位美麗的女子啊。
對了,壓我的那位鬼差居然喊孟婆叫孟娘,
有意思,真的有些意思啊。
哈哈!”
在張澤生前的了解中,奈何橋是逝者的魂魄們輪回轉(zhuǎn)生的必經(jīng)之所,只要經(jīng)過這道橋,橋的盡頭就是輪回之地,來世是官宦巨富之家,還是貧困落魄之輩,皆在這奈何橋的盡頭了。
念及于此,張澤收回再獅子頭上磨砂的右臂,正了正身上那僅能遮羞的金腰帶,挺胸抬頭收腹敬禮,標(biāo)準(zhǔn)的動作一氣呵成后,沖著遙遠(yuǎn)的前方大吼道:
“我,張澤!
不求輪回,惟愿留在黃泉之中!”
說罷,張澤俯下身去,膝蓋重重的磕在橋面之上,九叩九拜方才起身。
回答張澤的,只有面前那無聲向前行走的人群,和眼角那一滴渾未察覺的淚珠。
拍了拍并不存在的塵土,張澤站起身來大步沿著奈何橋的橋面向前走去。
張澤并不知道,在他的身后,有兩雙眼睛一直在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孟娘,你聽清楚他剛才說的話了嗎?”
孟婆亭中,渾身黑衣的良生略微有些驚詫與仍在斟酒的孟婆說著話。
看了一眼向前走去的張澤,孟婆轉(zhuǎn)回身來一邊繼續(xù)斟酒給排隊(duì)的人群,一邊說道:
“他叫喚的那么大聲,我當(dāng)然聽得見。
就他高呼的話語,真的是無知透頂。
良生,你也是知道的,從我司職此處以來,所有通過奈何橋的亡魂們,渴望的都是盡快輪回轉(zhuǎn)世,更多的是來生投胎個好人家,過上異常富足的生活,他倒好,直接高呼不要輪回,只求留在黃泉之中。
呵呵,真以為黃泉是什么人都能隨便留下的嗎?”
“就算他順利穿過奈何橋,被今日當(dāng)值判官允許留下了又如何?”
兩魂一魄,本就是極弱之體,稱之為殘廢亦無不可。
再加上剛才他在橋頭高喊的那幾句,假若今日在對面輪值的判官是司判官的話,少不得把他扔進(jìn)叫喚地獄或者大叫喚地獄,讓他經(jīng)歷大小十六地獄之苦后,看他還有力氣叫喚這么大聲不能?!?p> 前進(jìn)了不過數(shù)十米的張澤,只覺得后背一陣發(fā)涼,不由得再度踉蹌幾步后,正了正身子,按照生前的經(jīng)驗(yàn),再次高呼幾聲給自己打氣后,義無反顧的走進(jìn)了薄霧蒙蒙的奈何橋中。
“哼,這家伙生前是屬倔驢的吧,又叫喚了幾聲,真是無語。
良生,未免今日當(dāng)值的判官生氣,還得麻煩你順道在奈何橋上走一遭,好好看看這家伙最終如何,畢竟是由于我的疏忽,沒有飲了忘川酒水,若是判官生氣的話,還請你幫我疏通一番?!?p> 聽得孟娘請求,良生頷首微點(diǎn),手持長鞭一言不發(fā)的向著奈何橋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