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臻兒和燕子如何藝高膽大,可是殺人和打獵可是全然不同的兩件事。臻兒舉著從吳賡身上搜出的那把鋒利短刀,在李恪的脖子和胸口比劃了半天,終究是下不了最后的狠手。
臻兒一屁股坐在地上,小手握拳狠狠的砸在了地板上,懊惱的對燕子道:“我從小就想著長大了做一個像班定遠和文毅公那樣文武雙全的大將軍。我不怕見血。如果是兩軍對壘,殺了也就殺了??墒菤⒁粋€全無知覺、不能反抗的人,就是知道他是個壞人也無法……第一次知道殺人不個是容易的事。我真沒用。”
“你現(xiàn)在也才八歲啊。別太苛責(zé)自己了。”燕子心里也是亂得很。她對李恪幾個又恨又怕,可是她也沒有辦法把刀子插進一個活生生的胸膛,那么她又怎么能責(zé)怪比自己還小的臻兒呢?
臻兒面色滿是困惑,他一指李恪繼續(xù)說著:“可是地上這幾個惡人怎么就能夠那么輕易的把沈掌柜就給害了呢?難道對于他們來說,殺個人真的跟殺只雞一樣沒什么區(qū)別嗎?”
燕子聞言,卻是心中一動,道:“因為你和他們不一樣啊。他們是壞人,才能干出那等比禽獸還壞的事情。你是好人家出來的孩子,你的娘親阿姊都是好心的人。你當然不可能和他們一樣啊!”
臻兒聽燕子提到娘親和阿姊,不禁動容,又想到了剛才昏迷之時的那個夢境。奇怪的是,夢里慧娘的音容笑貌跟她生前一模一樣,以至于臻兒完全沒有意識到娘親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不知為何,他卻記得阿姊書兒曾經(jīng)失蹤,他苦尋不見,所以才會對返家的書兒既驚更喜。
“難道這是阿姊在告訴自己她還沒有死?”臻兒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可是那夜的暴雨,張鵬的話,家里所有人的名言暗示,還有那被劉家接走的牌位無不說明了一件事:他的阿姊也已經(jīng)遇難了。
燕子不知他心中所想,只當是他仍然在為如何結(jié)果惡人兒煩惱。她低頭想了半晌,忽然一抬手,又突然一頓,生生在拍到腦袋上之前停住了。
臻兒急道:“燕姊姊你可小心點。別人家才打傷了了你,你又要給自己傷上加傷了。”
“是,是?!毖嘧佑樣樀男Φ溃骸罢f正事兒。我這么些天都是和你在一起,全然忘了前面還有個聚英寨了?!闭f著提議道:“不如咱倆把他們牢牢的捆起來。然后去找虎子哥帶人過來。他們是來搶劫咱們寨子的,幾個當家的不會放過他們的。二當家的肯定會把他們都吊到操場的桿子上去的。”
臻兒眼睛一亮,道:“好主意。惡人自有惡人磨。不過便宜這幾個人了。這幾個人都是和官府有關(guān)系的,二當家的一心想招安,肯定不會傷他們的性命。咱們?nèi)フ胰敿业模辽僖驳孟茸屗麄兂孕┛囝^才行。”
“不怕。”燕子狡黠的笑道:“你不說,我不說,誰能知道?咱們不提那次軍需的大買賣,只說是來偷東西的。就算是等到最后二當家的知道了他們的底細,也怕是太晚了。”
“對呀。”這回是臻兒拍了自己的腦袋,道:“燕姊姊真是個女諸葛啊?!?p> 說罷兩個人去找繩子,繩子不夠就把李恪他們的腰帶解下來,把地上這幾個麻沸散的試驗品手腳都緊緊的綁在了一起。
好不容易忙活完了,燕子忽然對臻兒道:“燕姊姊頭上包著白布太難看了。你給我解開吧?!?p> “那怎么行,你都流血了,怎么也得包扎幾天才行?!闭閮赫f罷,轉(zhuǎn)轉(zhuǎn)眼珠道:“你等著。”說著跑到里屋一陣翻騰,出來時候手上拿了一塊鵝黃色的細布,對燕子道:“燕姊姊,我來幫你把頭裹上?!?p> 燕子眼睛一亮,手在細膩柔軟的布料的摩挲著:“唐大夫不會生氣嗎?”
“不會,這是有次二當家的送成藥,裹著藥盒子的。咱們兩個大男人哪有機會用這么鮮嫩的顏色啊。”說著,臻兒就幫著燕子把頭包了起來,然后又找出了鏡子放到燕子手里:“燕姊姊看看,可喜歡?”
“真好看。”燕子拿著銅鏡左看右看,面色欣喜。
然后臻兒把短刀留給了燕子,自己跑去找齊虎子。
不多久,齊虎子帶來人推著一輛大車過來,他們查看了一番后,先把沈升的尸首裝上了車,然后才是那幾個還有氣兒的。
唐氏麻睡散真是良心制藥,燕子趁著他們忙活的功夫,把屋子都打掃收拾了,李恪他們還是昏睡得跟死豬一般,連齊虎子手下把他們非常粗暴的拖出屋子,扔到大車上,一路折騰都沒有讓他們醒過來。
臻兒和燕子自然也得跟著去說明情況。當然臻兒是不會告訴他們有關(guān)于文毅公的插曲的。聚英寨幾個當家人是不會對覬覦他們財富的人心慈手軟的,他們一定會使盡手段“好好”招待這幾個不速之客的。等二當家的終于發(fā)現(xiàn)李恪幾個有官府背景的時候,只怕他們已經(jīng)被折磨得連親媽都認不出來了。
聚義廳里,紅胡子坐在他那鋪著黑熊皮的大椅上,右手是盧世杰,左邊第一把椅子是齊虎子的,再往下手的是四當家的王黑臉。
大廳中間的空地上,捆在手腳的李恪四人毫無知覺的躺著地上。經(jīng)過路上的拖拽折騰,一向潔凈的李恪已經(jīng)是滿頭血污,衣服破得一縷一縷的,露出的膝蓋和肘部也都磨得出了血,渾身都是泥土。其他幾個也都是半斤八兩的狼狽和不堪。
臻兒和燕子站在一起,齊虎子正在向紅胡子幾個說明剛才從臻兒口里得到的情報。
臻兒不是第一次進聚義廳,不過他還是頭回看到聚英寨的四個實權(quán)人物都聚集在這里商議和處理事情。
正在他四處打量著的時候,忽然紅胡子發(fā)話了:“小真兒,你看看還有什么漏掉沒說的?”
臻兒忙做出害怕的樣子道:“大當家的,小子當時嚇壞了,也記不得那許多。小子知道的都告訴三當家的了。”
盧世杰玩味的看著臻兒,道:“你都嚇壞了還能下蒙汗藥?不簡單啊。要是沒被嚇壞了的話還不得殺人了!”
臻兒忙道:“哪里哪里。他們殺了那個沈掌柜,還要殺燕姊姊。小子也是被逼急了才顧不得許多了。笑著就是不敢殺人,才下的藥啊?!?p> 盧世杰追問道:“那么沈掌柜是怎么到了你那兒的,他又是為什么被殺了呢?”
臻兒裝做無奈又痛惜的樣子,把他們編好了的便宜“爹”背著夫人偷偷來贖他的故事又說了一遍。
盧世杰倒是沒有懷疑,這和以前臻兒所說的都對得上茬,心里便不再當回事兒了,只面上還是裝著兇巴巴的樣子,道:“等把這幾個人弄醒了,我還會再核實此事,你要是再敢騙我,哼哼,外面操場上的白楊桿子可還空著呢!”
一直冷眼看著的紅胡子忽然出言道:“二弟,別嚇著那孩子了。他一個小娃子還能怎么樣啊。”又對齊虎子道:“三弟,把他們弄醒了。”
齊虎子應(yīng)了。聚英寨里的山賊都是用蒙汗藥的行家,外面早有人準備好了數(shù)桶冰涼的井水。聽到齊虎子招呼他們,紛紛提著木桶進來,各自找個目標一手抬著桶底兒,兜頭蓋臉的澆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