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誰命更苦(同是天涯淪落人,惺惺相惜共命運)
與舞姬們不同,撫琴女子穿著樸素,甚至有點破舊,有點凌亂的發(fā)絲半擋臉,令人看不清全貌,很容易被人忽略。偶爾一抬頭,葉凡總覺得似曾相識,小曲悠揚,似乎在哪聽過。葉凡想不起來,也無心看戲,想起不久前路過的一條斷崖湍流,其下必有深潭,心里長了草,便悄悄的離席。
蕭寒沒想到左副將的樂呵這么露骨,一時間適應不了,瞥見葉凡離席時似有心虛,就跟著一直到斷崖,遠遠見到葉凡直接跳下山崖,瞬間驚出一身冷汗。他情急飛跳兩下走近,只見瀑布下面的人影已經(jīng)開始寬衣解帶。
雖然夜幕籠罩,距離又遠,瀑布砸下去的地方擊起了一片水霧,但是那人的身形不是葉凡還能是誰,蕭寒嘴角直抽,這么冷的天,也敢游深潭,莫不是個魚精?
葉凡豈會怕冷,正如蕭寒所言,她如魚入水,酣暢淋漓的游了起來,一會兒在水面上撲騰水花,一會兒又鉆入水下深潛。
雖然一通鄙視,但正所謂君子非禮勿視,蕭寒還是轉(zhuǎn)身離開了。
蕭寒走回營中,老遠就聽到人群吵嚷。
“這個美人是我的,你們誰都不許搶?!?p> “誰跟你搶,我這兒比你的好得多。”
。。。
葉凡跳崖時就感覺似乎有人跟蹤,但在崖下,水霧濃重,也沒再見人動,便肆意的游了起來。她不但夜能視物,水里的東西也看的很清。這里的潭水極深,在微弱的月光照射下,潭底似有金光閃爍。葉凡興致一起就忘了害怕,直達潭底,取回金石才浮出水面。離營的時間不短了,她也不敢多做耽擱就回去了。
“頭兒,你們挑好給弟兄們留幾個,都還排著隊等著呢!”
“不夠分,那不還有一個嗎?”葉凡剛到營中時,正好看到有人指著撫琴人。
“那個女的與這些相比差多了,不過也可以勉強接受”。
說這話的大兵,就向著撫琴人走去,毫不顧忌就要摸到她的臉,結(jié)果撫琴人把琴一抱,當成武器狠狠的當胸拍了過去,把那個大兵拍老遠。事情突變,眾人一下子警覺。
“大膽,你個賤人,不要命的東西”。左副將拾起佩刀砍了上去。
撫琴人以琴做武器,雖是女子,但也尚可接過砍來的幾刀。葉凡這才看清撫琴人的臉,方臉直眉,圓眼鷹鼻,與儀風院的莫忘八分相似,但是左臉上有一大片紅疹很是難看,難道二人有關(guān)系?正想著,撫琴人似乎體力不支,身上已經(jīng)掛了彩,琴被砍斷,當胸中了一腳,爬倒在地。
左副將欲要上前砍一刀,被孫琦贊攔下,“賤人囂張,懲罰便是,蕭將在此,誤傷人命”。于是命人仗責三十。撫琴人被兩人按在地上,去衣受罰,從頭至尾,未吭一聲。罰完,人群已有人忍不住,抱著美人各自散去。
葉凡走向撫琴人,檢查傷處,還好只有些腫脹,并無破口,未傷及筋骨,輕輕的用衣裙蓋住,試著問道:“你的腿還能動嗎?”
撫琴人低頭不語,慢慢的把衣服穿好,似乎想站起卻力不從心。葉凡鉆到她腋下架著她一步一步的離開。蕭寒看在眼里,本想阻止,卻還是放棄了,她愛管就讓她管,看能管多久。
兩人遠離人群后,葉凡悄悄的試探道:“你又何必呢?即便能遇到一個好公子,也會善忘而不言語的”。
撫琴人身形一頓:“你說什么?”
“善忘而不言語?!?p> 撫琴人仔細端詳了一下葉凡,低聲說:“奴婢家鄉(xiāng)有山有水,公子如玉,長輩如仙,即便風吹日曬,我等怡然自得”。
葉凡聽出她說的這是怡風院,于是直接問到:“你認識莫忘?”
撫琴人看了一眼四周:“奴婢莫想,公子是?”
葉凡心內(nèi)了然:“我叫葉凡,會些醫(yī)術(shù),救了你家公子,你先養(yǎng)傷,我再想辦法幫你”。
莫想眼內(nèi)驚喜一閃而過,但似乎有些疑問,很快又恢復平靜,不知是沒聽進去還是不夠相信。
等葉凡快到自己營帳時,已經(jīng)將近半夜,霧氣蒙蒙,沒有月光,但是隱隱約約可聽到一些不堪的聲音,心中五味雜陳,正要轉(zhuǎn)身離開,只見從一個營帳內(nèi)出來兩個士兵,用擔架抬著一個人,衣衫不整,一動不動,由于顛簸,一只手滑落,毫無生氣。
這種情況似曾相識,葉凡心里一緊,有些難受,對于這種事情,她并不是毫無所知,但是耳聞和目睹是兩碼事,來到這個世界,作為一個女人,她無數(shù)次的體會著女性的弱勢和無能為力。
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葉凡還在感慨紅顏薄命時,遠處突然傳來了騷亂聲、馬蹄聲,火光沖天,一片凌亂。不知有誰喊了一句:“是輜重部隊,小心有詐”。
蕭寒立即召集各將領(lǐng),分工安排,眾人反應迅速。只見左右副將各帶一隊人馬向火光兩側(cè)包繞而去,而蕭寒則親帶一隊人馬,向火光處疾行,葉凡隨即跟了過去。
眾人到后,迅速幫助滅火,清點馬車貨物。一位將領(lǐng)上前跪報:“將軍,是火箭點燃了糧草馬車,還好救火及時,損失不重,但是有三箱官銀不知所蹤,另外運送官銀的監(jiān)工不知去向,極有可能是奸細”。
右副將歸來報:“將軍,大軍右翼一里范圍并未發(fā)現(xiàn)偷襲人員痕跡”。
另有一位將領(lǐng)急道:“將軍,這可怎么辦?”
蕭寒冷靜的分析:“冷靜,慌什么!此處為涼州地界,這群人不聲不響,聲東擊西,目標明確,行動迅速,顯然有備而來。但是正所謂雁過留痕。官銀由大軍護送,竟敢來搶,定不是宵小之輩,很可能是個組織,稍安勿躁,先全軍戒備,等待左副將消息”。
葉凡一直在旁邊默默聽著,看著蕭寒平日里不善言辭、反應遲鈍,沒想到將軍做得有模有樣,沉著鎮(zhèn)定,分析的頭頭是道,當刮目相看,心中頓時多了幾分敬意。
過了很久,才聽見左副將罵罵咧咧的過來,“哼,這群泥巴棍子,打不過就知道跑,他娘的,這什么破林子,啥也看不見?!?p> 眼見幾人抬著一個大箱子,放到蕭將身前。左副將報:“將軍,那賊人跑的忒快,我們快追上他們時,這群崽子居然打爛一箱子,將官銀散落的哪都是,都怪卑職,分了心,這大霧也忒讓人鬧心,轉(zhuǎn)眼就看不見人了。我尋思抬這么重的箱子能走多快,追趕到河邊,沒想到賊人忒狡詐,鉆到水里就不見蹤影,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賊人跑路,氣死老子了”。
蕭寒看著追回的官銀,想了一下,似乎拿定了注意,道:“眾將聽令,我們大軍行進至此,本來我們蘭陵軍有原則,凍死不拆屋,餓死不虜掠,并不打算過涼州,叨擾官府百姓。但是今天發(fā)生如此之事,實在不可接受。其一,大軍中丟失官銀,有負重托,難以向上交代;其二、我北楚目前無戰(zhàn)事,此處乃涼州城邊,居然有如此賊人組織存在,匪夷所思。左副將責令你整頓軍隊,暫時停止行軍,不要輕舉妄動,等本將軍回來。右副將與我?guī)兹诉M城去會會這涼州刺史,本將軍倒要看看這刺史是怎么當?shù)摹?。蕭寒說話不徐不疾,但是擲地有聲,眾將得令,無一不從。
葉凡一聽蕭寒要去涼州,便有些擔心,總覺得此行肯定不太平,萬一有個閃失,這三萬大軍可怎么辦,心里剛夸了蕭寒半天,現(xiàn)在又覺得很不靠譜。
蕭寒瞥了一眼葉凡,看著這丫頭不言語卻不以為是的表情,故意從她身邊走過,低聲說:“怎么,你不去?”
葉凡抬頭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趕緊回道:“去去,當然去,嘿嘿”。
第二日,涼州城內(nèi)慢悠悠走來一位錦袍公子,黑發(fā)飄逸,吹落于胸,眉梢?guī)邹鬯榘l(fā)更顯風流倜儻,皮膚白凈、兩撇小胡子更顯俏皮多情,此人正是蕭寒。
葉凡則直接被打扮成衣服破舊、土頭土臉的小廝,加上個子不高,站在蕭寒旁邊,直接就被忽略了。她心里嘀咕,小廝就小廝,衣服像乞丐不說,至于再往臉上抹層灰嗎?這絕對是誠心的,哼。
右副將則像模像樣的轉(zhuǎn)變?yōu)閷O管家,老成穩(wěn)重,倒像本色演出。其余人馬皆留在軍營待命。
早春尚寒,涼州城內(nèi)仍是一片寂寥。街頭一群小乞丐看到面生貴人一窩蜂跑過來,敲著碗,跪在路上,擋住蕭寒等人的去路。
孫管家一步向前,各給了幾文錢打發(fā):“走走走,一邊去”。
葉凡倒是很好奇,在京都很少看到小乞丐,沒想到一進涼州城就來了一小群。倒不是京都沒有乞丐,據(jù)葉凡所知,京都街頭的流浪人口不是被暗中領(lǐng)走,就是被暗中處理了,偶爾見到幾個零零散散的,過不了幾日便不知去向。于是低聲跟蕭寒說了一句:“分頭行動”,就轉(zhuǎn)身混在這群乞丐中不見身影。
蕭寒怕暴露只能在心里罵,這丫頭給她打扮成乞丐樣,是怕出危險,沒想到她就真當乞丐去了。
小乞丐領(lǐng)頭的不過十三四,一頭碎發(fā),直沖上天。大家跑到街角一處破屋,看起來像是他們的據(jù)點,所有人都把錢放在樹樁上,其中一小童稚氣未脫用手點到:“一、二、三、、、六”,乞丐頭將他的手往旁邊一撥:“毛蛋,你閃一邊,別瞎數(shù),一共五十三文,夠幾天裹腹了”。說完仔細的將錢包好,揣在懷里。這時一抬頭看見葉凡這個新面孔,馬上抱緊胸口的錢袋,喊道:“你是誰,哪條街的?”
葉凡狡黠一笑,往他身后一指,大聲說道:“那是誰?!”
乞丐頭下意識回頭,感覺不對,趕緊回看,懷里已經(jīng)空無一物,錢袋已經(jīng)在那個新面孔手里,馬上氣道:“你,找,死”。
葉凡拋了幾下錢袋,做了個鬼臉,挑釁道:“吆~年齡不大,語氣不小,有本事?lián)尩绞郑乙院蟾慊?,沒本事以后就聽我的”。
乞丐頭氣得牙癢癢,大聲道:“大伙一起上,他就一個人”。只見這群小乞丐倒是行動迅速,身形靈巧,但是由于未經(jīng)訓練,毫無章法,只是一窩蜂撲向葉凡,結(jié)果撲騰了半天,葉凡早就閃在一邊,幾十個回合下來,小乞丐們已經(jīng)累得氣喘吁吁,癱坐在地,葉凡反而輕松的坐在墻頭,愉快的說道:“怎么樣,打不過我吧,想不想學?”
乞丐頭垂頭喪氣,低聲說道:“我們已經(jīng)幾天沒吃東西了,前兩天還餓死了一個丫頭,現(xiàn)在好容易堵到一個冤大頭,討到點錢,結(jié)果還被你戲弄,你想當頭,沒問題,但是你必須照顧好毛蛋他們”。
小乞丐還有點頭領(lǐng)的意思。這群孩子這么可憐,葉凡不忍心再逗弄了,于是跳下墻頭,走到乞丐頭身前,把錢袋遞給他,說道:“誰在戲弄你,我問你,你這么大不去當兵學點本事,反而在街頭乞討是怎么回事?”
乞丐頭冷笑道:“當兵,呸,賊鼠一窩”。
葉凡聽出話中有話,于是追問道:“啥意思?”
乞丐頭疑道:“你難道不是本地人嗎?隴西不言李家姓,今日豪言明日鬼”。
葉凡繼續(xù)問道:“隴西李家?那不是以前的大將軍嗎?現(xiàn)在還有誰在?”
乞丐頭沉默了一會兒:“我看你年齡不大,也不像壞人,跟我們更不是一路人,別多管閑事,小心丟了小命”。
“呵呵。”葉凡被這突然認真正經(jīng)的小乞丐逗樂了?!鞍?,我叫葉不凡,你叫什么名字?”
乞丐頭看了看葉凡,想了一下說道:“我叫二虎”。
葉凡一疑,這小子看起來歲數(shù)不大,卻有些城府,有點意思,于是繼續(xù)打探:“二虎是吧,大兵也有好人,乞丐也有出身,對不對?你家人呢?”
二虎雙眼水霧,一吸鼻子,說道:“人都死了,阿娘叔叔嬸子小妹一夜之間都死了,我是從尸體堆里爬出來的”。邊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傷心還未消失眼睛里就出現(xiàn)了狠戾:“哼,遲早有一天,我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原來是被滅門了,這孩子有血海深仇,還想著照顧其他人,看來不是壞人,得幫一下??粗@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在那說著狠話,葉凡忍不住勸道:“嘖嘖嘖。。二虎,你連我都打不過,還想去殺人,得了吧,相當老虎咬人,牙得先長齊了。”
浪四月
寫鋪墊真的很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