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石樹開花(生死相隨心意至,癡情忘我石花開)
想起那個夢境,她用匕首劃開了右手的掌心,輕撫樹干。呃,好疼,那感覺就像是有東西咬住了她的傷口,并開始吸她的血。隨著鮮血的流失,大樹就像是有了血脈一樣,地上的紅石好像也有了波動,顏色越發(fā)的鮮艷。只見一條條纖細(xì)的紅線將一個個血石串聯(lián)起來,如同有了生命,一起向外慢慢的拱了出來。
只聽“噗~噗~噗”,成千上萬個血石化為鮮紅的血珠,圍繞著葉凡舞動,即便是葉凡松開了樹干,這些血珠仍沒有停下,像是在等待她的指示。葉凡顧不上太多,打開小包,心里想著怎么讓它們進(jìn)來。結(jié)果這些血珠如同知道她的心思,圍著她轉(zhuǎn)了幾圈后全都飛進(jìn)小包中,化作了暗紅的沙粒不再動彈。
血石沙,果然其名如狀,她做到了,她試著用左手摸了一下,沒有再傷她,成功了!她內(nèi)心激動,還沒給傷口止血就去看周云翊,想告訴他好消息??墒沁@一眼,卻把她剛有的喜悅瞬間熄滅。只見周云翊臉色慘白,口唇發(fā)紫,半天才喘一口氣,葉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她趕緊去檢查,脈搏有一下沒一下,呼吸更是微弱。來不及細(xì)想,她打開他的衣領(lǐng),開始按壓他的胸口,往他嘴里吹氣。她心慌意亂,不知所錯。
她邊做,邊逼著自己思考。他從水里救了他,那么深的水,她水性極好也沒堅持下來,他能做到是因為毒咒嗎?是疼痛強(qiáng)制他清醒才做到的嗎?但事實上他的身體卻已經(jīng)超出了能夠承受的范圍。
隨著按壓,周云翊的臉上終于有了生氣,口唇雖然泛白,但已不再發(fā)紫。呼吸變快,脈搏也重新恢復(fù)了活力??赡苁撬陌磯褐匦乱l(fā)了毒咒,周云翊又開始全身顫抖,雙眉皺起。她累的癱倒在一邊,怎么辦,他們倆個這個樣子,現(xiàn)在身處荒涼大漠,即便是最好的情況下,他們被徐伯找到了,這身體能支持他們平安返程嗎?她做這些是為了救他,現(xiàn)在反倒害了他,他的情況隨時可能會變得更糟。是她錯了嗎?她甚至都懷疑是不是不該來,或者應(yīng)該把夢境告訴他。
她已經(jīng)極度疲憊,現(xiàn)在卻跟打了雞血一樣身體發(fā)顫,思維奔逸,她右手試著聚靈御靈,右手貼上他的胸口,將僅有的靈力輸入至他的體內(nèi),卻如泥牛入海,攪不起任何的波瀾。
她絕望的看著胡楊老樹,這是她第一次虔誠的希望有神靈存在,有誰能幫幫她,救救他??墒嵌嗄甑男叛龈嬖V她要回歸現(xiàn)實,她甚至想到,如果他死了,她還能不能活下去,或者會不會活下去。
這時那個冰冷的女聲又出現(xiàn)了:“這是你選的路,你自己選的路?!?p> 葉凡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說不出話,心里卻在吶喊:“什么路,究竟是什么路?”
她似乎又變成了那個少女,那個聲音充滿誘惑的說道:“你獻(xiàn)出的只是自己的鮮血,救贖的卻是你的族人,去吧,孩子?!?p> 這一刻,葉凡終于明白了她說的路是什么了,那就是她要去徹徹底底的當(dāng)那個祭品,去獻(xiàn)祭,這血祭之路更像是一條不歸路,那個渾身是血的少女很可能就是她的未來。
欲取之,奉獻(xiàn)之。
她看著周云翊,這個人在她的生命中,耀眼明亮,他肩負(fù)著那么多,他的身后不知站著多少人,這個人卻為了她不顧一切,他救她的時候可曾猶豫過?
時間有限,她不能再瞎想,于是便費力的將周云翊拖到了樹旁的紅石上。手上的傷痕不再流血,她卻咬牙用匕首再劃了一下,掌心對上樹干,血液在迅速的流失,她徹底放開了自己,將煉化多日的精血也一并交給了老樹。
枯木逢春,老樹如同蘇醒了一樣,干裂石化的樹皮,竟開出了一朵朵鮮紅的曼珠沙華,散發(fā)著迷人的魅力。接著那一朵朵紅花飛起,形成了漫天起舞的花雨,旋轉(zhuǎn)跳躍,緩緩的飄進(jìn)了周云翊的胸口。
葉凡這邊卻感到自己的力量就要流失殆盡,身體晃動,眼看就要倒下時,她曾煉化的精血突然像是迷路的孩子找到了家,攜帶著大量的胡楊靈力沖進(jìn)了她的體內(nèi)。她的手開始顫抖,失血的身體就像是要裂開,精血圍繞著她的心脈不停的轉(zhuǎn)動,巨大的靈氣快速的灌入其中。她的心口如同在被人反復(fù)的擠壓沖擊,身體卻不受控制的卷入靈力的波濤之中無法控制,朦朧中她感到自己的心口有什么東西突然崩破,一股熱流融入了她的心脈之中。
那個女人的聲音又出現(xiàn)了,“賤人、賤人,你竟然為了一個狼崽背叛了族人。詛咒你,詛咒你?!?p> 葉凡聽不懂也無力思考她的話,因為她正在被巨大的痛苦包裹。不知道有多少次,她承受不住暈過去,卻被劇烈的疼痛喚醒,一次一次的循環(huán),她大量失血,身體已精疲力竭,過多的靈氣卻無處安放,反復(fù)的折磨著她,直到她陷入了徹底的黑暗之中。
在遙遠(yuǎn)的京都,陳太監(jiān)突然驚恐的睜開了雙目,他的手里有什么東西徹底失去了控制。與此同時,在南越的深山,一片死寂的鬼魅之地,一團(tuán)團(tuán)的黑氣突然失控,如飛蛾撲火一般奔向深淵。
。。。
晚霞染紅了天邊,映紅了沙海,落日的余暉照在平靜無波的圣女湖上,寧靜又詭異。莫言嘆了口氣說道:“哎,又是一天。”
“丫頭還沒醒嗎?咱們再不走都得死在這兒?!卑粮陆乖甑恼f道。
布和這時突然說道:“那天如果不是她存的蟲毒,還有我們身上的蟲血狼群早就把我們吃了,人得感恩。我不走,我聽師父的。”
傲嘎氣急敗壞的說道:“你這小子,我說不管她了嗎?你那師父回來后一句不說,你倒是問問他什么時候走啊!”
“好了,別吵了。”莫言心里其實也異常的煩躁。那晚葉凡落水,周云翊一句不說就跟著跳了下去不知蹤影。狼群雖自行退去,他們尋找了一夜卻都是在原地亂轉(zhuǎn)。沒想到第二天,遠(yuǎn)處突然出現(xiàn)一片紅光,他們順著那個方向找去,竟找到了一顆碩大的胡楊樹,葉子鮮紅欲滴,異常唯美。傲嘎激動的大喊大叫,更沒想到的是周云翊竟在樹底下,把葉凡抱了上來。他看起來還好,葉凡卻臉色蒼白、渾身冰涼、奄奄一息。周云翊帶著隊伍回到圣女湖休整,這一待就是三天。三天里,大家以靈狼肉果腹,仍不能泄恨,心里的弦都繃得很緊,尤其是周云翊,雖然他很少說話,但是他的緊張誰都能看得出來。
葉凡還在發(fā)燒,喘著粗氣,臉色慘白一動不動,周云翊接過莫想的毛巾幫她擦拭,她掌心的傷口僅剩一條淡淡的血痕。
莫言也很擔(dān)心,但是不敢打擾周云翊,只能端著碗水在帳篷外偷偷的看。
“人能發(fā)燒是好事,這回?zé)肆司涂旌昧恕O胨谝惶焐眢w涼成什么樣子,那時我就以為她過不去了?!毙煸锵胫参?,說出來的話卻暴露了他的擔(dān)心。
周云翊看了莫言一眼,說道:“給我吧?!?p> 莫言就把已經(jīng)混好的糖鹽水交給周云翊:“少爺,這兩天已經(jīng)喂進(jìn)去不少了,姑娘說過能喝水吃飯就能保住命,肯定沒錯”。周云翊當(dāng)初就是這樣過來的,他深信不疑。
周云翊扶起葉凡,給她喂了一口。
“咳咳?!比~凡的睫毛顫動著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周云翊,喃喃說道:“好困,不要喝?!?p> 這一句撒嬌卻終于驅(qū)散了隊伍里多日的陰霾。
周云翊沉重許久的面容終于有了笑意,他溫柔的哄到:“好,乖,喝完再睡。”于是把剩下的都灌了進(jìn)去。
第二天葉凡的燒終于退了,隊伍也再次出發(fā)。葉凡幾乎都是躺在周云翊的懷里睡覺,偶爾蹙眉,偶爾囈語,迷迷糊糊并不安穩(wěn),反而比平時睡的更久。
葉凡拿到了血石沙,總算不虛此行,使得隊伍的返程輕松了許多。
但是她的情況仍令人堪憂,她除了偶爾被灌點水,十幾天幾乎不吃東西,急壞了眾人。
周云翊返程時也更為沉默寡言,心事重重。莫言他們不敢問,只有徐元革趁著休息敢念念叨叨。
“翊兒,這凡兒即便身體異于常人,這都十來天了,人還是迷迷糊糊,也不吃飯,真的沒事嗎?”
“徐伯,她多年經(jīng)脈不通,此番奇遇不但徹底打通了她的經(jīng)脈,還令她直接晉升至凝核界,血脈重塑,有靈狼的骨湯做補(bǔ),身體應(yīng)該無恙。”
“凝核?那豈不是快趕上老夫了?但為何沒有靈力纏繞?”
“先前我以為是經(jīng)脈不通,現(xiàn)在看來應(yīng)是她體內(nèi)有股力量在刻意壓制她的仙靈?!?p> “翊兒是擔(dān)心?”
“鐵樹開的花,您還記得嗎?”
“嗯,紅花?!?p> “是曼珠沙華,也叫彼岸花,是冥王的本命之花。大漠中的鐵樹開出了彼岸花,不是葉凡出了問題,就是冥王曾經(jīng)在鐵樹上施法。葉凡她血祭了鐵樹,令我的武靈瞬間恢復(fù),毒咒也暫時控制了。但是令遠(yuǎn)古鐵樹開一次花不可能沒有代價?!?p> “你擔(dān)心凡兒身上還有冥王的印記?”
周云翊嘆了口氣,“我找過了,沒有找到。開弓沒有回頭箭,是福是禍,尚未得知。從進(jìn)入大漠,葉凡就不太正常。我先前還以為她是因為害怕,現(xiàn)在看來是有事瞞著我。”
“這丫頭真不讓人省心。”
周云翊神色暗淡,“她都是為了我才涉險,葉伯父讓我信任她,可是我不知道現(xiàn)在做的究竟對不對?”
“翊兒?!?p> 周云翊又陷入沉默,其他人也不敢再多過問。
。。。
葉凡在迷迷糊糊中聽到傲嘎在那喊:“快看,布和,艾特佳,我們回來了,哈哈哈?!?p> 莫言看著前邊的小城就想哭,他們終于回來了。雖然返程還算順利,但是一連多日的奔波勞頓和擔(dān)驚受怕讓人身心疲憊。葉凡雖然活過來了,但是人卻多是昏昏沉沉,偶爾醒過來也是有一句沒下句的。最后幾天,隊伍里的干糧逐漸耗竭,只能宰殺駱駝充饑。說實話,他倒沒什么,可是葉凡醒的時間明顯更短了。
當(dāng)他們滿懷希望的進(jìn)了城,才發(fā)現(xiàn)情況還能變得更糟。艾特佳不知為何一片狼藉,人去樓空。莫言等人收拾出一間屋子,架火燒水,眾人心情都很沉重。
徐元革說道:“這樣吧,我去鎮(zhèn)西探一探,看看是什么情況,再帶點吃的回來?!?p> “徐伯?!敝茉岂磽u了搖頭說道:“這里的人像是逃走了,鎮(zhèn)西關(guān)騎兵損失慘重?zé)o力反抗西戎軍,只能龜縮于關(guān)內(nèi),周圍的城鎮(zhèn)估計都是這種情況,大伙都累了,我們也沒有馬匹,還是先休整一下,再做打算?!?p> 傲嘎和布和一起又宰了頭駱駝。莫言幫著莫想一起架火燉肉。就這樣,眾人好好的修整了數(shù)日,葉凡精神終于好了些,開始下地活動。
“姑娘?!蹦燥L(fēng)風(fēng)火火跑過來,“布和逮了只兔子,給你換換口味”。
葉凡一連吃了好多天的肉,喝了很多天的湯,一聽又是肉,即便是換了樣,也感覺消化不良,但是總不能掃他們的興,于是勉強(qiáng)說道:“好,我們什么時候回鎮(zhèn)西?”
“姑娘你別著急,徐伯已經(jīng)去查探了,現(xiàn)在那邊很不安全?!蹦栽谝慌哉f道。
“我知道?!比~凡說著又躺下了:“云翊哥哥說過鎮(zhèn)西易守難攻,應(yīng)該能堅持一段時間,我們趁天黑摸進(jìn)去唄。鎮(zhèn)西關(guān)肯定不能丟啊,我們?nèi)フf不定還能幫點忙。”
“說的對。”這時周云翊進(jìn)了屋。
“回來了?”葉凡聽到聲音,興奮的馬上坐起來。由于起的過急,雙眼一片黑蒙眩暈,復(fù)又躺下,竟出了一層薄汗。
“葉凡,你身體還沒好,別著急。”
葉凡不敢說身體的事,就怕周云翊發(fā)現(xiàn)端倪,生她的氣。好在這次竟因禍得福,她的血蠱竟然破解了,而且經(jīng)脈也徹底打通,胸前的紅花也消失了,還拿到了血石沙,應(yīng)該說是收獲頗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