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從學(xué)校回去之前,那個大姐一樣的輔導(dǎo)員拉著我聊了好一會,幾歲大的孩子躺在沙發(fā)上睡的正香,其他老師都坐在自己的辦公位上,不大的房間里面放著幾張不大的辦公桌,那個深藍(lán)色的鐵門把他們和外界隔開,出去門就是另外一個世界。但是已然三十幾歲的他們,已然成家立業(yè)的他們,很少有人能夠鼓起勇氣走出去。
青春和余生都耗在這里,在那間不大的辦公室里,在那張不大的辦公桌前,風(fēng)吹日曬都跟他們沒關(guān)系,那道門隔絕了外面的風(fēng)雨,也隔絕了外面的機遇,大家朝九晚五的生活著,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可到底是大學(xué)的老師,眼界和境遇都比家里的那些人強太多,不折騰是因為不想折騰,并非不能折騰。所以你看,快要三十歲的她和二十幾歲的我沒什么不同,作為一個過來人,她倒是蠻支持我們這群孩子創(chuàng)業(yè)的,我沒告訴她彼時我們的窘態(tài),對于那些支持你的人來說,你不能自己先給自己澆盆冷水。
失敗的那一刻到來之前,你不能滅了自己的威風(fēng)。
我也覺得她說得對,二十幾歲的年紀(jì)不拼命,那應(yīng)該是什么時候拼命呢?二十幾歲的年紀(jì)不任性,那又該什么時候任性呢?三觀相同的兩個人自然都明白夢想這個詞的重量,所以她一度鼓勵我走下去,哪怕是窮途末路,哪怕是陌路殊途,也一定要走下去。不然的話怎么對得起那個懷揣著夢想的少年英雄?
誰無暴風(fēng)勁雨時,守得云開,見月明。
那天我拎著幾張學(xué)籍回執(zhí)單和滿腦子的勵志話語回了家,跟大姐一個多小時的談話讓我心滿意足,也讓我撥開了眼前的云霧。到底是輔導(dǎo)員,說話水平和思想境界跟家里的爸爸媽媽完全不在一個水平線,到底是個知心大姐,知道這個時候應(yīng)該鼓勵我讓我走下去。
回去之后沒有看到林陽,段曉飛說是他帶著對象看電影去了,我心里默念這個小王八蛋,居然還有心思看電影,那時我們兩個的冷戰(zhàn)依舊在繼續(xù),林陽不理我,我也不曾開口說過話。大概是彼此都對之前的臺階視而不見,所以冷戰(zhàn)也就真的成了冷戰(zhàn)。
給段曉飛打了聲招呼,第二天我就回了家。
學(xué)校說學(xué)籍檔案必須得在幾天之內(nèi)轉(zhuǎn)回原戶口,我趁著還沒放暑假人少,一個人背著雙肩包就出了門,一不留神走的太急忘帶了畢業(yè)證,那個加蓋了鋼印的紅本本,見證了我在這個城市的那三年。好在臨走之前拍了照片,用照片代替實物,一路走來有驚無險,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很晚很晚了。好在家里沒什么人,二十歲的我也不用怎么讓人擔(dān)心。
沒在家呆多久,來不及見的爺爺奶奶,來不及收拾的房間,統(tǒng)統(tǒng)拋在了身后,是真的來不及。與其拋頭露面不足半小時時間,倒不如不見。是吧?明明知道見了之后不舍別離,明明知道希望之后就是失望,不如從一開始,就斷了老人家的念想。
第二天一早我就趕去了鄭州,跟著許念念一塊。當(dāng)時的她尚未跟我們一起工作,同樣也是畢業(yè),但是在家閑置了好長時間。不只是許念念,很多大學(xué)畢業(yè)的姑娘,都有過那么一段時間,找不到工作,但是看起來也沒那么誠惶誠恐,跟二十幾歲機急于證明自己的男孩子不一樣,二十幾歲的姑娘們,大都有恃無恐。
許念念不一樣,這個墻頭草一樣的姑娘隨便干點什么都行,宿舍里的小閨蜜要帶她去做快遞分揀,那個從早上八點能站到晚上十點的工作我只做過一次,那個能把人累死的工作我只做過一次。
可人一旦窮的紅了眼,眼睛里就只剩下了錢。
習(xí)慣了大手大腳的閨蜜急需一份掙錢的工作,信用卡的催債信息不斷發(fā)來,支付寶的花唄借唄都已經(jīng)透支,這個尚未積累家產(chǎn)的姑娘已經(jīng)破了產(chǎn),過著今天的生活花著明天后天的錢,后來發(fā)現(xiàn),嗯,明天的錢也已經(jīng)花完。
一不小心就成了窮光蛋,這時候才明白自己真的到了窮途末路,這時候才明白真的沒地方再去找錢。
得想辦法掙點錢才行呀!
然后就帶上了同樣在家中無所事事的許念念,對于金錢消費這方面,許念念基本上是沒什么概念,但是好在這個姑娘不亂花錢,有多少花多少,沒錢的時候少花一點,有錢的時候就多花一點,都沒什么關(guān)系的,許念念后來說她不喜歡欠人錢,應(yīng)該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不然的話也像閨蜜那樣負(fù)債累累,就不好了。
是吧?花錢的時候大手大腳,看起來很瀟灑,被催債的時候囊中羞澀,看起來也很尷尬。
可是這不就是我們這代人的做法嗎?這不就是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帶給我們的嗎?今天花著明天的錢,手里的智能手機變成了無所不能的掌中盤,有人視為江湖救急,有人當(dāng)成賺錢工具,有人誤入歧途,也有人盆滿缽余。小時候課本里的那句“科學(xué)是把雙刃劍”,在21世紀(jì)的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得到了完美的體現(xiàn)。
真的是把雙刃劍,能傷了別人,也能傷了自己,能害了別人,也能害了自己。
所以姑娘你是走投無路才出來掙錢的是嗎?
嗯,是掙錢不是賺錢,小時候分不清掙錢和賺錢的區(qū)別,后來長大了,接觸的多了,發(fā)現(xiàn)中華文化博大精深。同樣都是撈錢,掙錢和賺錢還不一個概念,生意人都說賺錢,手藝人都說掙錢。那些賺錢的往往不出力,所以用賺錢這個體面詞,那些手藝人往往不知道資金怎么運轉(zhuǎn),所以只是靠手藝能力吃飯。
賺錢比掙錢更體面,掙錢比賺錢更踏實。
那天我跟著兩個姑娘在鄭州相遇,且陪著她們?nèi)チ嗣嬖嚬?,那個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不知道做什么的勞務(wù)中介公司,看地理位置就覺得有些不靠譜。
那個所謂的前臺二話不說,上來就要身份證,嚇壞了兩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這可是身份證吖,怎么能隨便給人,萬一拿著貸款辦保險做壞事了怎么辦?彼時這樣的傳聞數(shù)不勝數(shù),無論真假,防人之心不可無。
去的幾家公司相差無幾,見面就要身份信息,不知道是公司不正規(guī)還是懷疑我們是沒戶口的人。大概勞務(wù)公司都這個鳥樣,幾個小時之前還信誓旦旦掙大錢的兩個姑娘,此時垂頭喪氣的像是淋了雨的落湯雞,提不起來半點找工作的興趣,可是又不甘心這么灰頭土臉的回去。
若就此回去,那得多不好意思?我一度回到了幾個月前,那個時候我還沒離開這個城市,公交上地鐵里到處都是人擠人,四通八達(dá)的馬路上排滿了車輛,站在19樓往下看,行人和汽車都變成了小螞蟻,擁擠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彼時的我們?nèi)齻€人,拖著行李走在大街上,林立的高樓沒有一個能安身立命,諾大的鄭州遍地都是陌生人,不回家又能去哪呢?
小閨蜜回了家,可是許念念不一樣,這個老實巴交的姑娘,出來了就沒打算回去,想要隨便再找個什么工作,各種要求都降低了不少,這樣的話應(yīng)該能有公司要。我心疼自己的姑娘,沒等她打開58同城找工作,就拿著一紙車票,帶著她逃離這個著急忙慌的城市。
那天我一手攥著許念念,一手拉著行李箱,生怕這個姑娘從我眼前溜走,既然沒地方去,那就跟我走好了,既然工作要求那么低,那你來我們北極熊好了。我下定了決心要把許念念帶回去,沒管她同不同意,反正這姑娘對工作沒什么要求,反正我也不想繼續(xù)異地戀。
那就在一起好了。
一路上我都攥緊了手里的許念念,到了車站確定她不會走了我才松開,大概是太過用力,所以許念念的手腕被我攥的通紅。那天鄭州的火車站依舊有很多人,可是跟第一次離開的時候不一樣,同樣都是逃離,可是這一次,身邊跟著許念念,我一路都帶著欣喜。
我?guī)еS念念一路逃離,絲毫沒有想到,這個陪伴了我三年多的姑娘,接下來給我?guī)淼?,是更多的驚喜。
火車匆匆到站,我拉著許念念坐上了出租車回家,我信誓旦旦的要帶她掙大錢,許念念那一臉認(rèn)真且虔誠的樣子,像極了后來的很多人。
黃小邪的夢
掙錢和賺錢還不一個概念,生意人都說賺錢,手藝人都說掙錢。那些賺錢的往往不出力,所以用賺錢這個體面詞,那些手藝人往往不知道資金怎么運轉(zhuǎn),所以只是靠手藝能力吃飯。賺錢比掙錢更體面,掙錢比賺錢更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