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逆反
飲下喜酒,辛辣中卻有難以察覺的甜膩,杯盞擱置婢女手中的木盤,走到梅梅面前,探身望著襁褓中那張晶瑩的小臉。
是剛初生的緣由,小孩有些瘦弱,可眉目清秀還是瞧得出的,他靜靜閉著眼,有一種叫做“盛世無爭”之感洋溢而出。
“真是討喜?!本枋郎斐鲆恢煌恐ま⒌氖种篙p輕撫著孩子光滑的臉頰:“讓我抱抱吧?!?p> 不知是誰說了這樣一句:“小孩剛出世,可莫沾染了戾氣才好。”
聲響不大,卻能恰好落在君黎世耳際。
對啊,小孩還這般純潔無暇,莫要沾染了自己身上這些所謂兇殘的氣息才好。
君黎世看著自己伸出的手戛然而止,懸在半空中不知進退。
抬眼看了看華容,他低著頭,眉間深深皺起,有一兩分不情愿的意味。嘴角無奈勾起,梅梅曉得她的異樣,伸出手將孩子往君黎世懷中。
“不了?!本枋乐棺∶访?,對她搖搖頭:“喜酒討過了,我便不再多留,往后我再來看你?!币闳晦D身向堂外走去,在石壁屏障處,君黎世悄悄回頭看了一眼。
大堂恢復了熱鬧,她不禁苦笑兩聲。原來這一場盛況,是眾人滿堂的歡聲笑語,和一個她。
回到宮中,百里看出她的不快,也默默無言。
坐在殿門口坐得累了,看著金烏落下廣寒初升,對百里道:“拿酒來?!?p> “殿下……”
“你去遣散殿中婢子公公一夜,你也走……”
“殿下……”
“不準靠近瑤華殿十尺。”
“是……”
昨夜那場夢,真實得讓人忘記了是在夢中,君黎世醒來時,想到的,便是這句話。
可有為何,心中會有一種叫落寞的情緒,
是在留念嗎?
君黎世訥訥看著帷幔頂上那一幅孔雀朝天的壁畫,有些愣神。
一晃,便是一年過去了,頻頻傳來的捷報都是讓君黎世管理好朝堂和后宮。
而這日,一封加急加密的信毫無預兆地傳來了,打開卻見白紙黑字:陛下不知去向。
寥寥六字,宛若五雷轟頂,君黎世的眼前似乎失去了顏色。
在宮中,君黎世不曉得有多少人對自己是真正忠心的,也不曉得有多少人是別人的耳目。
思來想去,宮中與她較為親近的,就只剩下華容了,雖然他對自己心有芥蒂,可是大是大非面前,君黎世相信他不會如此小肚雞腸。
夜色冷寂,一輛馬車匆匆而過,卷起一路的塵土。
君黎世撩開車簾望著天穹,月不知蹤跡,而眾星卻十分明亮,是要發(fā)生什么了么?
馬車停在一座府邸前,府邸的大門上是一塊刻著“華府”的牌匾。
夜已深,府中靜得駭人,君黎世急切敲了幾下門扉,半響久才有一個小廝開了門,打著哈欠,嘴上嘟嚷著:“什么人好大膽子半夜敲華府的門,你有幾個腦袋?”
“耽誤了大事,我看你有幾個腦袋。”本就心急,加上小廝這聲嘟嚷,君黎世的火氣迸發(fā)而出:“來人,將他關起來,待我發(fā)落?!?p> 言罷,君黎世轉身朝著華府里走去。
華容坐在上位,手上捻著一張紙,正是那封信,他盯著那六個字許久,終是嘆聲:“朝堂要亂了?!?p> “華容?”
華容抬起臉:“自從陛下走后,朝堂上便開始不太平,可即便如此,卻無人敢有所作為,若如今這消息一出,怕是要亂了。”
琢磨片刻,君黎世終是開口,“華容,我想……”
“想什么?想去找陛下?”華容反問她。
“我想去?!?p> “三郡那樣大,北邊還有不知盡頭的荒漠,殿下如何找?”
君黎世無言,她也不知從何找起,可如今腦海中只余下這一個念頭。
“殿下,您現在是攝政王,好好守著王宮,陛下向來福氣,不會有事的。”
此事一出,王城果然平靜不了幾天。
從華府回來的第二天,朝廷上已是針鋒相對,一觸即發(fā),每個人都想總攬大權,每個人都不服氣他人。
“攝政王,這下可怎辦?”一直忠心耿耿的王公公問道。
君黎世豁然站起身:“王公公,去城門把百里將軍叫進九霄殿?!?p> 一些還效忠君月時的都是朝廷重臣,有些事放不開手去做,而君月時唯一的子嗣君炎還小,壓不住那群老家伙。
看來,只有她能來做了。
君黎世披上孔雀飛天裙,佯裝鎮(zhèn)定,一步步踏上了九霄殿的高座上,身后有百里緊緊跟著她。堂下眾臣皆不可置信看君黎世,氣氛凝結片刻,終有一大臣站出,指著她大聲嚷:“區(qū)區(qū)女眷,陛下糊涂了才任命攝政王,現在干擾朝廷事務,是想造反了不成?”君黎世一甩寬大的袖口,嘴角冷笑,沉聲:“本殿下干擾了,又如何?本殿下造反了,又如何?”
李策朝身側一位大臣示意,即刻,那位大臣站出,雙指朝君黎世,語氣有幾分痛心的意味,倒是有一副忠臣的好模樣:“口出狂言,你這妖女,分明的藐視王威,陛下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君黎世挑眉一笑:“陛下分明好好地在絡楠郡,到大人嘴上便成了生死未卜?”
君黎世冷了臉色,側頭對百里問道:“這位大人對陛下不敬,該當何罪?”百里領意,一躍下高堂,手中利劍出鞘,劍尖落在那位大人的心口處,瞬息沒了氣息。
“你……”李策狠厲看著君黎世,門外有一列列兵卒涌進了九霄殿。君黎世靜默看著兵卒圍著整個大堂,淡然笑道:“李大人,上朝還帶著親兵,這又是為何?”
巡視了一遍在場全副武裝的兵卒:“難不成,李大人也要造反?”
李策在王城沒有親衛(wèi),不過他的小婿卻有,這批兵卒想來也是借來的“造反臣不敢,倒是殿下的架勢,令臣猜不透啊?!崩畈弑池撝p手,氣定神閑,周圍的兵卒朝君黎世靠近了兩分:“臣為保陛下的江山社稷,只好拿下殿下您了。”
“誰敢動我?”話語一落,藏在九霄殿四壁的暗衛(wèi)應聲而出,承包圍之勢困住大殿所有人,這是君月時早就安排的,為的就是防著李策的作為。
李策面上神情未變,忽而一笑:“看來殿下是早作準備了?!?p> “李大人過獎了?!本枋阑仡^直面在場眾臣:“哪位大人有異議?”
表面無異議,可背地里可不同了。君黎世冷冷一笑:“今日無事啟奏,那各位大臣便回去罷,近日王城不太平,本殿下便加強了王城的巡衛(wèi),各位大人閑暇時便不要出來走動了,怕哪位忠臣被本殿下的親衛(wèi)們不留神誤殺,那可就不好了?!?p> 李策又怎會善罷甘休,就全是賭一把,他也要拼盡全力。
就在當夜,刀刃相接的聲音傳遍了整個王城,每一處角落都有人慘叫的聲音,王公公跪在君黎世面前,抽泣道:“攝政王,鄭暉大開城門,李家的軍隊進王城了,如今百將軍領人在宮門口堵著,您快走吧。
“李家,不能……”
“攝政王,您去哪?”君黎世漫無目的地走在王宮中,宮女們四處逃難,精致的花苑一夕之間被踏得破碎。
天穹似乎暗下來了,壓得她透不過氣。耳邊都是廝殺聲,叫嚷聲,哭喊聲,不甘的嘶吼聲……
亡了嗎?
在她的手上……眼前的九霄殿還是這樣佇立著,是在等待新的主人么?君黎世狂笑著,對著天,對著地,對著城外無窮無盡的殺戮:“黎世……”
君黎世的耳邊似乎清明了起來,清楚地聽見有人在喚她,她驀然回頭,身穿破舊的長衫,胸口處還纏著層層的白紗,墨發(fā)被一根布條隨意綁著,有些亂糟糟的。
兩年不見,他長了胡須,雙眼也染上了名為滄桑的東西。他回來了,好好的站在她面前。
“月時……”你終于回來了……
“來人,先把攝政王帶回去?!本聲r拋下一句話領著他的親衛(wèi)徑直走了。只余下兩個人壓著君黎世的雙臂走進了瑤華殿。
透過小方窗,君黎世看著天漸漸暗下,而廝殺卻沒有停過,君黎世不知誰最后贏了,可能確定的是,沒人看管她了。
走出臥房,君月時坐著在石椅上背對著她。
君黎世松了口氣:“月時……”
“孤回王城的路上聽聞了一件趣事,謀權篡位?掌管朝廷?”君月時起身看著她,淡淡一笑,上前伸手將她攬入了懷中:“辛苦黎世了?!?p> 這幾日朝堂依舊亂的緊,君月時也顧不得君黎世了,遂這幾日君黎世只能聽著外面正傳得風頭正盛的君良遇險后的經歷。
原來君月時所在的一師遭遇了埋伏,不慎被一箭射穿了胸口,身邊的親衛(wèi)誓死將君月時護了出來,最后卻是無一生還。
馬馱著君月時到一個陌生的小鎮(zhèn),一個善良的姑娘將他帶回家并細心照料,這是一個極為美麗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