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山林中的相逢
老斥候所說的發(fā)現(xiàn),是在官道兩旁新發(fā)現(xiàn)的羊腸小道。
一般來說,有人走過的地方就會有小路。可是白帝城是戰(zhàn)時重鎮(zhèn),就連外出劈柴取水的百姓也必須走既定路線。更為碰巧的是,由于秭歸——巫縣——白帝一線城池全部都是北依山脈,南臨大江,略無缺口。
這就造成了從荊州入蜀的唯一路線,就只有秭歸——巫縣——白帝這一條由東向西的條形走廊。
這條走廊上,有百姓聚居的聚落極為有限,這就意味著,從城池通向聚落的小路也極為有限,有限到熟悉這片地形的斥候能夠如數(shù)家珍的列出每一條道路和具體方位。
在這種特殊的地形下,軍隊(duì)對地形的把控就顯得尤為重要。
夫地形者,兵之助也。古代很多著名的城池攻防戰(zhàn),守方之所以會失敗,都失策在地形的把控上,年代靠的近的是關(guān)羽樊城之戰(zhàn),遠(yuǎn)的也有秦武安君白起的鄢之戰(zhàn)。他們都是依靠對地形的把控水淹城池,給敵軍以重創(chuàng)。
因此凡守城一方,都會對城池四周的地形進(jìn)行嚴(yán)格把控,尤其是一些重要的咽喉小路,大多都有暗哨監(jiān)控,就連當(dāng)?shù)匕傩盏难哉撘矔M(jìn)行嚴(yán)格控制,防止有重要地形信息泄露給敵軍。
在某些時候,地形情報上的勝利往往就能左右戰(zhàn)爭的勝負(fù)。
是以一直以來都以探查地形和軍情為己任的斥候很快就注意到這條意向不明的小路。在老斥候給陳恪等人大略的講明地形的重要性后,陳恪也意識到這件事的不同尋常。
老斥候道:“大軍的行徑路線,大多是沿官道而行,這兩條小道方向卻是通往山林中,而且行走路線一條急切,一條隱蔽,隱蔽的那條甚至還做過專業(yè)的掩蓋措施,不過還是被老夫給察覺到了。”
陳恪問道:“有沒有可能就是陛下所說的那支吳軍斥候?”
老斥候點(diǎn)點(diǎn)頭道:“極有可能,因?yàn)檠谏w措施雖然極為專業(yè),卻并不是蜀中手法,倒像是孫吳一些府兵的做派。”
吳國的兵制十分混亂,很多將領(lǐng)都有自己獨(dú)立的兵權(quán),稱之為府兵,不同將領(lǐng)的府兵,手段也各不相同,因此吳國軍隊(duì)可以說是三國軍隊(duì)中最有個性的一支。
“唔...”陳恪有些猶豫,沒想到出門就撞上了獵物,看來大海撈針也并非不可能啊?不過這一下反倒打亂了他的計劃,他本來是想找一支吳國大軍硬剛一波的?,F(xiàn)在這頭獵物明顯有些太小,不符合他的胃口,不過老斥候所提的‘地形情報’的重要性也不能忽視,思來想去他還是決定去一窺究竟。
“劉老頭,前面帶路?!?p> “得嘞!”
老斥候得了命令,當(dāng)下就迅速操作,兩千人的軍隊(duì)被他分成四組,每組五百人,兩組一個單位從兩條小道往山林潛去,最前面還有陳恪和三十個最有實(shí)力的斥候組成的別動隊(duì),他們負(fù)責(zé)開路,陳恪負(fù)責(zé)開火,畢竟他手上握著的典藏武技才是這支軍隊(duì)最大的底牌,見面如果人少直接群毆弄死,人多就等著他放大招吧。
就這樣走到深夜,更深露重,露重霧起,樹林里不時有月光灑過,這時恰巧霧隨風(fēng)起,林子里又莫名的竄出一顆接著一顆的人頭,在清幽幽的霧氣里由遠(yuǎn)及近,這種朦朧的陰森恐怖,頗有九十年代港劇恐怖片的趕腳。
大霧彌漫,陳恪只覺得視野越縮越小,能看到的范圍漸漸只有五六尺,不過一兩人的樣子,大家消失在霧里頭,感覺像是消失去了另一個世界,他不敢放松腳程,上前拍了拍劉老頭的肩。
“劉老頭...我怕...”
“啪!”
陳恪還沒說完,劉老頭直接一甩膀子捂住他的嘴,然后一腳踩在他腳尖上,疼的陳恪嗚嗚直叫。
你特么是老頭么?老頭都這么暴力?!
“嗚嗚!”
“咕嘎咕?!”(你忘了說暗語嗎?!)
陳恪疼痛之余,這才想起進(jìn)別動隊(duì)之前,劉老頭教了他套暗語,聽起來像是各種鳥語的雜糅體,據(jù)說加入別動隊(duì)的都得會。
在這種密林中探路的斥候,肩負(fù)著傳遞情報和保證大軍前路安全的重任,因此行動必須隱蔽而謹(jǐn)慎,用鳥語溝通不僅可以融入自然,還能不發(fā)出人聲就傳遞情報,混淆視聽,可謂絕妙。
“嘎嘎咕咕...”(我忘了!)
“噶咕咕!”(閉嘴?。?p> “咕咕咕...”(可是我怕啊,這么陰森恐怖的森林,會不會有‘鬼’?)
陳恪想說‘鬼’的時候愣了一下,老頭好像沒教他‘鬼’的鳥語怎么說?情急之下手舞足蹈,極盡手勢的想描繪出一個‘鬼’字。
可是劉老頭又沒接受過啞語訓(xùn)練,哪里看得懂?只以為陳恪在提什么無理的要求,他本身是個很死板的老頭,直接無情的回絕:“咕咕嘎嘎嘎咕!”(怕個雞兒?怕你還想當(dāng)將軍?回家玩泥巴去吧!)
“咕咕嘎咕?!保ㄎ遗碌氖?..,又不是吳賊?。╆愩∮钟檬置枥L了一下‘鬼’。
“???”劉老頭有些懵,你怕啥?旋即他搖搖頭,“咕嚕咕嚕咕?!保ㄕ娌恢老衲氵@樣的人怎么領(lǐng)悟典藏武技的。)
陳恪有些氣急敗壞了,老爹這么多年只帶他東奔西走殺過賊寇,又沒讓他孤零零走過這么恐怖的夜路!再說我還沒弱冠(成年),我怕鬼我有錯嗎?你可以質(zhì)疑我膽小,但不能質(zhì)疑我的武技天賦!他兩捂著嘴對鳥語,跟隊(duì)伍已經(jīng)有了些偏移,不知不覺竟走到一處山谷,身后的斥候拉了拉陳恪,示意再走就要掉下去啦。
雖然這山谷就是個大坑罷了。
劉老頭前面的斥候也在發(fā)鳥語,示意他們別磨蹭,趕緊跟上。
“咕咕咕!”(快跟上,別磨蹭?。?p> “嘟嘟嚕!”(來了來了!)
“咕咕噶咕...”(我怕......?。。╆愩∵€在那描‘鬼’。
四周都是鳥語,這時山谷中突然傳出一聲小聲嗶嗶:“什長,今晚的鳥兒有些喧囂啊...是不是因?yàn)槠痨F了的緣故?”
這突如其來的人聲嚇的所有鳥語都為之一靜。
“咦,咋不叫了呢?”
一旁傳出一個聲音,聽音色就是個粗獷男:“噓,這還在臥伏呢,你他娘哪那么多廢話?這鳥都被你嚇的不吱聲捏!”
小聲嗶嗶的男子停頓了一下,接著小聲嗶嗶道:“什長,你說會不會是蜀賊的斥候,他們在用鳥語對話?”
“神經(jīng)??!”暴躁什長嗤笑一聲,“這一會嘎嘎,一會咕咕的,你說出個意思來給我來聽聽?不要沒事神經(jīng)質(zhì),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判你腦疾,讓你免役,你啊,老老實(shí)實(shí)的當(dāng)兵,別?;?。
“...說啥?鳥不叫了?那是被你嚇的,別出聲,待會他們就叫了!”
兩人停了一會,果然就聽見霧氣深處又響起鳥叫聲。
“嘎嘎咕咕”
“咕咕嘎嘎”
有只鳥叫的還特別生硬,給人感覺就好像是剛出聲的幼鳥似的,發(fā)音都有些變形。
這時臥在地上的小聲嗶嗶男突然感覺手被踩了一下,頓時疼的‘嘶’出一聲。
“誰?誰踩我手了?”
“我...”一聲威嚴(yán)的聲音傳來。
“你...”小聲嗶嗶男定睛看了一眼,霧太大,他沒認(rèn)出是誰來,“你是誰?”
誰知對方竟不接他話,而是一手握在胸前,一手按著佩劍,聲音威嚴(yán)的道:“剛才誰在那大聲嚷嚷的?軍中噤聲你們不知道嗎!給本將軍出來!”
說話的人正是陳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