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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tǒng)之后三國時代

第一百三十八章 他們的目的(2)

系統(tǒng)之后三國時代 軒轅子龍 3422 2020-06-16 03:05:27

  雨依舊在下,雨幕中,牦牛山原的另一處石寨上,樓薄族的老王躺在石椅上,眼睛半閉著,他干柴的手中,又握著一把嶄新的竹竿,輕輕敲擊著石桌,發(fā)出有節(jié)調(diào)的節(jié)拍。

  他的逼格還是有的。

  老王的身前,那個吃人的唐取王栗準正在那左右踱步,反復(fù)橫跳,神情有些不穩(wěn)定的在那絮叨。

  “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

  “她怎敢如此!”

  驀地,他一個回身拍在一張長方形石桌上,那石桌立馬斷成兩半。

  “要不,阿耶,我們跟她拼了吧!”

  “冷靜點,栗子,你都多大了,城府還沒學到你爹的一半,遇到無法掌控的事情,永遠都是這么色厲內(nèi)荏?!?p>  “可是阿耶,你不知道,她當天就在那里,當著所有人的面,對著我宣戰(zhàn)啊!

  這何止是對我的侮辱,這是對整個唐取部的侮辱,若不給她點顏色瞧瞧......”

  栗準睚眥欲裂,“我當時真想一巴掌霍霍死她,然后放在嘴里嚼!”

  老樓薄王的語氣冷了半截:“這些嘴上沾便宜的屁話,說了有何用?栗準,你是唐取的王,不是孤身搏命的刺客和戰(zhàn)將,你要清楚自己的責任!否則......你爹,還有我,都會對你很失望的?!?p>  老樓薄王實際而言,對栗準的心性和心智是有些失望的,在五十四年前,漢廷尚是漢靈帝統(tǒng)治的時期,這位好大喜功的末代皇帝將原為‘蜀郡屬國’的牦牛、漢嘉二地正式合并為如今的漢嘉郡,要求當?shù)赝林褡宓亩愂张c漢人靠齊,這意味著在屬國管轄內(nèi)的其他民族今后不僅要繳布稅(人頭稅),還要繳田賦,而漢末的苛捐雜稅,比之初期早不知重了多少倍。

  這對于當時已經(jīng)定居在牦牛有一百年莋都諸部而言,猶如晴天霹靂,漢靈帝斂財都斂到邊境外民這兒來了。

  于是叛亂理所當然的爆發(fā)開來,面對蜀郡郡兵、募兵的重重圍剿,面對朝廷即將發(fā)大兵征討的消息,當時尚英姿勃發(fā)的樓薄老王與栗準的爹攜手并進,在這段民族史上稱得上最為黑暗的歲月中,硬生生的篳路藍縷,開辟出一條生路來。

  他們帶領(lǐng)族人頑強擊退了蜀郡漢人的進攻,又因為當年(建寧元年)漢廷中央內(nèi)訌,發(fā)生了震動天下的“九月辛亥政變”事件,宦官再次上位,第二次更為慘烈的黨錮之禍開始,蜀郡士人于是人人自危,無暇再顧及邊境平叛,對莋都族的圍剿轉(zhuǎn)為安撫。

  于是所謂的邊稅向漢人靠齊的笑話也就不了了之,甚至因為局部抗戰(zhàn)的勝利,莋都諸部自此開始拒絕對漢廷的上貢布匹,直到劉焉到任后才有所改觀。

  在這一系列變故中,一直沖在最前鋒的老樓薄王和栗準的爹自然獲益最大,聲威如皓月當空,樓薄族和唐取族迅速崛起,成為當時莋都族唯二的大部。

  時隔這么多年,栗子的爹已化為一抔黃土,臨死前將他這個碩果僅存的兒子托付給老友,可他這副永遠缺根筋的性情卻讓老者憂心不已。

  此時又被老者批評,熊似的栗準竟似受批評的小孩一般,全身縮起來,規(guī)規(guī)矩矩坐到一邊的石墩上,大餅?zāi)樕下冻鲂『⒉艜冻龅奈袂椤?p>  “那、那阿耶你說該咋辦嘛!當時你昏過去了,就留我一個人在那里,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做啊?!?p>  “那么多部族酋長在那里,怎么就變成你一個人了!”老樓薄王敲了一下竹竿,節(jié)拍停頓下來,旋即嘆口氣,道,“那日我們帶過去的心腹本就不多,純粹是要看看唐簡兒的態(tài)度,誰料這女娃娃出手竟如此狠辣果決!即便是我年輕時,怕也不敢殺那么多族人?。 ?p>  老人半垂的眼瞼微張開,露出里面有光的渾濁眼珠,似是在回想當日觸目驚心的場景,“她那么動手,我就料到她是打算撕開臉皮的,她在此之前,就該已經(jīng)準備好了。”

  “她做好了與我們開戰(zhàn)的準備,可我們卻沒有,唐取部和樓薄部也并沒有?!?p>  “況且,莋都族本就弱小,亂世中只有團結(jié)才能更加強大,內(nèi)亂......只能是取死之道!”

  老人從黑暗的年代走來,帶領(lǐng)族人與漢廷抗爭至今,他一直很明白在外界壓力面前團結(jié)的重要性。他此時不想與白狼部直接開戰(zhàn),興許有怯戰(zhàn)或保存實力的想法在里面,但也無法排除他是真的在為整個部族著想。畢竟,經(jīng)驗豐富的智者有時想法更具格局和前瞻性。

  他繼續(xù)說道:“所以當日,我裝昏實屬無奈之舉,因為你我代表了莋都族的另一大勢力,若我當日與那唐家女娃產(chǎn)生正面沖突,我不應(yīng)戰(zhàn),旁人就會以為我老了,懦弱了,竟而會有更多的人倒向白狼、槃木部,到那時,才是真正的萬事方休??!”

  “現(xiàn)在這樣保持著靜默狀態(tài),我們不表態(tài),反而是最好的?!?p>  那邊栗準牛眼漸漸睜大:“阿耶你是裝昏??!你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聲,害的我白擔心一場?!?p>  老人頗為無語的看了他一眼,在他看來,這種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戲碼,身為四大部王之一的栗準竟然要經(jīng)他提醒才能察覺,實在是有些無藥可救了。

  這些年來對他的培養(yǎng)教育,難道全喂到狗肚子里去了?到頭來,他除了繼承了老友兇狠的長相和吃人的技能外,內(nèi)里的東西卻是一窮二白。

  可他終究還是老友唯一的兒子啊。

  老樓薄王這般想著,旋即又想到,他們兄弟倆當年為了族人存亡殫精竭慮,每每秉燭長談,通宵達旦,外出征戰(zhàn),往往為了一個伏擊蹲在坑里一趴就是幾天幾夜,蚊蟲圍擾,毒瘴纏身也紋絲不動,到的最后,栗準他爹熊一樣的身體硬生生給折騰成病骨頭,老樓薄王最后去看他的時候,對方已經(jīng)躺在床上起不來身,只是牽著栗準的手對著他‘啊啊啊’的,唯有眼里發(fā)著光。

  直到老樓薄王過來牽過栗準的手,他才閉上了眼睛。

  回想老友這一輩子,用三過家門而不入來形容也絲毫不為過,到的最后,為族人貢獻一生的英雄倒下時,他的身后事卻如此凄零,不免讓人唏噓不已。

  有些人,他們傾其一生去做些什么,并不是因為他們想得到什么,而是他們就想這么去做,他們因此而成為偉大的人,那些戰(zhàn)死在沙場的,消融成枯骨的無名之人,同樣如此。

  平凡中有偉大,偉大之中也有平凡。

  老樓薄王看著巨漢,過了好一會,才說道,“栗子啊......你今后還是要少吃一點生人,那些熟肉,用火烤過的,吃起來味道不更好么?而且也更健康啊,你爹以前吃生人,那是因為實在窮的沒辦法了,也有為了嚇人的成分在里面?,F(xiàn)在不一樣了,大家條件都好了,可以住好屋子吃好羊肉了,所以那些陋習,能改就改改吧?!?p>  巨漢栗準繼續(xù)瞪大眼睛:“阿耶也覺得漢化是好事了?”

  “漢人...不可信,但他們一些先進的東西還是可以學習學習的?!?p>  “可是大家都吃生人,咱們寨還有易子相食的...”

  老人皺了皺眉頭,竹竿一敲地:“那就讓他們改!你是唐取部的王上,還不是你說什么他們就得做什么!”

  “可他們不聽我的,我就只能殺啊”巨漢委屈道,“要是阿耶連殺也不讓我做的話,那他們就更不聽我的了?!?p>  “哎!”老人嘆了一口氣,胸脯收起,又垂下,蒼老的神情似悲似嘆。

  這種事情也要他管的話......

  “你若管不來,讓你堂叔管,他年輕時跟著你爹很長一段時間,見識和能力還是有的,栗子!你跟著旁邊多學學,你是十萬族人的王,這種事情可不是兒戲,聽懂沒有?”

  “哦,知道了。”巨漢乖巧的點點了他的熊頭。

  老人閉了閉眼睛:“你回去吧,最近把精力都放在訓練戰(zhàn)士上,雖說我們不表態(tài),但相關(guān)戰(zhàn)事上的準備還是要加緊,有備無患......唐簡兒那邊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你也管不過來,讓你的從屬配合我就好,我會安排好一切?!?p>  “好?!本逎h點點頭,他起身,轉(zhuǎn)過去朝石樓門口走了幾步,又忽然頓住,身形霍然扭過來,在對準老樓薄王時,身上的殺人戾氣突然一閃而逝。

  “阿耶。”

  “什么事,說?!崩先碎]著眼。

  “我有事想說?!?p>  老者睜開眼,看著他。

  他知道,以栗準的直爽性子,以往都是有事說事的,他們之間,絕不至于如此惺惺作態(tài)。

  “你說,我聽著呢?!?p>  “就是...”巨漢神情扭捏著,兩只熊掌絞在肚前,緊張的捏著,猶豫了好一會才說道,“我有一個屬下,他跟我說,說阿耶一直不讓我管事,是想架空我,好奪唐取部的權(quán),他還說,堂叔是你的人,這次試探唐簡兒,用我的人不用阿耶的人也是,他說您這是故意在削弱我的實力......當然,我是不信的,我還把他抽了一頓,嘿嘿~”

  老人的眼睛睜開,睜大,他不再看巨漢,轉(zhuǎn)而看向地面,看向與竹竿與地面相觸的交界面,單調(diào)的節(jié)拍響起。

  “是誰跟你說的?!?p>  “就我一個屬下。嘿嘿~”

  “此人當殺。”

  “那我回去就把他殺了,嘿嘿~”巨漢憨厚的笑著。

  老人抬起頭,深深的看著他,巨漢也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兩人對視著,外面的雨聲從蓬勃如鳴逐漸變得淅淅瀝瀝,青色的雨幕透過木門折射進來,與昏黃的火光交匯出兩人詭異的燭影。

  過得好一會,老人才收回目光,他轉(zhuǎn)過身去,發(fā)出比先前更加沙啞的聲音。

  “你走吧。”

  “好。”

  巨漢再無猶疑,身影隱入雨幕中。

  許久之后,雨聲復(fù)又大了,白光兀地一閃,將昏暗的石屋照的澄亮,布滿嶙峋的粗糙石壁顯露出來,上面刻著一個又一個莋都人的名字!

  雷鳴如鐘,老人就像先前那樣,正對著石壁,正對著上面密密麻麻到瘆人的字符,眼睛瞪得老大,里面留的血,在一滴一滴往下掉。

  他咬著沒有牙齒的嘴唇,在無聲的哭泣。

  后繼無人。

  一股英雄遲暮的孤寂感,撲面而來。

  雨依舊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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