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寵妾
自那天以后,承恩確實如他所言,對宿雨很好。他先是把初陽接進來,讓她以宿雨妹妹的名義留在宋家,又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讓宋家老爺夫人認(rèn)可了宿雨的側(cè)室身份。府中之人就算心里再不情愿,也要喊宿雨一聲“小夫人”。承恩對宿雨可謂關(guān)懷備至,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只要少夫人有的,宿雨一定有一份。除了每月逢十,承恩都留在宿雨處過夜。日子長了,宿雨發(fā)現(xiàn)承恩并不是她以為的終日混跡煙花柳巷的浪蕩公子,反而潔身自好,唯一一次去青樓也是為了找他三日不歸家的二弟。
宋家是江都大戶,經(jīng)營的商鋪有二十余家,生意遍布各地。早年宋老爺經(jīng)營不善,幾家商鋪多有虧空,可是宋承恩確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從八歲就跟著宋老爺學(xué)做生意,十幾年過去了,宋家不但沒有衰敗,反而更繁盛了,宋老爺索性做了甩手掌柜的,把家業(yè)都交給承恩打理。承恩做生意頗有一副手腕,雷厲風(fēng)行,誠信果決。雖身體孱弱,可其雷霆手段卻常常讓人忽略他的病弱。承恩自幼身子便不好,終日把藥當(dāng)飯吃,大夫說他活不過二十歲,可他如今都二十有五了,不還好端端的活著!可見天意什么的有時也是不做數(shù)的。
承恩的正室姓陳,陳家也是江都的大戶,陳小姐小字秀雯,人如其名,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不差??上?,是個醋壇子。自從宿雨進了宋家,她就隔三差五跑到宿雨的院子里找不痛快,擺出一副正房少奶奶的架勢,訓(xùn)誡一番。她做的倒也不甚過分,宿雨又初來乍到,也懶得與她計較,倒也算相安。承恩給宿雨撥了兩個丫頭,春花,秋月。宿雨嫌名字太俗氣,便給改了,一個喚作輕羅,一個喚作流螢。輕羅年紀(jì)稍長,比較沉穩(wěn),流螢卻多了幾分天真可愛,那是宿雨不曾有過的單純快樂,難免對流螢更青睞一些。
江都與長安相距甚遠,宿雨問承恩長安那邊的情況,承恩也知之甚少。直到一個宋家的客商,半月前路經(jīng)長安,來宋家談生意之時,才帶來當(dāng)時那場動亂的情況。
兩個月前,朝廷抽調(diào)征北軍去進攻北狄,可是發(fā)給征北軍的軍餉卻被層層克扣,以至于士兵衣不蔽體,食不果腹。行軍路經(jīng)長安之時,將軍們請求朝廷給予補給,本以為到了長安能吃上頓好的,結(jié)果還是清的見底的粥,青菜里沒有一點油腥。士兵們覺得自己此去可能就為國捐軀了,國家還如此苛待他們,反正再這樣下去就算不餓死,到了邊境一打仗也得死,既然怎么都是死,還不如反了。
他們一進城,看見長安城的繁華,看著那些腦滿腸肥的富人,于是怒從心起,直奔皇城,皇城雖有御林軍,可卻是一堆活在名冊上的人,都是些富家公子哥,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仗著自己與左相趙俊關(guān)系匪淺,收了好處,讓富家子弟掛個名,每月來領(lǐng)月錢,幾乎從來不會出現(xiàn)在皇宮,今天自然也不例外,不知在何處風(fēng)流快活呢!不過五千征北軍,就輕輕松松進了皇城,皇城守衛(wèi)軍抵擋不住,只得保護皇上,攝政王和一干大臣逃到奉天,亂軍一看朝廷跑了,開始在長安城大肆搶掠,奸淫婦女,其行徑與土匪別無二致。聽說亂軍將領(lǐng)已經(jīng)擁立了之前一個早走反心的異姓王徐諶為帝。朝廷那邊因此事對攝政王失望,已將一部分權(quán)利交由皇上,至今還滯留奉天,籌劃如何奪回長安。
初陽自從被接到宋家,承恩請來了江都的名醫(yī)來醫(yī)治,不久便痊愈了。
一日宿雨在涼亭里習(xí)字,初陽在旁邊看著,不時指導(dǎo)一二,練了一會兒,宿雨把筆一丟,坐到石凳上道“你看,我就說我沒這天分,練了許久,這字還是這般難看,罷了,我不寫了?!背蹶柲门磷游嬷煨Φ降馈肮媚棠?,你這才練了多久啊,就想寫好字。誰也不是生來就寫的一手好字的,我也練了十幾年,才能寫成這樣。你且靜心練下去,將來總會寫的好的?!?p> 宿雨翻了個白眼,做了個鬼臉,初陽提起筆,在紙上接著宿雨方才習(xí)的字繼續(xù)寫下去“十六君遠行,瞿塘滟預(yù)堆,五月不可觸,猿聲天上衣。門前遲行跡,一一生綠苔。苔深不能掃,落葉秋風(fēng)早?!睂懼鴮懼蹨I泫然而下,宿雨看著她寫的詩,便知她在思念秦珩,遂拍拍她肩膀道“你且耐心等待,總會好的!”
初陽點點頭,收了眼淚復(fù)又寫下去。初陽的字極其好看,在京城時便被傳頌,宿雨看的入了神,突然感覺有人為自己披了一件衣裳,回頭一看,卻是承恩。他責(zé)怪道“站在風(fēng)口里,也不知帶件衣裳?!彼抻昝σ岩路孟聛斫o他穿上,他卻一把按住,宿雨急道“我又不是泥做的,哪里有那么弱不禁風(fēng)。倒是你,仔細凍著,受了風(fēng)寒,到時候,你們一家老小還不來吃了我!”
承恩忍俊不禁,余光看到桌子上初陽寫的字,轉(zhuǎn)身對初陽道“好俊逸的飛白,我這些年還從未見過這樣好看的飛白,竟還是出自一個姑娘之手,初陽果真是才女??!”復(fù)又看到上面宿雨歪歪扭扭的字,忍不住笑道“夫人的字也是自成一派,別有韻味?。∥乙彩乔八匆??!闭f罷,初陽也忍不住在一旁偷笑,宿雨臉上一熱,轉(zhuǎn)身要走,卻被承恩一把拉住。初陽很識趣的退了下去,宿雨還未消氣,便挖苦道“宋大公子當(dāng)初頭腦一熱把我贖了來,如今看到更好的,可是后悔了?”承恩也不惱,反而笑道“你最近越發(fā)愛吃醋了,連初陽的醋都吃,看來夫人對我的愛真是與日俱增啊!”
宿雨聽到這話,又羞又窘,只能故作鎮(zhèn)定道“我可沒吃醋,我只是告訴你,后悔也晚了,初陽再好,也看不上你,莫說是做小,你就是八抬大轎抬她進門,她都不稀罕?!?p> 承恩忙反駁道“你就這么詆毀你夫君啊?我也是有才有貌,在江都也是叫的響的,她怎么就看不上了?”
“初陽已經(jīng)有未婚夫了,那個人無論是樣貌或是才華都強上你許多,自然不會喜歡你。”宿雨絞著帕子說道。承恩湊過去壞笑“那在你心中,他是不是也強上我許多?”
宿雨正色道“你是我夫君,他是我妹夫,好端端的,有什么可比的?”承恩見宿雨似是生氣了,哄道“好娘子,為夫錯了,別生氣?。 彼抻瓴焕硭?,他就從身后抱住宿雨,宿雨掙脫了幾下,掙脫不開,索性就靠在他懷里,過了一會兒,惆悵道“我嫁給你不過三個月,你就把我寵成了這副樣子,在你面前沒了規(guī)矩,還仗著你寵我,在府里橫行霸道,如今還越發(fā)受不得氣了。若哪一日你不要我了,我都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要怎么過。”
承恩低頭吻了吻懷中的宿雨,在宿雨耳邊說道“你這樣很好啊,有我在,你不必活的那樣委屈,不管你做什么,夫君都會護著你的?!彼抻昊剡^身,孩子般的扯了扯承恩的袖子“承恩,有你真好,你永遠都不要離開我好不好?!背卸鳒厝岬陌阉抻陻堅趹牙?,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