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母說得是?!蔽胰f萬沒想到打發(fā)了皇帝,還有一個難搞的祖母,她這樣一說,我若反駁,就顯得我特別小家子氣,雖然我本來也不大度就是。
果然她能坐到這個位置,必定不是個好相與的。
司徒烈出言道:“謝皇祖母好意,只是孫兒剛剛完婚,納妾之事多有不妥?!毖哉Z中妾字讀音頗重。
太后是從宮人口中得知了司徒烈的高談闊論,嚷嚷著什么非我不娶,她便覺得荒謬。
歷來女子專寵,多有狐媚之術(shù),她最是不喜這些,當(dāng)即對我沒什么好感。
“汪相的千金,烈兒覺得一個側(cè)妃也擔(dān)當(dāng)不起?”
司徒烈并沒有將她話中的威脅放在眼中,只道:“汪小姐是個好姑娘,父皇自然會尋一門好親事好好補(bǔ)償她,孫兒就不跟著摻和了?!?p> 太后見狀不再勉強(qiáng),只是看我的眼神多有鄙夷,大概覺得是我攛掇。
出了殿宇,我剛剛舒了口氣,突然有小黃門說:“敬王殿下,陛下有急事召見?!?p> 司徒烈只得應(yīng)下,我告訴他我在這里等他。
為了避免再有誰看我不順眼,趁我落單來打我巴掌,我當(dāng)下遠(yuǎn)遠(yuǎn)離了涼亭,走廊這些地方,專往偏僻的小道去,一路走走停停,竟然又是碧璽宮的方向。
我知道自己對那地方總是執(zhí)著,并非不知現(xiàn)在不是最恰當(dāng)?shù)臅r機(jī),可許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如同我蹲在碧璽宮外的墻角,我控制不住自己。
百無聊賴的數(shù)著多少人從我跟前路過,卻不敵一個蘇焉經(jīng)過來得震撼,我終于看見了他。
“等等,你先別走?!蔽绎w撲起身,差點(diǎn)崴了腳,他走的飛快,我慌亂之間扯住了他的袖子,笑道,“阿焉,我知道是你,我有好多事想告訴你,你看我,就看一眼行不行?”我想告訴他我并非有意拋下他,想告訴這些年我也想過他的,想問他能不能給我這個彌補(bǔ)的機(jī)會。
“放手。”少年的眉眼俱是寒意,我從他臉上看到了一絲厭煩。
“不放,放了你又要走?!睆男〉酱笪乙恢睂λ鰸娝Y嚕騺硎欠浀?。即便前一秒我惹他發(fā)了怒,他也不會生我的氣,“阿焉,上次匆匆見過,咱們還沒好好說上話你就逃開了,我是阿姐,你不認(rèn)得了嗎?”
“奴婢打小就是個孤兒,沒有什么阿姐,人多嘴雜,王妃娘娘還請自重。”少年低垂眉眼,臉上是一片尚未長開的稚澀,他并未瞧我。
“王妃娘娘?阿焉,你是真的不記得我嗎,我是蘇淼淼啊?!蔽蚁騺硎抢碇堑模徊贿^碰到蘇焉,那一點(diǎn)點(diǎn)謹(jǐn)言慎行,全都拋到腦后。
我不知道多久沒見過他了,我也從來沒有想過,他已經(jīng)長的這么大。我的記憶里,他還是那個五歲大的孩子,我知道自己不是個稱職的姐姐。
“奴婢不知什么阿焉,娘娘還是放我走吧?!彼麡O力要掙開我,我卻不能說放就放開他,我生怕這一松手,再也看不見他了。
“放開他!”司徒熙怒氣沖沖上前來將我推離,我知道她又想扇我巴掌,先一步握住她的手腕。
“我若說不呢?”
“我告訴你,別以為六弟娶了你,就真的有人把你當(dāng)回事,在這后宮之中,本宮說了算?!彼齾柭暫浅猓粺o一國公主的風(fēng)范。
“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強(qiáng)迫他做不愿意的事?!碧K焉是個正常的男人,因何情愿委身司徒熙這樣的女子,我不明白。
“本宮懶得與你多作口舌之爭,人本宮現(xiàn)在要帶走,你最好給本宮讓開?!?p> 她身后的幼桐與珠蘭前來圍堵我,司徒烈匆匆趕至,將我護(hù)至身后,我握拳咬牙切齒。我從來沒有一刻這樣挫敗,覺得自己無能。
司徒熙面色不悅:“六弟,最好管好你身邊的人?!?p> 司徒烈一字一句道:“皇姐教訓(xùn)的是,也請皇姐看好身邊的人。”
司徒熙護(hù)著蘇焉從我身前離去,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折回來對我道:“蘇淼淼,你給本宮聽好,你怎么想的本宮心里清楚,你最好離他遠(yuǎn)一些,永遠(yuǎn)都不要越界。”說罷趾高氣揚(yáng)地走了。
司徒烈知道我心中難過,將我摟緊了些,輕聲道:“我知道你惦念他,乖,再忍一忍好不好,再忍一忍……”
我聲淚俱下:“為什么?”為什么他寧可說出違心的話語,也不愿看我一眼?是我于他而言太卑微了嗎,敵不過司徒熙的滔天權(quán)勢,敵不過他的錦繡前程?
是了,說到底,我不過一介草民,其實(shí)我什么也沒有。
我抱住司徒烈泣不成聲,從頭到尾我只有他了。
“淼淼,有件事我一直猶豫要不要告訴你,事到如今,不能瞞你了。司徒熙如今已懷有身孕,你若是真的與他相認(rèn),屆時蘇焉定然成為眾矢之的,他不愿認(rèn)你,想必心中也是有一番思量的。”
我心中愁腸卻是因他這話有所緩和。
“是我不好,明知你在意,我應(yīng)該早點(diǎn)做打算,早點(diǎn)安排你們見面,這件事或許不會發(fā)生……”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顫抖不已:“莫非是他們的孩子?司徒熙,她是真的喜歡蘇焉嗎,還是……只是一時興起……”也許,也許蘇焉并非那樣厭惡我,他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我?guī)闳€地方。”他沒有回我的話,我的心也跟著落了空。
我隨他出了宮,行至一處偏僻的山腳,入眼是滿山荒蕪的一處孤墳,石碑無名。墳前并無荒草,有人打理的很干凈,墳前還有香燭祭品,我愣愣地望著他,不知其意。
他說:“這是你爹娘的埋骨之處,父皇已經(jīng)應(yīng)了我,會將他們遷出,風(fēng)光大葬?!边@條路想必他已經(jīng)來過無數(shù)次,才會這樣熟悉。
我的腿本就有些軟,聞言便跪坐在地上:“為什么不早些帶我來?”
“那時候案子還在審理之中,有些不便之處?!?p> 我與他在二老墳前重重磕了頭,因我二人皆懷著心事,于是也格外沉重。原來我有千千萬萬的話想對爹娘說,這一刻,卻什么也說不出,我別無他求,只求有一日能與蘇焉相認(rèn)。
我默默合掌:爹爹娘親,這是女兒要與之共度一生的人,他是個很好的人,會好好照顧我,請你們不要為我擔(dān)心,等時機(jī)成熟,我會帶蘇焉來看你們的。
司徒烈閉上眼睛,心道:我司徒烈今日在二老墳前立誓,此生必定護(hù)她周全,一世一人,終有一日,她心中所求我必將全部奉上。
碧璽宮。
晚間下了場雨,晚風(fēng)一下有些冰冷,司徒熙畏冷,飯后便拖著阿蔫窩在床榻,若有所思的模樣。
“公主好些了嗎……”未說完的話因司徒熙轉(zhuǎn)個身抱住他而中斷。
“沒有人能從本宮身邊奪走你。如果有,本宮就讓她從這世上徹底消失?!彼穆曇艉茌p很暖,卻帶著不容置喙的殘酷。
“公主放心,我會永遠(yuǎn)陪著您的。”他某中光華一霎暗淡,言語謙卑,卻再無往昔關(guān)懷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