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子為何來到這小小涼山?還是趕在曹雙秀身亡之時?這是巧合嗎?”
“他與唐玉春是何等關系!”
翻涌的心思攪動著余慶陽的心神,眼前的唐家堡也好似不再熟悉。
“白一子?什么人?”
“我之前聽走書人說過,劍屏樓主司。”
“劍屏樓?那又是什么玩意?”
“劍屏樓是當今劍道名宿共同成立的一個劍門,下眾皆為劍武大乘者?!?p> “管他什么主司不主司,他一來就說什么要跟唐堡尊切磋,這不擺明了要來踢山門的嗎?哪能那么輕易就放他進去。”
“可是聽他口氣,好像跟堡主很相熟?”
“那就更不能放他進去了,說不準是來尋仇的?!?p> 余慶陽只聽唐家堡眾少青議論只覺頭大,雖然他對白一子也是知之甚少,但卻決不會說出如面前幾人楞頭青般的發(fā)言。余慶陽在京時間,辦案之需或是交際使然,總是免不了聽說江湖上大大小小的傳聞,其中便有身前這位白發(fā)劍者。
關于劍宿白一子的出身,世人皆未有所聞,只知其少時出世便是劍門尊宗劍屏樓的座上賓,生性樂山好水,喜好游歷。傳聞其二十二歲時欲看塞北風煙掠日,便一人一劍匣向北出關,所游路上一口劍蕩了一隊滋事的游獵匈寇,誰知那隊匈寇是金匈四王子休翁的王車金騎。匈寇騎兵驍勇,更是勇冠匈靖的金騎衛(wèi)被少年郎一劍蕩掃,這讓王子休翁羞憤難遏,當即派出三百金騎圍沖白一子,怎料白一子完身而走,為此大靖專門遣出戍邊使安撫金匈以免消除誤會。
數(shù)日后,白一子騎了匹金匈騎兵的赤金烏馬回關,戍關軍遠遠看到匈騎悍馬。墅關軍還以為是匈騎金騎衛(wèi)自覺受辱,意難平之下貿而進犯。
緊張之余,眾軍士對著白一子弓弩齊放卻皆被一袖拂落,直到他們看到走近的白一子和烏馬身后牽綁著的金騎長才明白,前日盛傳的蕩匈劍蹤就是面前這位少年郎的作為。白一子被三百金騎圍沖完身而退,還順手擒獲金騎長的事跡自燕關傳遍十三都,自此一戰(zhàn)成名。回關之后的白一子一人一匣繼續(xù)游歷關內十三都,留下了大大小小的軼聞。
三十歲時白一子不再游歷回歸劍屏樓,擺擂一十四天遍邀名手論武證劍,除三次平手外,未嘗敗績,自此歸名劍宿,身居劍屏樓主司,至今已逾九載。
一匣飄萍燼烽煙,二度周天證道滿,劍蹤掠影十三都,靖宇羅羅一子參。
可以說,白一子的名聲是其實力的佐證,唐家堡這幾名小伙子是有些有眼不識泰山了。
“你們在那七嘴八舌的放什么狗屁,老朽跟你們堡主唐玉春是朋友,都說了今日來是取回三年之約找他論武證道來的,尋個屁的仇,你倒是問問他敢跟我有仇嗎?那小子一直跟我躲躲藏藏,三年來一直不敢見我,今兒我好不容易找對了地方,小子你們再攔著我,老朽我可要忍不住賞你們一劍了?!?p> 讓余慶陽沒想到的是,享譽十三都的劍宿竟然跟幾名唐家堡弟子破口大罵起來,面前這位剛剛還道骨仙風的劍者真的是傳聞中的劍屏樓主司嗎?再說面前這人雖是滿頭白發(fā),可面容卻似個少年郎一般青潤,這讓余慶陽一時也有些懷疑,索性看起了熱鬧。
唐家堡弟子本來就是一群氣血少青,看面前這人不講斯文,自己也不示弱。
“嘿,老不老、少不少,一頭白毛的,你要有本事,今兒就把我們全打趴下,自然得見堡主。勸你趕快拔劍,否則待會沒機會了,既然要來踢山門,你可別怪小爺我手下無情?!闭袨槭椎奶萍冶さ茏优鹊?,說話間神色一肅竟是自己快步上前,欲想一刀將面前叫陣的人打翻出去。
“想見我的劍?癡話?!?p> 叫陣須臾,那名唐家堡弟子猛步踏前竟是竄出十步有余,可見確實有些足以叫囂的功夫底子。他距離白一子只有一步之距時,腳下發(fā)力身形猛然一停激起腳下沙塵揚撒向白一子眼目,側腰擰手間也是猛然抽刀當頭劈下。
鬼刀將落,勢不可停,面前之人卻不躲不閃,背后的劍也未曾出鞘,此等淡漠讓沖上來的唐家堡弟子竟是有些心慌,不禁懷疑面前這人只是嘴上逞能?這名沖陣的弟子也是入堡許久卻未曾有機會與外人較量,不知自己武藝深淺,好不容易逮住個機會可以拿外人試試手難免有些興奮,所以一時手癢激憤之下出手即是殺招,出乎意料的是面前這人竟托大到如此程度。眼見就要劈上,想回手變?yōu)榈侗硡s已失機。
這一刀劈下,面前這位自稱白一子的人免不得要腦瓜開瓢,眼看又是一樁血案,緊張情況讓旁觀的余慶陽也是心急喊了一聲“當心!”
“哦?看來唐玉春雖然對你們教育不嚴,可功夫還是用心教你們了,這一式鬼腳探刀倒是有他兩分神似?!惫淼对陬~,白一子不避不閃,隨性抬手掠去將來塵埃免得迷上雙眼。
旦見白一子拂手卻塵間,食指一叩迎來鬼刀,唐家堡弟子也頓覺手上松力再也難進分毫。白一子食指叩住鬼刀后隨鋒向前,那唐家堡弟子的鬼刀刀身竟側彎成卷,鏗鏘之聲刺人耳膜。隨后唐家堡弟子腳下一失,憑空拍向地面。
“唉,小子,就算是半吊子功夫,可既然出刀就要有見血的覺悟,臨陣想要收招受傷的可是自己啊?!卑滓蛔涌粗厣现艘贿呡p撣指甲一邊說道。
“關斂師兄!”
一切發(fā)生的太快,唐家堡其余眾弟子只見他們關師兄刀勢兇兇,突然被白一子一指破招拍身在地,愕然之間都圍了上來把人扶起來,發(fā)現(xiàn)竟已昏迷。
“硬茬!一起上!”把昏迷的關斂扶向墻邊后,眾人抽刀將白一子圍在中間。
“人貴有自知,觀你們步法恐怕武藝遠不如那小子,我勸你們三思啊?!卑滓蛔訜o奈道。
“起陣!”
話音甫落,眾人三進三退圍而撲上,鬼刀橫挪豎落,或刺心口,或斬腰腹,或斷手腕,或指咽喉,疊疊困敵,密不透風。
余慶陽心下一凜,這是唐家堡的圍敵刀陣,三人即可成陣,隨著人數(shù)的加入,陣法會愈加堅固兇險。余慶陽曾經看過殺鬼陣的演示,訓練假人只消瞬息便被砍得個七刀九段,幾次官兵與唐家堡練兵,訓練有素的官兵都未曾擊破這個陣法。
“這次是殺鬼陣了?可惜只是形似,無神?!卑滓蛔幽_下畫圓指劃周天,衣衫隨之飄然端得個仙氣出塵,刀刃觸及白一子指尖瞬間皆是崩毀寸斷,震得眾人潰不成陣,甚是輕松。
余慶陽只見白一子未等眾人回神,拂手成掌,掌掌將眾人拍飛出去,幾名堡眾臉上皆有諾大掌印,無不昏迷。未等余慶陽驚訝,白一子又走近過去,提著眾人衣襟,把眾人挨個拋過堡墻摔入堡中,連之前的關斂也未能幸免,悶哼之聲不絕于耳。
“雖不盡興,倒也舒展一二。”只見白一子輕拍雙手,隨后緩緩向余慶陽走來。
“這……素聞劍宿前輩劍法超然,沒想到指法也是好手段。”余慶陽看著走近的白一子連忙抱拳。雖然余慶陽與白一子年齡相差無十,但論武功造詣卻不僅僅是隔了幾座山那么簡單,叫一聲前輩倒也不虧。
“劍指本是同源,老朽即為劍宿,指法自當不差。你倒是識趣,不錯?!卑滓蛔优牧伺挠鄳c陽的肩膀。
“江湖盛傳前輩素來仙蹤掠影,不知何故來此涼城?”
“這個嘛,有些私事……”
“劍宿前輩真的是來找唐玉春唐堡主踢山門的?”
“喲,不愧是官家人士,耳朵挺靈的嘛,隔那么老遠都能聽見?!?p> “慣性使然,這唐家堡與我們涼城素來交好……踢山門一事,只盼前輩奪思一二?!?p> “別說得那么難聽,也沒你想的那么復雜,老朽我只是來取個約定,他唐玉春做縮頭烏龜不肯見我,我只好自己找上門來了。只是不知……”
“在下姓余,名喚慶陽。在任涼城捕頭。”
“哦,不知余捕頭來此何故?”
“暫不當說……”
“莫不是……唐玉春犯了什么案子?若真如此,只怕他的功夫你拿不住他,需要幫忙嗎?老朽很樂意。”
“這……暫不當說……”
“無趣……也罷?!?p> 閑話一二,白一子對著余慶陽身后一顆參茂之樹走去。
“打也打完了。你還不出來?想要為師把你揪下來不成?”
“……”
只見白一子對著樹上愜聲喊道,卻換來一陣無言。
“真的打完了,你快出來吧,在上邊也不怕鳥兒在你頭上做窩下蛋?為師在底下打的火熱,你也不顧看一二,為師還等你送劍呢!”
只聽樹葉沙響,隨即一名妙齡童從樹上靈身躍下,站定之后,余慶陽看到那名孩童樣貌不過七八歲,身長也就車輪高,卻背著一個高出他一頭的黑木匣子。
“那幾個不過軟腳小蝦米,教訓他們,師上都用不到背負的劍,就更用不上匣子里的劍了。”孩童揉了揉睡意迷蒙的雙眼,邊拍著衣上的葉子邊說道,話語間身后匣子一陣晃動,仿佛隨時要帶得孩童背過身去。
“你倒是百雀口舌……雙宿啊,你也算跟為師走南闖北了,怎么膽子還這么小……”白一子舉手就是一個腦瓜崩兒,卻被孩童側步一躲敲了個空。
“非是膽小,雙宿只是又睡著了……”
“又睡著了啊……只怕你醒早了,喏,麻煩又來了?!?p> 余慶陽只聽轟然一聲,回首見堡門大開,但從堡內走出的不是唐玉春,卻是于一名短發(fā)少女,身后跟著幾名唐家堡眾。打量之下見那少女杏眼朱唇,腰佩細弧長刀,勁裝短披,甚是颯爽。
“雙宿剛在樹上看到一個鳥窩,這就去拿了鳥蛋給師上烤著吃。你們先聊,聊完記得喊我?!?p> 雙宿躍身就要往樹上爬去,卻被白一子一把揪住。
“你還說你不是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