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袁崇煥提督河南
聞著陳舊谷子的味道，李觀蹲在一輛裝滿稻谷的馬車后，用一塊油石大力的研磨兵刃。
這里是山東承宣布政使司治下的青州府，石臼寨備御后千戶所，距離他從娘娘宮登陸滄州已經(jīng)過去大半個月了。李觀現(xiàn)在是卓硯昭手下的把總官，管著六十多個戰(zhàn)兵。隨著殺的人越來越多，他的槍術(shù)也愈發(fā)精湛。四五米長的重槍和斬首刀，仿佛就像長在他身上一樣，讓他如臂使指。
殺人這件事在李觀手中變得不再讓他緊張，反倒是殺的越多，李觀心里就越平靜。
相比彎腰種地砍莊稼，李觀現(xiàn)在更喜歡殺人，他也不知道這是什么原因。
在兗州府時，卓硯昭二人率兵先后殺敗沙溝寨、烏鎮(zhèn)、鄒樢鎮(zhèn)、臺莊、羅騰鎮(zhèn)、磨山鎮(zhèn)六個巡檢司，然后攻下嶧縣、郯城，其中戰(zhàn)損自然是有的，死的更多的是官軍。
真正迫使卓硯昭、袁天野率軍轉(zhuǎn)進的原因是南直隸徐州軍和河南信陽卒，郯城縣的官道上那一戰(zhàn)雖然徐州軍敗了，但卓硯昭和袁天野同樣損失慘重。
考慮到杜文悍給予二人的戰(zhàn)略目標，他們必須得向登萊轉(zhuǎn)進，給徐鴻儒遞了個消息以后。卓硯昭二人向東北方向取道青州府，先后攻陷葛溝店巡檢司、十字路巡檢司、夾倉鎮(zhèn)巡檢司，因為并非要圈地駐兵，二人兵馬再也沒有搶攻縣城，在石臼寨千戶所駐兵以后，二人開始通過聞香教的教徒整理各方戰(zhàn)守信息。
好消息是鎮(zhèn)北神將王好賢、鎮(zhèn)西神將王酮與五寨土司莫大功麾下合兵，在東城府冠縣擋住了袁崇煥的河南兵，雖然不知道具體戰(zhàn)況如何，但只要能守住，那都是好消息。
同時，徐鴻儒手下侯五、周念安、孟先漢三統(tǒng)領(lǐng)帶兵，接替卓硯昭二人鎮(zhèn)守兗州南部的嶧縣、郯城以后，反倒再沒有徐州軍來攻。
壞消息是莫大功、王好賢帶兵離開滄州以后，北直隸聞香教的勢力被薊鎮(zhèn)將軍馬世龍、和喜峰口參將滿桂領(lǐng)著騎軍一掃而空。眼下，聞香教和遼東杜文悍勢力已經(jīng)徹底斷絕了消息及財貨交易。
山東承宣布政使司的東昌府、兗州府兩地地處內(nèi)陸，聞香教可以依靠的只有天津衛(wèi)、滄州兩處出?？?，于此暗中蓄養(yǎng)私商海船。
天啟二年，四月十五。
卓硯昭在日照港送走了一支來自遼東行商客船隊伍，隨同泛海遠去的還有幾個卓硯昭軍中的信使，這些人將把山東的最新戰(zhàn)情送到杜文悍手邊。
……
碭山縣，河南總督袁崇煥行營。
袁崇煥一臉親近的把著徐州參將孫遠的胳膊說道：“素知淮兵精銳，孫將軍斬殺宋元寶、擊敗郯城叛軍，我已知曉?！?p> 參將孫遠傲然笑道：“當不得總督大人如此褒獎，徐賊麾下叛軍勢大，不知此次總督大人招來我等可有機宜相授？”
徐州治下河流充沛，魚米豐足，北有芒碭山、沛縣、豐縣，三縣城人丁興旺。此次徐鴻儒叛亂尚未禍及南直隸時，南京兵部便開始命孫遠秣馬厲兵。無他，因為南京六部早就覺察出治下民生不穩(wěn)了。
北京中樞官員貪腐，南京六部又不是殘廢，他們擺弄財貨的手段遠比北方人克扣糧餉高端許多，他們是玩金融的。有明一朝，南北北直隸都有衙門熔鑄銅錢，早先定例乃是銅七鉛三制錢，到了明末南京的衙門里反倒搞出了銅三鉛七的制錢，最過分的時候，甚至弄出了一堆幾乎純鉛的黑錢。
這些東西先是被充作官員俸祿，然后從官員的手流向各大錢莊、財閥、地主手里，最后都被當做工錢強塞給了佃戶、長工。反過來佃戶、長工拿著黑錢買不到糧食家用，你說這南直隸如何安穩(wěn)？資本運作的核心規(guī)律就是通過多次的價格結(jié)算，而奪走利潤。要不是南方?jīng)]有遼東鎮(zhèn)那么冷，有一年兩三熟的稻米養(yǎng)人，這里的叛亂活動絕對和北方有一拼。
袁崇煥聞此，朝前快走兩步，然后轉(zhuǎn)身，慢條斯理的一抖大紅官袍道：“請將軍清退左右?！?p> 孫遠不疑有他，擺擺手便叫身邊幾個裨將、親兵退下。
然后，袁崇煥請出尚方寶劍，把他給砍了。
對，把他給砍了。
袁崇煥知道淮兵驍勇，更清楚孫遠能打仗、會打仗。但他還是把孫遠殺了，他給孫遠定的罪名是‘怯戰(zhàn)’，袁崇煥怕起不到震懾作用，又把孫遠的兒子徐州軍千總官孫恪升也給砍了。
然后，他給徐州軍全軍下達了一個命令，在四月底要克復(fù)兗州府全境，袁崇煥覺得河南兵可以用來整頓東昌府，那么徐州軍也足夠克復(fù)兗州府，他的戰(zhàn)略就是這么簡單。至于斬將無非是為了樹立權(quán)威，敦促徐州軍積極廝殺，丟下這條軍令，袁崇煥就回了河南大名府。
袁崇煥這個人，愛殺人，專門愛殺領(lǐng)兵大將。原本歷史上，毛文龍并不是他砍死的第一個總兵官，他殺的第一個總兵是廣寧中左衛(wèi)副總兵杜應(yīng)魁，那時他也是兵部僉事，分守寧前道，在孫承宗手下混日子，根本沒有總督前線兵馬的大權(quán)。
更為讓人寒心的是，如此肆意殺人，袁崇煥并沒有受到什么責罰。
斬殺總兵官杜應(yīng)魁的罪名是‘冒領(lǐng)軍餉，麾下兵員缺額’，按這條罪名全遼東文武都該死。
袁崇煥是一個正統(tǒng)的大明官員，正統(tǒng)的瞧不起武官，正統(tǒng)的和袁應(yīng)泰、袁可立、盧象升、王象乾、熊廷弼乃至全部大明中樞的文人一樣，他們看不起武人，也不把統(tǒng)兵大將當人。
可以想見，自總兵杜應(yīng)魁起，直到殺掉東江鎮(zhèn)主官加銜左都督銜，配征遼大將軍印的一品武官毛文龍，數(shù)年之間，還有多少史書里無名無姓的武人死在這個狂妄匹夫的手里。
在明朝，武人根本沒機會搞政治斗爭，因為他們在朝堂上連人都不算。
……
袁崇煥走后第四天，福烈皇帝徐鴻儒引大軍南下徐州，徐州孫遠麾下裨將羅勝寬、守備將軍方志邗開城請降。徐鴻儒大手一揮將羅勝寬封為鎮(zhèn)南神將，再封方志邗為征西大將軍，領(lǐng)侯五、孟先漢所部六萬人統(tǒng)兵西進河南。
徐鴻儒最得人心的一件事就是他厚葬了孫遠、孫恪升父子，又殺盡了徐州文官，開倉放糧。
然后他昭告天下定都徐州，改國號為‘楚’，希望以此獲得江東之地民心。
……
撫順城頭。
滿身血創(chuàng)的李秉誠提著一桿雕龍畫鳳的亮銀鋼刀走上城頭，城下遼陽十萬大軍列陣嚴整，鐵槍如林。
自萬歷四十六年四月起，至天啟二年四月。經(jīng)過四年時間，遼東漢人再一次將撫順城納歸治下，而統(tǒng)兵將領(lǐng)李秉誠的個人威望終于達到了頂峰。
軍卒們只知道是李秉誠帶他們砥礪廝殺，先奪沈陽，再勝撫順。此時渾河以北，再無后金蹤跡。
勝利、榮譽、威望、崇敬，在這一刻都將化作兩個字‘忠誠’。
沒有哪一個敗軍之將能夠得人擁護，同樣，在耀眼的勝利之下，李秉誠也能登峰造極。
迎著十萬人狂熱的目光，身姿高大，鋼刀染血的李秉誠對著他的將士們說出了自己氣吞山河的野心。
“沒有人能夠再一次奴役我們！沒有人能夠再一次統(tǒng)治我們！
自今日起！
我們不再向南明稱臣！
將士們！為我奪取天下！”
“萬歲！萬歲！萬歲！”
天啟二年四月，李秉誠全據(jù)遼北后并沒有攻鴉鶻關(guān)、叆陽堡。
他急不可耐的與察哈爾部締結(jié)盟約。在遼陽登基稱帝，定國號為‘遼’，自號碩興皇帝。
……
遼東鎮(zhèn)，鞍山驛。
杜文悍聽著各方傳來的消息一陣搖頭苦笑，這面目全非的歷史啊，身在其中，似乎各路豪杰都有那么幾分真命天子的氣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