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盛夏,鄉(xiāng)村的夜晚往往與作家們所描寫的大相庭徑,不說聒噪的雜音,單是討厭的蚊蟲便足以讓你抓狂、睡不著覺。方矩躺著床上,因為掛上了蚊帳,所以倒是沒有蚊蟲來煩擾,但他依然久久沒有入睡,不是認床,而是在思考今天要有沒有什么細節(jié)被自己遺忘了。
這是他保持多年的習慣,因為他曾經(jīng)聽人說過,人的大腦是一臺處理器,對自己不重要的信息就會被扔進硬盤里吃灰,時間久了,就會被徹底清除。方矩覺得這話有理,所以他每天晚上都要回想一下今天的事,想想有什么微小的信息被自己遺漏沒有。
方矩回想著白日的一些細節(jié),眼神看著窗外,有些迷離,只覺得這個村子被一股陰影籠罩著,等等,窗外真的有一個影子。方矩猛然清醒過來,他可從來沒有忘記這次的主線任務(wù)——存活,如果沒有會危及生命的危險,可談不上存活二字。
方矩慢慢的起身,把早就準備在床上的柴刀拿起,這是他今天上山前在村民家借的,后來撒謊說丟在山上了,賠了點錢,然后偷偷藏在房間,就是為了讓自己遇到危險時不至于手無寸鐵。
方矩手持柴刀,弓著身子,輕悄悄的朝窗邊靠攏,因為窗戶是哪種老式的玻璃窗,里面有幾條鋼筋擋著,方矩也不擔心對方會翻進來。借著月光,方矩看清了影子的大概——頭發(fā)是披著的,明顯是一個女子,身高在一米六左右,身形消瘦,戰(zhàn)斗力看起來不強,但對方可能投毒。
方矩想到這里,準備敲山震虎一次,畢竟自己可沒有什么解毒的手段,可當方矩正欲出聲時,對方卻動了起來,方矩立馬禁聲,想看一下對方想做什么,可接下來的一幕,讓方矩寒氣大冒,對方居然無視了物質(zhì)基礎(chǔ),徑直的從外面穿了進來,方矩呆呆的看著這一幕,身體僵直,平時念頭紛雜的大腦此時只有一個念頭:
我墻呢?我那么厚實一堵墻呢???
黑影顯然也沒有意識到窗戶后還猥瑣著一個人,當即一愣,然后一喜,后又露出憂的神色來,可極度恐懼下的方矩沒有注意到這一細節(jié),憑著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氣,揮起柴刀就向黑影砍去,黑影也沒有躲避,然后……
“啊~~~”
漆黑的夜被一聲尖叫打破,張隊第一時間來到尖叫的來源處,也就是方矩的房間,直接撞開大門,就看見手持柴刀,一臉驚懼,瘋狂喘著粗氣的方矩。
“發(fā)生了什么?”張隊急促的問。
方矩沒有回答他,只是雙眼愣愣的看著前方,如同失了魂一般,張隊見此,多年的經(jīng)驗告訴他,方矩這是還沒有從驚嚇中走出來,當下不在遲疑,一手刀砍在方矩的后頸處,方矩一下子就癱軟下去,張隊把方矩抬到床上,看著地下的柴刀,神色陰晴不定,最終還是把柴刀放回了方矩身邊。
說起來慢,實際上也不過二三十秒,老鐘和小張這時也趕了過來,小張是個沉不住氣的,進來就問:“張隊,咋啦,方哥這里怎么有女人的尖叫?”
老鐘也露出疑問的神色。
張隊把手指放在嘴前,噓了一聲,示意他們安靜,然后指了指門外,老鐘、小張點點頭,然后慢慢的退了出去。
“到底怎么回事?”一出門,小張就迫不及待的問。
“不清楚,我一進來就看見小方失了魂的樣子,看起來像是見到什么極其恐怖的東西?!睆堦牷卮稹?p> “那方哥現(xiàn)在沒事吧?”小張關(guān)心道。
“就只是受到了過渡驚嚇,休息一下應(yīng)該就沒問題了?!睆堦犝f道:“總之這地方有點邪性,早點把案子搞明白,早點離開,小張先去休息,老鐘和我守一下小方?!?p> “好?!?p> “嗯?!?p> 隨著小張的離去,兩個老警察蹲著地上抽起煙來。
“可能,又要不太平了。”
“嗯。”
不是那么黑的夜里,就只剩下了零星的火光明滅不定。
…………………
大約兩個小時后,方矩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然后撐起身子,努力回憶著昏迷以前的事。
“醒了,”一旁的張隊走過來,遞給他一杯水,關(guān)心道:“好點沒有?”
“謝謝,好多了?!狈骄亟舆^水,道了句謝。對于張隊在自己房間到是一點不驚訝,畢竟剛剛那個鬼,該死,這里有鬼。方矩猛然回憶起方才的事,一下子感覺身體被恐懼充滿,雙手竟是有些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不要怕,”張隊一下子把手搭在方矩的肩膀上,用命令的語氣說道:“看著我的眼睛,忘掉恐懼。”
方矩下意識的去看張隊的眼睛,只覺得看見了兩個旋渦,一下子把自己的心神包括恐懼都卷走了,就在方矩雙眼逐漸迷離的時候,張隊卻移開了眼睛,方矩猛然清醒,一臉驚愕。
“一點心理學(xué)的小手段而已,”張隊擺擺手,笑道:“現(xiàn)在好點了?說說怎么回事吧。”
方矩低下頭,把自己的表情隱藏起來,沉默良久,才甕聲開口道:“這里,有鬼。”
“嗯,”張隊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繼續(xù)問道:“有看清楚什么樣子嗎?”
方矩猛然抬起頭,臉上盡是未散去的恐懼,失聲問道:“你相信這世上有鬼?”
張隊依舊是不置可否的態(tài)度:“如果它是既定事實,那么我信與不信它都在哪里,我是個警察,我只關(guān)心案子,至于嫌疑人是什么東西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相,那些埋在地下的枯骨已經(jīng)不能開口說話了,如果我們再不幫他們開口,他們就真的只是一份檔案,或者一份數(shù)據(jù)了?!?p> 方矩一下子愣住了,張隊說這話的時候平平淡淡的,眼神里沒有冒出光來,可他就覺得張隊一下子就真真切切了起來,在自己心里,張隊不再是一個類似于劇情NPC的角色,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如果自己的經(jīng)歷是一本書,那么也有一本書的主角是張隊。那么小張呢?老鐘呢?還有那一份檔案里,不知誰放進去的那些失蹤的少女,還有剛才的那個女鬼……
“高麗芳,她是高麗芳,在那份檔案里有她的資料,她也是失蹤的。”方矩開口道,聲音有些縹緲。
張隊猛然抓住方矩的肩膀,厲聲道:“你沒看錯?”
方矩沒有在意張隊的動作,他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下來,說道:“那樣恐懼的情況下,我現(xiàn)在連每一個細節(jié)都能回憶起來,我有怎么能看錯呢。”
張隊放開他,獨自走到窗前,看著漆黑的夜,剛剛還有些許月光照亮田間,現(xiàn)在卻黑的如同墨水一般,讓人看不清前路,又讓人恐懼,仿佛黑夜里有一頭嗜人的猛獸在暗暗磨牙,等待著給你致命的一擊。
良久,張隊轉(zhuǎn)過頭來,臉色陰沉的像要滴出水來,他說:“好好休息,明天繼續(xù)查案,不管是哪件案子,總要有個答案,不單單是給活人看?!闭f吧,他就離開了方矩的房間。
方矩看著他從壞掉的門走出去,感覺著右手冰冷的觸感,想著高麗芳被自己一刀砍后的蒼白,還有自己之前沒注意到的一些細節(jié),腦海里逐漸出現(xiàn)一個想法……良久,方矩嘆了口氣,然后找了個東西把門抵上,慢慢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方矩四人早早在院子里集合,看著石桌上的幾份名單,各自神色不一。
“張隊,怎么回事?”依舊是沉不住氣的小張開口問道。
“那么記一下這些人的特征,”張隊指了指石桌上的檔案,說:“等下出去的時候看看有沒有符合的,記住,悄悄找。”
這次,即便是最為遲鈍的小張都不在說話,只是臉色凝重的記著特征。
“好了,記得了就出發(fā),按照昨天分配的繼續(xù)查案,最后一個記得把檔案收好,還有,昨天晚上的事不準多問?!睆堦犝f完,看了小張一眼,就率先離開了院子。
小張訕訕的看了方矩一眼,顯然,張隊最后一句話是叮囑誰他還是有數(shù)的。方矩對他笑笑,也離開了院子。
離開院子后,方矩隨意找了幾家的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他們一談到失蹤案就語焉不詳?shù)模谑欠骄鼐蜏蕚渲苯尤ズ笊搅_五家,他有一種直覺,那個鰥夫絕對知道一些其他村民不知道的東西。
村子不大,但羅五住的確實頗遠,一路問路方才找到羅五家,能找到這家,小張也是夠敬業(yè)的。
“老鄉(xiāng),有人嗎?這里是羅五家嗎?”方矩站在羅五家院子前喊道。
“干啥?警察啊,進來吧?!被h笆后面冒出一個中年人,一臉橫相,身穿一件短打衣服,腰間還掛著一桿煙槍和煙袋,簡直和東北老林子的小老頭一模一樣。
方矩越過籬笆,進了院子,一下子就注意到一塊花圃,剛剛羅五應(yīng)該就是在照顧那些花,所以方矩才沒有看見他。
方矩進了院子,羅五示意他在一方木桌前坐著,自己便進了屋,不多時,羅五提著一壺茶走了出來,他給方矩倒了一杯茶,說道:“昨個兒不是來過?咋地,沒在村里打聽到我羅五的名聲?”
“昨天來的同事有些問題沒問清,我尋思著親自來問問,免得到時候又麻煩老鄉(xiāng)你,至于村里的傳言……一個瘋子也不會養(yǎng)花不是。”方矩笑了笑,有親切的語氣說道。
“行了,別搞那些有的沒的,有啥事直接問,磨磨唧唧的?!绷_五略顯不賴煩的樣子,揮了揮手,說道。
方矩也不在遲疑,直接問道:“老鄉(xiāng)你昨天說什么一個村子的人都抓起來有什么說法?”
“還能有啥說法?聽不懂啊,問你小學(xué)老師去。”羅五依舊是暴躁的樣子。方矩嘴角一扯,也是沒有想到羅五的脾氣這么不好,但他沒有生氣,而是繼續(xù)問了幾個問題,羅五都一一回答了,但方矩卻緊皺著眉頭,不是因為羅五的態(tài)度,而是因為羅五雖然一副你問我就答的樣子,回答的卻絲毫沒有意義。所以方矩決定直接問一點猛的:“你知道高麗芳嗎?”
羅五突然起身趕人,怒罵道:“我不管你從哪里聽到狗屁消息,現(xiàn)在馬上給我滾,不然我就扔你出去。”說罷,也不管方矩走不走,自己就先進了屋。
方矩無奈,只得起身走人,快要走到籬笆外面的時候,羅五的聲音卻從里屋傳來:“你們這幫警察,人不壞,所以……勸你們早點離開。”
方矩轉(zhuǎn)身問他什么意思,他又不答,方矩就只得繼續(xù)轉(zhuǎn)頭離開,不過當方矩再次看見那塊被照顧的精美的花圃時,突然想起高麗芳檔案上的記錄的一個特點——喜花。
到了田間,方矩發(fā)了條消息給張隊,不多時,張隊發(fā)消息示意自己晚上過來,于是方矩便找了個能觀察到羅五家的位置,隨手拍了張照片給張隊,便安靜的開始盯起梢來。
另一邊,張隊在接到方矩的消息后,露出了一臉奇怪的神色,旁邊的村民看見,不由有些好奇,就問:“警察同志,怎么了?”
“沒什么,”張隊擺擺手,“剛有個同事給我說有個農(nóng)戶害怕狗。”
村民也是笑道:“天天看見的畜生有什么好怕的。”
“哈哈,什么人都有啊,”張隊笑了兩聲,繼續(xù)說道:“那剛剛你說的,那個李支書是怎么回事?”
村民吧嗒了兩口旱煙,眼神盯著縹緲的煙霧,露出了一臉回憶的神色,“那是個好后生,一個大學(xué)生和我們這些大老粗一起下田,農(nóng)忙的時候一家家的幫忙……修路,搞河渠,都是他一家家的求的,嘿,剛來的時候白白凈凈的一俊后生,不到兩個月就成了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咯,”說道這里,村民會心一笑,繼續(xù)說道:“用他的話說,叫什么,什么土地的兒子,搞不懂他們那些文化人?!?p> 張隊接話道:“他們這叫‘田園’詩人,這么好一人,后來呢?調(diào)回去了?”
“對對對,以前那小子就經(jīng)常說自己是什么‘真正的田園詩人’,”村民一頓,繼續(xù)道:“后來,嘿嘿,這你算是問對人了,你問其他那些沒卵子的憨貨,他們可不敢說,我告訴你,那里是調(diào)走的,是被現(xiàn)在的村長他爹排擠走的?!?p> 張隊不動聲色的繼續(xù)追問道:“這里面還有什么故事?老鄉(xiāng)給講講唄?!?p> “別急,等我抽口先,”村民深抽了一口旱煙,吐出大量的煙霧,說道:“那時候那潘黑子,就是現(xiàn)在村長他爹,也是村長,那時候村里又沒通路,通訊又不好,村長就是最大的官了,潘黑子霸道慣了,突然來個村支書,雖然管不到自個兒吧,但潘黑子也管不了他,人家還得民心,潘黑子就給人兒處處下絆子,后來不知道怎么把人給擠走了,還假惺惺在河口給人立碑,我看是在詛咒他死啊…….”
村民正要繼續(xù)說下去的時候,房里突然走出一個人,叫道:“爹,吃下午飯了。”村民把煙槍往腳后跟一敲,然后收了煙槍,說道:“警察同志要不吃點?”
張隊拒絕道:“不用了,這里還有點干糧,湊合湊合,早點把案子搞清楚,也好給你們一個交代不是?!?p> 村民一臉無所謂,說道:“看著查就是,你們也是人不是,你像個好警察,給你指個明處,后山那羅五,要是他都不說,你問其他人也是白搭?!?p> 張隊一愣,旋即說道:“那行,就不耽誤老鄉(xiāng)吃飯了,我就先告辭了。”
村民擺擺手,嘀咕了句“搞得文縐縐的做啥子嘛”,然后就回了屋。
張隊也起身離去。

二三路人
我的下一章沒了……就因為我在英文word頁面上不知道干了什么,所以說,一定不要亂搞自己不熟悉的東西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