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落馬
陳里仁默默解開了飛靈的籠頭，摸了摸它的前額，便雙手捧著韁繩遞給張士軒，恭敬地喊了一句“世子”。
“士軒，你挑這小馬兒，怕不是要讓著我？”
張士軒還是一臉饒有興致的樣子，接過了韁繩，和元晨談笑風(fēng)生。
身后的農(nóng)生卻默默擦了一把冷汗，世子極不高興時背后的手會偷偷按關(guān)節(jié)的骨頭，而今關(guān)節(jié)都捏白了，只是看不出是生誰的氣。
“定是因為這新來的太蠢了?！?p> 農(nóng)生暗暗想。
“元晨兄挑一匹罷，這些馬皆是不差的。”
元晨微含下巴，來回挑了幾匹，最后還是選了吳前牽的棕馬。
陳里仁看著飛靈在張士軒的手上不滿地喘著氣，心下不禁把握不定了點，生怕張士軒一上馬就被它給甩下來。
張士軒試著騎上去兩次，都被飛靈躁動地給整下來了，惹得元晨哈哈大笑。
“小不點兒的馬，脾氣還挺大。士軒，不如換一匹罷，我看著這馬也是不行?！?p> “我這人就好倔的，今日非上了它不可?！?p> 張士軒不慌不忙地，嘴角似帶笑，瞄了陳里仁一眼。他的單腳剛踏上馬鐙，飛靈又有抵抗的意圖。
說時遲那時快，陳里仁忽然感覺身子一輕，張士軒手臂攬起她的腰，飛快地將陳里仁給甩上了馬，隨即一躍跳了上去，從身后將她圍住，抓住了韁繩。
“你！”
“別亂動。”
一連串操作，旁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飛靈雖然躁動地踱步，嘶鳴了一聲，但陳里仁騎在身上，也不好將兩人都甩下來，過會就不亂動了。
“解鈴還須系鈴人，馴馬還需養(yǎng)馬人?！?p> “真有你的?！?p> “這馬我還得琢磨一會，我先騎著練練步，三皇子不如也熱熱身?！?p> “也好?！?p> 元晨沒多想，繞著場外悠閑地騎了起來。
張士軒稍夾馬肚，好不容易使飛靈往前踏了幾步，騎到了稍偏的地方，高高的馬棚擋住了眾人的視野。
呼吸的熱氣吹在陳里仁的脖子上，有些癢，身子也被他圍住，聞得到他身上花香囊的味道。
“…放我下去！”
“別亂動。我讓你這馬兒熟悉熟悉我?！?p> “…你別圈著我。”
“我不圈著你，怎么牽韁繩？”
陳里仁聽著他語氣有些戲謔的意思，不禁惱羞成怒，身子被他困住又不好下馬。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p> 他輕笑了聲。
“行罷。放你也行?！?p> …
半柱香后，陳里仁寒著臉從馬棚后邊走了出來，張士軒騎著飛靈也走了出來，神情好不得意。
“怎么了？”
吳前見她一副吃了癟的樣子，又見世子一臉快活，以為被欺負(fù)了，忙關(guān)切地問。
“我…我把飛靈出賣了。”
陳里仁越想越委屈，揪著臉說道。
前面的熱勁剛過，張士軒和元晨的上場又引得場外臺上熙熙囔囔起來，興奮的討論聲一波蓋過一波。
張士軒和元晨分別騎著馬兒，齊肩而立，排在馬賽道上，周圍識相的選手都退到了后排。
“壓軸，本世子也?！?p> 元晨輕笑了一聲，有些尷尬，卻也曉得他的秉性，也不回嘴。陳里仁無語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想著他可真臭屁。反而公主和看臺上的小姐們卻被逗得樂了。
無可厚非，元晨五官雖不算出眾，但身材魁梧，一身鵝黃束袍頭戴金玉冠，天生一副貴氣相。而張士軒則一襲白袍不加修飾，生得俊秀絕美，帶著桀驁不馴的傲氣。
若元晨望向眾人的神情是自信和威儀，張士軒眼里的表達則是不屑和傲慢。
“你看看這混小子。”
國公方才與管家商量了點事，剛落座便見張士軒馬頭騎在元晨的馬前邊，放口大言，怒得直指。
國公夫人雖看著張士軒騎在馬上氣宇軒昂的樣子，心生歡喜，卻也暗暗為他頭疼，大庭廣眾跟皇子也可這么搶風(fēng)頭？官家來往本就不可少，他偏偏愛得罪人，提點也不聽。
平日在府內(nèi)雖皮了點，卻也曉得分寸，說話有條有序，在府外卻似脫了僵的浪蕩子，仿佛有意做給外人看似的。
“軒哥哥，三哥哥，”長平公主在看臺上心情頗好地喊了起來：“勉之?。 ?p> 國公爺暗自搖頭，大庭廣眾的，身為公主全然沒有賢良淑德的氣質(zhì)，宮中禮儀全學(xué)到天上去了。
“士軒，我可不會手下留情的?！?p> 一個細(xì)眼的馬官在前舉著紅旗子，待時辰一到便會揮下開始。元晨握緊了手里的韁繩，俯身微弓著腰，腿夾著馬肚，蓄勢待發(fā)，看了張士軒一眼，笑道。
“就怕你讓著我?！?p> “駕！”
“駕！”
紅旗揮下，馬蹄紛紛抬起，塵土四下飛揚，場外氣氛沸騰，元晨和張士軒并肩騎行，絲毫不相讓，只一圈便將同組其余的人遠(yuǎn)遠(yuǎn)地甩開。
“世子這就把飛靈馴服了！”
吳前手擋陽光遠(yuǎn)望著賽況，有些不可置信：“我前天想上馬差點給他摔下來了，這才半柱香功夫，就馴服帖了？”
那旗一揮，飛靈便像離弦的白箭一樣沖出，雖身型比棕馬小巧得多，但爆發(fā)力有過之而不及，如今跑了一圈還尚有趕超之勢。
陳里仁默不吱聲，不滿地看著張士軒在飛靈身上馳騁的模樣，一邊不禁也替他們緊張起來。
場邊上的人看著他們英姿颯爽的模樣，不少小姐們竊竊私語著，揪著手里的帕子。
第二圈跑完，張士軒已經(jīng)領(lǐng)先元晨大半截，元晨見狀凜眉，狠厲地甩了手里的馬鞭，馬兒吃痛嘶鳴加速，又近了些，但還是不及。
“軒哥哥要贏了！”
長平公主欣喜地笑了起來，看著張士軒一身白衣與這白馬甚是相配，優(yōu)雅又颯爽健俏，猶如雪景出來的一般。
最后半圈，勝負(fù)基本已定，眾人歡呼雀躍，等著世子躍過終點，此時飛靈的后腿卻忽而一折…
“飛靈！”
陳里仁腦子空白，失聲叫了起來。只見飛靈一頭栽倒在地，馬上的張士軒也一下失重跌落在地。
“世子！”
“啊！”
眾人皆驚，場外的不少人叫喊。國公夫人更是嚇得臉色發(fā)白一下，跳了起來，差點當(dāng)場暈過去。
“保護世子！”
“世子落馬了！”
一人一馬摔倒在地，塵土飛揚，后邊趕上的馬兒也受到了驚嚇，紛紛亂了陣腳，但及時拉停。
最近的元晨追得緊，沒剎住速度，馬慌張地前蹄一抬，嘶鳴一聲往后一仰，元晨死死地抓住韁繩糾纏了一會，仍被甩了下來。
好在元晨原先學(xué)了點防身之術(shù)，落地一躍，摔得不算慘烈。
“殿下！”
“快！軒兒！”
“軒哥哥！”
一堆人作擁上前，眼見張士軒昏死了過去，驚慌失色。國公夫人心疼得儀態(tài)全無，幾欲落淚，下人忙去喊了大夫，四個人將他好生抬了起來，置于看臺軟榻。
國公大人雖也擔(dān)憂，但還是先關(guān)心了三皇子的傷勢，受了些擦傷，忙派人送回府上療養(yǎng)。
“我無礙。”
元晨抬手，看了看躺在榻上昏睡的張士軒。
陳里仁見這陣仗，早知大事不妙，忙向賽場跑去?？蓱z飛靈還癱倒在地，膝蓋腿上擦出了不少血。
她覺得事情不對勁，按飛靈的速度與腿力，絕不會無緣無故摔倒，賽前慕容給它看過的，身體一切無恙。
“給我將那劣馬打殺了！”
大夫未至，國公大人尚在急火中，卻見有個馬圉此時竟急切地跪坐在賽地上，關(guān)注那匹白馬的傷勢，不禁更憤。
陳里仁腦袋一嗡，聞聲望去，國公大人正指著這邊的位置。此時飛靈正睜著水靈的眼珠子看著她，腿雖傷得重，流了不少血，鼻子卻嗅了嗅她的手掌。
“老爺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