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松手

　　云安府大喜之日，一對新人，尚未正式謀面，便各自消失。楚覺彥素來不是任性之人，時間到了，他自然會出現(xiàn)，陸婭弦就不一樣了。

　　茲事體大，孔姝沒有聲張，早早放出消息：新任家主夫人舊疾發(fā)作，不能出席晚上的煙花晚宴。

　　孔姝央了懷顏，請她啟動云安城中各處暗哨，排查城中可疑之人，她則親自找陸家人問責。

　　懷顏回自己的院子，向純懿先人他們道明情況，白隱雙手環(huán)胸，瞅著日頭未落的天，嘆了句：“怎么什么事都攤到你頭上了？”

　　薄暮安伸手拍拍他的肩，道：“所謂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便是如此，所以從來沒人找你幫忙。”

　　白隱睨他一眼，拍開他的手，沒有說話。

　　“今晚許是回不來了，各位還得盡興?！闭f罷懷顏便轉身離開。

　　云安城中今夜暗哨，是她畫圖排布，遍布各個街道小巷，可以監(jiān)察云安城中云安府外各處地方，只是陸婭弦的面貌無人知曉，所以需得她親自出馬。

　　才出院門念久便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回頭便看見一抹茶白身影。

　　 “你要作甚？”

　　 那人唇角一勾，道：“總能幫你一些。”

　　 懷顏朝前走著，低聲道：“這件事關乎云安府的面子，于云安府來說，實力固然重要，但面子更甚?！?p>　　“這話是讓我管好自己的嘴？”

　　“不免有些人趁這個時機做些什么，紙包不住火，何況現(xiàn)在云安府在風口浪尖上，就算人找到了，這件事也遲早被人捅出來。”

　　“這又是什么意思？”

　　懷顏沒有過多解釋，有些事情她向來委婉，日后有人找她麻煩，在人前與她相處過密之人，到時便會成為眾矢之的，她不想拖累的人有二，一是楚覺辰，一是他鐘念久。

　　陸婭弦這個名字懷顏以往從未聽說過，自然也不曾見到過，搜尋起來，無從下手，只能用尋路。

　　尋路用來尋人，則要用所尋之人的血液作引。陸婭弦在云安城留下的痕跡只有云安百姓熱鬧的記憶、云安府中眾賓客眼中只見身形的婷婷麗人，以及合巹酒中幾滴嫣紅。

　　到了新房外，望見內(nèi)內(nèi)外外圍的丫鬟婆子不下十人，在門口她們便被孔姝的娘家人孔大姨攔了下來。

　　孔大姨雙手交疊放在胸前推開行禮，道：“老奴見過煦清主，煦清主還請留步，新婦身體不適，不見客?！?p>　　懷顏抬眼望去，入目便是她左邊眉頭突出的那顆黢黑的痦子，孔大姨眉骨抬起時，它會耷拉下來，那是懷顏腦海中丑陋二字的初始模樣。

　　“這樣鋪張，是怕誰不知道里頭的人不見了？”懷顏聲音若冰泉冷澀，聞者背寒。

　　孔大姨眉骨向下一耷，痦子跳到眉骨最高的地方，格外明顯，眼珠一提溜，右手劃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道：“老奴愚鈍，煦清主請?！?p>　　念久跟在懷顏身后，才跨幾步便被孔大姨攔下，她眉眼一橫，道：“二王子留步，此地是我云安府主母居室，男子留步。我晉安禮教森嚴，不似你襄南豪放?！?p>　　念久眉頭微蹙，頓住腳步不再上前。懷顏徑直走到室內(nèi)，沒有回頭。她一進房門，便引得眾人的目光。

　　新房內(nèi)鳳冠霞帔大紅蓋頭整齊堆疊在臺前，丫鬟婆子站了一地，床上躺著個人，床頭還有個藥碗，污濁的液體已經(jīng)見底。懷顏不禁冷哼一聲，做戲倒是會做全套。

　　轉眼見合巹酒還安穩(wěn)地擱在紅漆托盤里的大紅綢緞上，不顧眾人打量的目光，徑直走上前，取下腕間的發(fā)帶，將發(fā)帶一端的銀葉子浸到摻著陸婭弦血液的茶水中。

　　將發(fā)帶收回腕間轉過身，只掃了看著她的那些人一眼，便又徑直離開，只留屋內(nèi)眾人面面相覷，低聲細語。

　　出了云安府天已漸昏，尋了云安府周邊的幾處暗哨，皆道未見可疑之人。

　　陸家出自襄南，幻修世家，現(xiàn)任六仙堂堂主是陸為悟，陸婭弦是他的小女兒，往日素未聽聞她的名號，不過身為陸家人，想來幻修過人，常人難尋。

　　出了云安府，懷顏又取下發(fā)帶，用發(fā)帶另一頭的銀葉子劃破了血封，御血浸透發(fā)帶。

　　只見沾了陸婭弦血液的銀葉子牽著發(fā)帶騰空而起，順著深河的方向而去，他們二人隨著發(fā)帶所指方向而去。

　　有尋路之術指引，懷顏他們一路出了云安城，往襄南方向去。出了云安府一路向南。叢山峻嶺道路崎嶇，懷顏跟的不緊不慢，不甚著急。

　　“為何出了云安城，便慢了下來？”看著一旁架著火堆的人，念久有些不解。

　　懷顏拍了拍手上的灰，指尖撫到腕間的發(fā)帶，道：“找到人之后，該如何，左右思量，想到的皆覺不可?！?p>　　“那你為何出來尋她？”看著她映著火光有些失神的眼眸，念久的神思也在微弱火光中逐漸縹緲。

　　“云安府的臉面，覺辰在云安府的地位。”

　　她聲音輕輕，下顎流暢而鋒利的線條在晃動的火光下，顯得柔和不少，方才讓念久生出她也不過是個簡單女子，便又說出閨閣姑娘說不出的話，將這副意境打破。

　　“有些餓了，這林中蛇蟲眾多，我去看看有沒有什么可以吃的?！?p>　　念久吃不得太過葷腥油膩的東西，云安宴席上的菜品大都是大魚大肉、珍奇蟲子，午宴已過了幾個時辰，他到現(xiàn)在都膩得慌。再者，他確實怕蛇，幼時觀察蛇時沒少被欺負。

　　聽到懷顏說的“蛇蟲”，他便趕緊擦了擦方才采的果子，送一個到嘴邊咬了一口，道：“我吃這個就行?！?p>　　懷顏起身，拍了拍粘在身上的葉沫木渣，道：“你在這休息會兒，我去找吃的。”

　　想著她方才說的話，念久立馬拉住她的衣袖，睜著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抬起頭，道：“我和你一起去?！?p>　　看著拽在自己袖口的大手，自己其主人那副純良嬌柔的面孔，懷顏不禁扶額，想起某個人還給她造過一條竹葉青，抿唇無奈道：“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