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絲雨智對戰(zhàn),落情尼姑庵
花開花落總在春,人走人去四季換
一夜小酒炭火暖,一夜風(fēng)雨清風(fēng)淡
預(yù)留時光花不應(yīng),藏心入匣無空閑
誰言春雨賦詩意,春愁融雨天一片
賈秀才望著煙霧朦朧的春雨,心聲總有說不出的閑愁,寫下這首小詩將毛筆伸出窗外,用瓦沿的滴水沖涮著毛筆。水滴注入毛筆匯墨融合而后下滴,一滴墨水又砸進屋檐下小小水溪里,濺起一絲不著眼斂的水花,混著瓣瓣落花疊疊浮葉而去。賈秀才托著腮幫望著水滴,不覺得征住了,揉了揉眼睛,確認(rèn)無誤,趕忙推開門跑下樓去。因為賈秀才看到了一張面孔,一張熟悉的面孔,身披一身蓑衣頭頂一頂斗笠,那張面孔卻是在賈秀才腦海里是揮之不去的,化成灰也認(rèn)得。這人不是別人,而是笑笑,身負(fù)重傷的笑笑。笑笑半趴在馬背上,搖搖晃晃的欲要栽下馬來一般,見到窗臺上的賈秀才,招了招手,看賈秀才有回應(yīng),便支撐不住當(dāng)真一頭栽下馬來。連陰雨天街上行人稀疏,路人認(rèn)為是醉酒的破落漢,笑了笑從笑笑身旁走開。笑笑欲要爬起,被賈秀才托起手臂攬載肩上,扶著回了聚品樓,店小二們趕忙上前幫忙,攙扶著送上二樓清風(fēng)軒。
賈秀才對王小二道:“快去請街央頭的魯大夫來?!?p> 王小二應(yīng)了聲剛要行動,被笑笑制止,笑笑道:“我這傷我自知,煩請借筆墨一用。”
賈秀才鋪開紙張,笑笑提筆寫下一藥方,賈秀才扔給王小二一頂銀子,道:“快去抓藥!”
王小二嗖嗖的跑下樓去。
賈秀才瞧笑笑傷勢雖重卻無危急情形,便為她倒杯水,問道:“笑笑姑娘你可別來無恙,這是怎么啦?”
笑笑苦苦的笑道:“陋室又逢連陰雨,李珍家不能去,自家又被炸了,唯有到你們這來躲躲雨?!?p> 賈秀才道:“為什么是我們這,你可是拿把刀子架在我脖子上的,也用匕首差點要了南懷杰的小命?!?p> 笑笑忍著疼痛銀鈴般的笑了幾聲,道:“這就是世人常說的不是冤家不聚頭!”
賈秀才道:“我是生意人,前些天你送來了一張大額銀票一千兩,破呂史案半柱香的事,理應(yīng)收銀二百兩,刀架脖子的賠償五百兩,還剩余三百兩,三百兩銀子就抵銷你在這避雨的開銷吧?!?p> 笑笑道:“賈秀才真是實在的生意人,從此我會是你忠實的客戶?!?p> 賈秀才道:“笑笑姑娘是高貴的大家閨秀,怎么今天一身蓑衣斗笠的,且是孤身一人?!?p> 笑笑道:“花開花易去,人來春不回。這春雨猶如東洋的櫻花雨季,讓人留戀。咱們都是一類人,應(yīng)該懂得浪漫二字,悶在一間毫無生趣的房間里簡直要命。所以,我學(xué)秀秀姑娘著男兒裝,披上蓑衣斗笠的踏著春雨溜達(dá)溜達(dá)。不巧到你樓下傷勢就發(fā)作了?!?p> 賈秀才品了品,低頭念叨:“花開花易去,人來春不回。不錯。即使這個理由假的不能再假,但卻十分符合我的性情,你就安心療傷吧,店員們只知道進來一位男子,沒有笑笑姑娘。”
笑笑笑了笑,眼神里有絲感恩又有絲嘲弄。
話說南懷杰欲要離去之際,步至院中突然一個轉(zhuǎn)身,一把鎢鋼利劍直刺秦福山咽喉。秦福山被這突然變故驚得措手不及,求生的本能反應(yīng)一個側(cè)步移身,手掌合攏,抱住劍身,運功一扭,掌如蝶開的花絮。南懷杰虎口一麻險些脫劍,趕緊抽劍倒翻一個跟頭。秦福山運起花絮掌很難收勢,索性跟劍來攻,掌風(fēng)到處雨水化作噴泉,如花兒盛開一般,但濺到人身上確是一股疼痛。
秦福山連擊三掌南懷杰飛躍躲避三下,秦福山收勢收功,昂然一笑道:“少俠為何如此,突變刺殺于我?!?p> 南懷杰笑了笑,將烏鋼劍回收劍鞘,施禮道:“秦總鏢頭真人不露相,如此能忍之人必有大的胸懷大的報復(fù)。我即已被引領(lǐng)到這兒,既來之則安之。秦總鏢頭,兔死狗烹的下場無人想去嘗試,既然已入你們眼,已將我當(dāng)作案件真相闡明人,宣告天下我求名你得利,我南懷杰定當(dāng)全力以赴!”
秦福山又是一聲大笑,而后捋了捋胡須道:“少俠,你說的話我不懂,請回吧!如有需要定當(dāng)再去邀請少俠。清明節(jié)能破案最好,破不了案也是天命?!?p> 南懷杰笑了笑道:“如此陰雨天閑著也是無聊至極,不如騎馬閑逛,說不準(zhǔn)會有意外收獲。秦總鏢頭,你說我去哪兒逛逛比較好呢?”
秦福山疑慮的想了想,道:“京城北外門有座尼姑庵,尼姑庵里有位常駐于此的香客,香客是位姑娘,隨行人稱其為格格。這位格格是位神奇人物。我建議少俠去哪兒逛逛,說不準(zhǔn)好運來了便能撞上。”
南懷杰想了想,向秦福山施禮一拜,笑道:“世間事自有世間的道理,我南懷杰不抓人更不會傷人,只是一枚偵探,偵查案情探尋真相而已。方才多有得罪?!痹捦耆巳ァ?p> 秦福山淡淡的笑了笑,望一眼天空陰云,念道:“又將是一場急雨來臨。”
塵世無緣,眾生物象終老去,古佛孤燈煎木魚,一剪青發(fā)去,了此殘生怨。尼姑庵是清凈的,但每位尼姑前身的故事往往是吵雜的,佛緣也是一種塵緣,只是在經(jīng)文里抽象了前生今世與來生。南懷杰從京城南門外來到京城北門外,穿過繁華鬧市買了把青灰油紙傘。春雨季唯有傘的生意最好做,游春時也點旺了尼姑庵的紫煙,善男信女各懷其愿,跪拜佛前,焚香散財,以圓其愿。換一種說法,佛祖也收錢,如此才能鍍上金裝,塵緣,佛也離不開的。
南懷杰掏出懷表看了一眼,隨著燒香的騾馬人流來到山腳下,抬眼上望,一座莊嚴(yán)的寺廟就在山頂煙云彌漫處。南懷杰將馬拴起來,拍了拍身上浸染的雨珠,將禮帽摘下甩了甩,撐著傘往山頂攀去。
來到廟門前,見廟內(nèi)香客稠密,香煙四起一片香火旺盛景象。入鄉(xiāng)隨俗,來到廟門前需做廟家事。南懷杰將傘放在傘架上,買了一把香,也學(xué)著世人口中念念有詞的嘮叨著,焚香舉眉參拜。南懷杰沒有嘮叨,參拜完佛祖直接起身,在一搖簽處拿起一盒簽搖了搖,搖落一支撿起來。而后向香火箱里投了塊銀子將簽交給一位上了年紀(jì)的老尼。
老尼接過簽瞧了一眼南懷杰,又打量了一眼,一句阿彌陀佛單手持掌于面前,問道:“施主,要詢問姻緣還是詢問財源?!?p> 南懷杰抽出扇子敲了下手掌,笑道:“我不愁姻緣也不愁財源?!?p> 老尼抬眼愕然道:“施主正值身強力壯,也不會詢問健康,施主想詢問什么?”
南懷杰道:“我來詢問一件案情,一件關(guān)乎格格的案情,請師父賜教,是兇還是吉?”
老尼古眼神流離瞧了瞧周圍,銳利的盯著南懷杰傲然的觸動嘴角笑了笑,看了一眼簽語,略一思的道:“簽不是好簽也不是壞簽,鑒語告知兩條路,一路朝南一路朝北,南是艷陽天,北是陰寒地,就看施主怎么選怎么走了?!?p> 南懷杰道:“我可以選東或許選西嗎?”
老尼道:“東方無量,卻是懸崖峭壁,西方無量,卻是萬丈深淵。既已上了南北橋,東西方向各不通。”
南懷杰想了想,甩開扇子搖了搖,笑道:“格格如居北我便朝北方,格格如居南我便朝南方。塵緣如網(wǎng),陷進塵網(wǎng)由不得自個,只能安天命的去拼搏。”
老尼頷首微微一笑,抬頭道:“后山一覽房,佳人靜觀湖?!?p> 南懷杰笑道:“佳人多出沒與北方陰暗地,師傅謝了!”
老尼莞爾一笑瞧著南懷杰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笑道:“也是有緣人?!?p> 尼姑庵的后山也屬于寺廟的范疇,一覽山頂露水匯聚成的小瀑布穿越山澗跌進一池湖水中,臨湖而建一排廂房,原本是留給過夜的香客,現(xiàn)在租給了想?yún)⒎鸪qv于此的香客。廂房的最東端是一樁精致的兩層樓房小獨院,獨立于廂房之外又溶進廂房之中。小院門口上旋一塊匾,匾上寫著“梅居客”,門框兩端一副對聯(lián)道:“悠居山野林,歲月幾何許。”
南懷杰笑了笑,心想:“這位格格倒是和賈秀才有得一拼,愛文雅賦詩篇?!?p> 欲要上前摳門,卻被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兩位魁梧大漢攔在身前,一位道:“這里不是廟,香客謝絕入內(nèi)?!?p> 南懷杰知道向來門崗小鬼最難纏,說理是說不通的。便道:“我非要進去呢?”
另一位胡須濃染一般,咆哮道:“大膽!”話剛落音便是飛踢一腳,南懷杰傾側(cè)一閃,巧妙躲過,扇骨一揮,穩(wěn)穩(wěn)敲在大漢足三里穴位處。大漢事先未有任何提防之心,更未料得眼前年輕人竟能瞬間出如此招式,一個鋃鐺跌倒在地,痛的呲牙咧嘴,趕緊一腳站立起來。另一位猛吃一驚,唰的一聲從背后抽出一把彎月刀,靈敏的向南懷杰砍去。南懷杰聞得刀鋒抽風(fēng)寒氣逼人,后撤一步一個躬身,刀沿從頭頂掠過。而后刀鋒呼風(fēng),一濺一線雨水,又轉(zhuǎn)向朝下方砍來。南懷杰愛惜扇子不舍得用扇骨來接應(yīng),唯有飛撲躍起,腳蹬院墻翻飛到持刀大漢后方,一個飛踢向大漢肩部擊來。大漢猶如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飛將,長了眼睛的彎刀漫過肩部刺向后背,瞄準(zhǔn)南懷杰飛踢而來的腳端。南懷杰心里叫苦只好改向下盤,橫掃大漢腿部。大漢轉(zhuǎn)身急忙躍起,又是刀尖刺地捅來,南懷杰迅速回招用扇骨擊向刀背,刀背叮的一聲被扇骨震偏。大漢一驚,回招又攻,如此十來招之后,南懷杰有點不耐煩了。笑道:“好刀法,只是有點遲鈍?!?p> 大漢先是一喜而后一怒,將刀使的更加快速,南懷杰覺得過癮,用扇骨抽揮擊刺又接了五招。大漢無一絲氣餒之色,更無停頓之說。南懷杰瞧見門旁一棵洋槐樹上洋槐花開的正旺,里面滴答著雨珠。便一個飛腳踢在樹身上,震的花葉上雨珠棲落猶如突來一片陣雨,南懷杰趁機甩開扇子猛然一扇,花葉上砸落的雨珠被扇風(fēng)狂掃,猶如一團利箭齊飛向飛刺攻來的大漢。大漢面孔撞上雨滴一疼,眼睛本能的閉上,南懷杰趁勢一個飛腳踢在大漢持刀的手腕上,彎刀落地。而后一個回腳踢在大漢足三里穴位處,大漢鋃鐺一聲也落敗。
大漢單腳站起來,嘆了口氣施禮道:“公子不出殺招也不出狠招更不愿傷我兄弟二人,可見不是歹毒之人。我敗了,請問公子尊姓大名?”
南懷杰抱拳回禮道:“在下南懷杰,為一宗案子,特來拜會格格?!眱晌淮鬂h互望一眼,不知該做何通報。
這時門內(nèi)傳來一個聲音,悅耳的姑娘音,聲音道:“你可是工部尚書南懷仁大人曾經(jīng)的書童,曾高中進士在工部任職三年與南懷仁大人情同父子的南懷杰?!?p> 南懷杰聽后這番話心頭一陣炙熱,眼眶不覺有些泛紅,壓住激動的情緒對門施禮道:“在下正是南懷杰?!?p> 這是院中響起兩聲清脆的箏音,門內(nèi)姑娘又道:“左門哥右門哥,請放南懷杰公子進來吧?!?p> 兩位大漢笑了笑,對南懷杰小聲道:“喊話這位是小葉姑娘,里面還有一位小楚姑娘,尊貴的一位是格格閣下?!?p> 南懷杰向左門右門施禮,笑道:“曾聽聞京杭北段有兩位兄弟,彪悍狂野,把持一方水道劫富濟貧,很是漢子。今日在此遇到,當(dāng)真榮幸!”
左門右門抿嘴一笑,好似曾經(jīng)往事已付之流云,眼前僅是古佛寺廟,推開兩扇門。對南懷杰道:“南懷杰公子,有請!”
南懷杰進院后,只見青磚地面鋪地,幾碟泥土處栽著幾株寒梅樹,靠著院墻是三排薔薇花,花兒半開雨水淋灑,顯得既樸素又嬌艷。一座廂房是地上三間樓上三間,屋檐處有風(fēng)鈴,一陣云風(fēng)來,風(fēng)鈴隨風(fēng)擺,叮叮玲玲甚是悅耳。房門口臺階上站著一位姑娘,雖是丫鬟裝,卻是素色的綾羅綢緞,一雙丹鳳眼高挺鼻梁櫻桃小嘴,配在玲瓏白狐臉上,顯得機靈與一股潑辣味。
南懷杰施禮道:“小葉姑娘,第一次見你時還是個孩子才這么高,現(xiàn)在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p> 小葉突顯滿面疑惑,盯著南懷杰上下打量著,也回憶著往事,想在往事中尋覓到眼前這位裝束有點怪異的英俊男子。南懷杰向她挑了挑眉毛,小葉面孔一紅知道上當(dāng)了,嗲氣的怒道:“這是尊貴之地,不得放肆!”
南懷杰搖了搖扇子瀟灑的笑了笑,忙道:“不敢不敢!”
小葉道:“不敢就好,隨我上樓吧?!?p> 一樓一間客廳兩間臥室,踩著樓梯登上二樓,視野豁然開朗,二樓三間房子打通融為一間,窗欞雕琢纖細(xì),顯得光線充足通亮,視線挑過推開的窗戶穿過蒙蒙細(xì)雨,瞧見的是一灣煙波浩渺的湖水,背窗是浮著云煙的青山,當(dāng)真是美景佳怡流連忘返之感。正東方的一暖色木做成的閨閣里,瑪瑙鏈子半垂,鏈子兩側(cè)是道輕掩的幔子。
看到幔子南懷杰心里一驚,破如蟬翼隨風(fēng)飄逸的桑蠶絲材質(zhì)。搜尋下圖案未見到龍鳳標(biāo)志,心中忐忑稍微松馳。
只聽簾子后面響起一串箏音,隔著輕盈的幔子依稀可瞧見一人坐立古箏前,一人垂立其身后,彈奏的是首《高山流水》,只彈半曲便停歇下來。南懷杰甩開扇子搖了搖,道:“高山流水覓知音,格格這一首曲子彈了半曲,意在我南懷杰只符合你半截審美?!?p> 格格沒有回話,而是身后那位姑娘森嚴(yán)的道:“大膽,見到格格還不參拜?!?p> 南懷杰笑道:“你是楚楚姑娘吧,我如像常人一般進來便參拜,就聽不到這半曲琴音了,也就喪失了這半截審美。再說,格格雖在我面前,卻被一幔簾相隔。窺一葉而知秋,聽琴音已知格格聰慧優(yōu)雅。女主人不會聘用比自個還要漂亮刁鉆的丫鬟,小葉已是難得一見的佳人,可以猜想到格格絕對擁有傾城傾國之貌?!?p> 旁邊小葉臉上泛起一片笑意,南懷杰便笑向小葉道:“小葉姑娘你說呢?”
小葉道:“你雖然膽大,但我還是奉勸你,在格格面前還是收斂下嚴(yán)謹(jǐn)些好?!?p> 楚楚聲音也暖和了些的道:“今日格格心情不錯,恕你無罪,小葉,看茶?!?p> 小葉指了指窗臺邊的兩張椅子,南懷杰笑了笑,打量著房間坐了下來。不大會兒小葉拖著一茶托上來,茶托上放著兩杯茶水,先行端給格格一杯,再行端給南懷杰。
南懷杰品一口茶,幽幽道:“民間是很難品到這樣珍貴的大紅袍了,傳聞武夷山下就這么一棵存活著?!?p> 格格終于吐話了,未聞面先聞音,一番輕靈之音從幔簾后傳來,格格道:“你就是南懷杰,頭戴一頂英倫禮帽,穿著一身白綢長袍,腳蹬一雙普魯士馬靴,時不時掏出一把鋼骨扇搖搖,中不中洋不洋。懂些衣品有些見識的識貨人夸你還行,不懂門道的會說你神經(jīng)。你剛進來就先看身后表明你很警惕,而后順著墻角打量一番房間四周,確定整個房間內(nèi)只有我們?nèi)?,你的警戒心便消失了,緊張變得輕松便不自然的掏出扇子扇扇心里面方才那股緊張勁,也是在故裝瀟灑。如再深入你的細(xì)節(jié),你的眉角遇到漂亮姑娘便好似情不自禁的上調(diào),一副輕浮的舉動,實則是你故意而為之,舉動雖輕浮卻是給姑娘一種驚嘆我顏容美麗的心理,這一動作比語言的夸贊來的還要管用,畢竟姑娘家沒人會討厭這種無聲又看似最為真實的由心夸贊。你衣服華麗長相瀟灑某種程度上還算英俊,可你袖口處鞋跟處卻有鼻涕痕跡,一番力戰(zhàn)之后鼻涕流出,用袖子直接擦拭,或用手指抹掉后直接抹在鞋跟上。這是一種習(xí)慣,兒時養(yǎng)成的習(xí)慣,如大人稍有管教的更正這種習(xí)慣長大后也就不會有了。可見你兒時無人管教,如沒猜錯,你應(yīng)是位孤兒?!?p> 南懷杰眨了眨眼睛,搓了搓嘴巴,來掩飾自卑的沮喪,強裝笑意的笑了笑道:“格格看來是位很了解塵世的人,住在這么清幽的寺院里真是難得?!?p> 格格悠悠的笑了笑,款款起身,楚楚為其拉開幔簾。南懷杰看到走來一位亭亭玉立仿佛不曾沾染過人家煙火的姑娘,一身雪白絲質(zhì)白紗裙,青絲秀發(fā)一束白羽翼,半份清瘦半份圓潤半份妖嬈半份端莊的面孔,深潭的眼睛透視著智慧,仿佛世間對于她來說皆是透明的,美的猶如畫中人,怒目含笑,春雨春寒春雨春暖。
格格手中也持著一把扇子,是把孔雀毛修邊的小穗扇。搖了搖道:“看來我是猜對了?!?p> 南懷杰沒有再反駁,喝了口茶,依舊自我瀟灑的搖了搖扇子道:“格格一身白色紗裙,發(fā)束一帶附天鵝羽翼。妙齡俊俏面孔寒,眉毛恰似一溜煙。眼睛深邃似窗外湖水,高挺鼻梁傲風(fēng)骨。丹紅嘴唇秀彎月,兩片紅唇翹楚開。兩排玉齒潔亮白,脖頸紗巾迎仙來。惟妙惟肖亭亭立,背影可攜江山去。”
格格忍耐不住半掩嘴唇一抹笑,小葉與楚楚罕見格格笑了,也放開懷笑彎了腰。
南懷杰傲意的笑了笑,問道:“格格還要接著聽嗎?”
格格道:“你是位驕傲的人,不會隨意夸人奉承人,方才我傷了你的自尊,你先設(shè)法讓我高興,接著你就會用我的方式來詆毀我了。是嗎?”
南懷杰心里一驚,搖了搖扇子若無其事的道:“格格這話倒是提醒了我,看來我不能再夸你奉承你,我要說些實在話,實在話可以抵消些你們對我輕浮的印象。好吧,我還是不說了,以防格格惱怒之下我吃不完兜著走。”
格格白了南懷杰一眼,道:“話到嘴邊你舍得吞下去嗎?我也倒是真想聽聽一位聰明的男人夸贊我之后會損我一些什么樣的話。放心,恕你無罪!”
南懷杰盯著格格笑了笑,格格心里一股暖意趕忙眼睛一寒。南懷杰道:“格格住所雖處于清淡的寺廟之內(nèi),房間裝飾看似樸素,實則確是大有文章,每件器具都很華美,小到一顆珠鏈一盞茶杯大到一榻座椅一面窗欞,都是奢華精琢價格不菲。可見格格的身份高貴,也可見塵緣未了,古佛孤燈敲木魚不會在格格身上出現(xiàn);格格心思細(xì)膩很懂塵世,從我衣袖褲腳便可推斷出我的童年,著實令人佩服,可見格格是喜歡喧囂的人,起碼曾經(jīng)是喜歡喧囂的人,唯有喜歡喧囂方可溶進民間。喜歡喧囂的漂亮姑娘住進這里,便是受到了塵世的傷害,且傷害不淺。沒有尋求家人保護住進家里,是與家人不和,與家人不和首當(dāng)其沖是與父親不和。你貴為格格小偷強盜與街頭壞人是近不了你身的,傷害你的人也是位人物,身份不在你之下,且是情傷!格格很漂亮,著衣更是講究,脖頸間那系紗巾也很美??啥械娜酥溃@個點綴是多余的,如沒猜錯那系紗巾之下是道傷口。無人敢傷你,唯有格格自己,所以,那道傷口應(yīng)是一道自縊的痕跡。紅顏多薄命,格格被急救了過來,如此也看淡了塵緣,在此寺廟常駐。人一旦有事做便會暫忘傷心事,時間久了也會被沖淡,為此,一項好強的格格是有能力的女中豪杰,懂得格格的父親便為格格尋些差事,且是很不一般的差事,如此能讓格格在忙碌中熬過這深邃傷心的幾年。只是不知那位傷了格格的負(fù)心漢現(xiàn)在何處呢?!?p> 南懷杰講完后瞧著格格,格格臉上消失了先前那抹若有若無的微笑,手頭握緊羽毛扇,眼睛眨了一下,情不自禁的流下兩行淚。南懷杰心頭一緊也泛起一片心疼的漣漪,卻不知該怎樣安慰,掃一眼小葉和楚楚,兩位姑娘已嚇得不敢抬頭。
格格靜了靜,抬起頭問道:“南懷杰,你講完了?!?p> 南懷杰道:“不敢再講了,再恕我無罪也不舍得再講了?!?p> 格格冷冷的冷嘲一聲,道:“趁我未改變主意時,送客!”
小葉聽到后,身子一悚,趕緊拉起南懷杰推著他往樓下去了。到了院中小聲道:“格格的相公是位將軍更是位英雄,在平三藩時戰(zhàn)死沙場!格格傷心之余差點沒去九泉之下陪他。”
南懷杰心里一片悵然,嘆了口氣,對著二樓喊道:“我南懷杰敬佩格格!”
南懷杰忘了拿回那把油紙傘,滿心憂郁悵然若失的樣子,淋著漸漸變稠密的細(xì)雨往山下走去。走到山腳下,陰云緣故天色已變暗很多,香客們盡是下山來無人上山去,拴馬樁上的馬匹已稀疏僅剩幾匹。南懷杰解下韁繩跨馬而去,不自覺的惆悵起來,揮之不去,格格的音容相貌皆在眼前耳畔漂浮著。南懷杰搖了搖頭,吸一口春雨,刺馬揚鞭快打了幾下馬屁股,飛奔而去。
走到聚品樓時,天色已暗,聚品樓的燈籠也已挑起來,二樓清風(fēng)軒的窗也亮著燈光。卻聽見街頭一陣馬蹄聲,吳判官騎在馬背領(lǐng)隊奔來叫道:“南懷杰,不好,宣武門城門口大白天的又被掛上了三具尸體!女人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