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樓三層一間雅閣,程之禾與顧夢雪相對而坐。小廝與允兒在門外守候。
兩人對視良久,最終顧夢雪嘆了口氣,幽幽開口:“為何如此任性?”
“你是說哪件事?”程之禾臉上掛著笑,一副不明白的樣子。
……
“你與公主已有婚約,與我有任何接觸,都可能引起非議,以前還未有婚約的時候,還可以對我裝作視而不見,怎么現(xiàn)在,反而不知收斂了?”
“你怕什么?”
……
呼……顧夢雪再次嘆了口氣,她站起來,走近他,坐到他懷里。
“我沒有躲著你,我只是在等你,妥善地處理好此事,如今看來,并不順利對嗎?”
程之禾脊背一僵。
“如果順利的話,你不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更加不會做出像今天這樣的行為,一個向來不做沒把握的事的人,行為這般沖動,除了這個原因,我想不到其他的了。”
顧夢雪輕柔的話語,猶如羽毛一般,拍打在他心上,他第一次全然感受到自己的無力,憤怒,焦慮等情緒,長這么大以來,他第一次對自己產(chǎn)生了懷疑:為什么連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都做不到呢?
“我求了父親很久,但他怎么都不松口。我去找了太子,見到了公主,把我已有心上人的事告訴了她,請求她讓皇上收回成命?!?p> “什么?”
“我知道這樣很沖動,但這是最好的辦法了,公主也不會想嫁給一個心里有其他女子的人吧?”
……
這還真是,夠狠的。
當朝皇帝的作風,顧夢雪略有耳聞,漢國建國已百年,雖然看上去一派祥和,但皇族內(nèi)斗卻從未停止過,墨皇年輕有為,政績不俗,如今年歲漸長,性格反而變得乖張跋扈起來。墨皇大概也有四十好幾了吧,程之禾今年十八歲,比起墨皇,確實不夠看。
直接找公主攤牌,不失為一個好辦法。起碼比直接沖進宮找皇帝抗旨要好吧。
“那公主,怎么回答你的?”
“她可能被嚇到了,只說回去考慮。”
“那,她要是不同意或者皇帝非要她嫁怎么辦?”
“不會吧,墨皇雖然喜怒有些無常,但對子女還是很不錯的?!?p> “……賜婚是多大的事,不會輕易收回的,且等等吧。”
“那你別躲著我了,好不好?”
程之禾如同一個小男孩一般,緊緊抱著顧夢雪,生怕他一松手,她就不見了。
“嗯……”顧夢雪輕聲應(yīng)著。
兩人許久未單獨見面,皆不舍得分開,眼見要到申時,才戀戀不舍地各自回家去了。
…………
皇城東宮,太子書房。
一個二八少女,正駐足在一副書畫面前,細細觀賞。而太子則在文案面前,閱覽奏折。
“玲兒,那日程之禾找你,所謂何事?我問那小子,被搪塞過去了?!?p> “唔……無甚要緊事,大概是以前對我沒什么印象,賜婚后,想要見一面罷了?!?p> “真的?那小子是福氣好,能夠得到你的青睞,他啊,就是個愣頭青,一向?qū)ε永涞暮?,你啊,就是太害羞了,既然早就屬意于他,怎么也不多與他親近親近,你看人家對你,都沒留下什么印象?!?p> “大皇兄,別取笑人家了,人家是女孩子,哪里有機會親近男子??!”
“嘿嘿,怎么沒有,那愣頭青天天在我跟前當班,就是你每次來了,又不敢進來,等到他出去了,才進來與我說話,你以為我沒發(fā)現(xiàn)???”
“哎呀,大皇兄,你再說,我就走了?。 蹦岜蛔约旱母绺缯f破心思,頓時紅了臉。
“好好好,不說他了,不說他了,玲兒莫惱?!?p> 笑鬧了一會兒,墨玲裝作不經(jīng)意間翻到一則逸聞,說的是前朝某一代,一男子早早便有屬意之人,只是門戶不等,一直未敢娶之,那女子也癡癡地愿意等他,但等到建功立業(yè)封官加爵后,皇帝將自己的女兒賜婚給他,男子又不愿辜負之前那女子,進退兩難,最后皇帝知道了此事,同意他娶兩個妻子,地位等同。
“此事卻也不失為一段佳話,大皇兄覺得呢?”
“哈哈,雖說是平妻,但終歸公主為嫡支,那女子只能說在名義上,是和公主一樣,為妻,但實際上,她所生的孩子,仍是庶出。”
“是以,佳話是佳話,只要那女子,不介意這嫡庶之別。”
“原來如此?!蹦崴朴兴?。
…………
這日有香道課,讓大家驚奇的是,顧夢雪竟然與程之禾一道進來,并且?guī)推鋽[放好一應(yīng)香具,然后立于旁側(cè)待命,那意思,就是她現(xiàn)在是程之禾的助手了。
“怎么回事?一天未見,顧夢雪就對程先生的香道心服口服了?之前不是還說,不愿尊他為師嗎?”一喜歡圍著程之禾問東問西的女子道。
“是啊,之前她對程先生完全是視而不見,愛理不理,怎么今天變味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欲擒故縱?”
“高明啊高明……”
“哼,心機深沉……”
…………
“咳咳……顧六小姐,因精于香道,被晏師破格提升為香道課助教,誰有異議,找晏師訴去?!?p> “什么?助教?那不是相當于先生了?”
“人家靠實力上位,竟得到了晏師的認可,難怪敢說,不愿尊程先生為師了?!?p> “顧姐姐好厲害??!”收獲一個顧夢雪的小迷妹。
“就算她精通香道,但教授又是兩回事,能教好我們嗎?”
…………
“上課,止語,有什么問題,散學了再做討論?!背讨炭刹还芩齻儯灶欁缘亻_始制起香來。
看程之禾制香,是一種享受,動作行云流水,專注度極高,似乎能把人吸進去似的。但他惜字如金,除了做必要的解說之外,一切全靠學生們自己看,自己記,自己摸索。因此,雖然看他制香很享受,聞他的香,也很美,但等到自己要制香了,姑娘們往往就頭疼了。那些復雜的香料,比例,數(shù)量,火候,哪能一次就記住呢?
這個時候,顧夢雪就派上用場了。
下面的人一邊制香,顧夢雪一邊講解剛剛的合香步驟,從香譜為何要如此搭配,配香為何要有順序,到不同的香料,為何要對應(yīng)不同的火候等,一一細細作了講解。
程之禾一邊聽著,一邊嘴角揚起了弧度,明明是那么出彩的一個人,平時非要藏著掖著,還好讓自己發(fā)現(xiàn)了。
聽完顧夢雪的這番講解,姑娘們制香的成功率直線上升。
“呀,我完成了,好好聞啊?!?p> “我也做完了。第一次做的這么順利?!?p> “果然顧姐姐就是厲害。”又收獲一批顧夢雪的小迷妹。
“那是,我五姐姐是最厲害的?!鳖欫惿徳谂詭颓?。
一堂香道課下來,直到程之禾通知散學,再也沒有人質(zhì)疑顧夢雪是否有資格擔任這助教了。
一群比顧夢雪年紀還略小的姑娘,以顧麗蓮為首,皆圍著顧夢雪問這問那,儼然把她當做了自己的偶像。
當然,也有一些姐姐輩的小姐們,可就沒那么容易服氣了,皆默不作聲。
比如那顧錦蘭,竟冷眼觀之,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