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毒藥!”話一喊出后,劉嬌才驚覺遭了。
可她多慮了。
書房內(nèi)來來往往密集的腳步聲、哭喊聲、叫囂聲早已把她的聲音淹沒。
她脖子都快撐斷了,也看不清來人,辨不出聲音。
只有很多雙各色的腳在她眼前晃,晃得她兩眼發(fā)暈。
人堆中。
趙顏懷里的趙王妃,早已斷了氣,涼透了。
趙顏保持著僵硬的姿勢坐著,一言不發(fā),淚從他眼角無聲滑落。
一刻鐘前,趙王妃摸著他的臉,淚流道:“兒啊,為娘怕是看不到你娶妻生子了,也罷,為娘累了,該好好歇息了。
這府里有人要害你,你多加小心。
還有,定要找到你弟弟,找到你爹。
為娘對不起你,你是娘的心頭肉,不管是不是娘生的你,從未變過?!?p> 趙顏情緒早已失控,他吼道:“不會的,阿娘會沒事的?!?p> 趙王妃凄婉一笑,摸掉趙顏腮邊的淚痕:“乖,寶兒不哭,娘在這兒,寶兒不怕,不怕......”
這是趙顏五歲時,趙王妃對他說過的話。
那一年冬,趙顏半夜突發(fā)高燒,噩夢纏身哭厥不斷,趙王妃整夜沒合眼,緊緊地把他擁在懷里,輕聲安慰道:“乖,寶兒不哭,娘在這兒,寶兒不怕,不怕?!?p> “娘!”趙顏的咆哮聲幾乎要將房頂掀翻。
櫻初拉了拉趙顏衣角,怯怯道:“顏哥哥,干娘她已走了,你不要這般折磨自己?!?p> 趙顏整張臉一絲血色也沒有,眼睛呆滯地看向前方。
櫻初悲從中來:“顏......”
“滾。”趙顏道。
櫻初不敢置信:“顏哥哥你......”
“我叫你滾!聽不懂人話嗎!”趙顏吼道。
櫻初捂著臉哭著跑開了。
眾人誰都不敢再上前,壓抑著哭聲相互攙扶。
畢竟趙王妃在趙府幾十年來,對府里上下人確實發(fā)自心底的好,從不苛待一個下人,也從不擺主母架子,這點跟雷府的陳秀倒是截然相反的。
劉嬌藏在塌下怕極了,全身發(fā)顫。
她明明管府里藥房拿的是巴豆粉啊,只是讓人拉拉肚子脫點水而已,怎么就成了斃命的毒藥了。
不可能的,到底又是什么地方出了問題呢。
她邊打自己的腦袋,眼淚止不住的淌。
現(xiàn)在怎么辦。
我該怎么辦。
趙顏怎么辦。
“誰送來的湯。”趙顏一字一句問道。
眾人皆默。
“不敢說嗎?很好,那我......”趙顏語氣不善。
“是我?!壁w伯掛著淚從人群里擠出來道。
不,不是的,不是他。
劉嬌的心揪成了一團,她很想沖出來告訴眾人一切,可是她怕了,她不敢面對趙顏。
那是趙顏的娘啊,不是阿貓阿狗。
這個結(jié),這個怨,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化解的。
“不是趙伯?!庇腥碎_口道。
“阿丁!”趙伯拉住叫阿丁的下人。
趙顏:“說!誰敢隱瞞,今日就讓他給我阿娘陪葬!”
阿丁掙開趙伯的手,壯壯膽道:“我今日在花園里瞧見那新來的丫鬟,抱著這個陶罐鬼鬼祟祟躲在一處樹后,我覺著古怪,隱在一旁悄悄看,并未作聲。
后來見她從袖里掏出個東西使勁往陶罐里倒,我甚是不解。
倒完之后就把那包東西的紙丟進草里,她走后我收了起來,吶,就是這個。”
府中大夫接過拿到鼻下一聞,顫著聲道:“世子,就是這個!這里面包的可是世間劇毒——噬命粉啊,這粉只消半克就足以讓人當場斃命?!?p> 這一下,所有人連著劉嬌一起,臉色驟白。
不,不可能,不會的,藥房的人明明說那是巴豆。
他一定弄錯了,一定是的。
從來沒有過的恐懼將劉嬌全身包裹,她俯著身埋在黑暗里,艱難地抽泣著。
趙伯感覺瞬間就蒼老下來,他嘶啞著聲音道:“世子,許是阿丁看錯了,他眼神一向不好。”
阿丁反駁道:“大白天怎會看錯!我如果半句虛假,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趙伯:“你......”
“夠了!”趙顏吞進一口氣后冷冷開口道:“去把她給我找來,生要見人,死要見尸,如果她敢逃......就殺?!?p> 不一會兒,眾人皆散了。
趙顏愣神不久,便抱起他阿娘的尸體也出了書房。
房里一下安靜起來,落針可聞。
劉嬌壓抑的哭聲在房里來回飄蕩,一下又一下。
雨落了下來,打在屋檐上“嗒嗒”作響。
劉嬌癱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她冷極了,好像掉進了冰窖里,好像坐在了漫天飄雪下。
手是冷的,腳是冷的,那平日帶著溫熱氣息跳動的心臟,也冷了下來。
大腦一片空白,她許久都沒回神過來剛剛發(fā)生了何事。
趙顏的娘死了,死了。
他們以為是我毒死的。
不是我啊,我沒有啊。
我只是想捉弄趙顏而已,我沒有。
不是我,不是我啊......
劉嬌捂著臉嘟嘟嚷嚷又哭了起來,她兩手發(fā)抖得拉扯著頭發(fā),焦躁地把頭往地上撞。
她幾乎喘不過氣來,一種帶著恐怖的寒冷氣息深入骨髓,她想,我要死了......我活不下去了。
不,我要告訴他,不是這樣的,不是......
她披散著頭發(fā),沖進了雨里。
雨越下越大。
視線在雨里模糊,讓她分不清方向。
心里只有無數(shù)個念頭在喊,找到趙顏,找到他。
可腳上又好似萬斤重,每走一步讓她如踩針尖。
身上太多處鉆心的痛朝她襲來,她再也支撐不住,在雨里重重倒下。
...
這是夢吧,她想。
夢里的趙顏從雨里抱起她,憐惜地將她擁進懷里。
抱著她騎上馬,一直朝城外跑。
就像上次在池荷鎮(zhèn)逃命時撞見他一樣,他們在黑夜里相互依偎著跑。
城外,某處破廟內(nèi)。
“劈里啪啦”的聲音在耳邊炸開,劉嬌不舍地從夢境中醒來,睜開了眼。
火堆燒得正旺,風呼嘯著把火光攪得忽明忽暗。
她直覺腦袋漲得發(fā)慌,一切東西都繞著她在不停自轉(zhuǎn)。
這是哪里,我在哪里,我又是誰......
“趙顏,對,我要找趙顏?!彼撊醯睾暗馈?p> “不用了?!壁w顏拿著個竹筒,走了進來。
“喝了,熱水?!壁w顏遞給她,不容置否。
劉嬌手指發(fā)抖,滾燙的淚再也忍不住,像開了閘門的洪水,傾瀉而出。
她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用近乎哀求的語氣道:“我,你聽我說......”
“不用了?!壁w顏拿出方巾輕輕地幫劉嬌擦拭額上的汗。
眼神里盛滿了溫柔與疼惜,好似在擦拭一件這世間他最為珍惜的瑰寶。
劉嬌愣了,三魂飛了七魄。
她以為再見時,趙顏一定會讓她好看,輕則傷,重則死。
但為何是這樣。
不對,這不對。
這樣的趙顏更讓她難受,更讓她愧疚,也讓她絕望得無以復加。
她把趙顏的手推開,哭叫道:“你別這樣!”
劉嬌多想和他像從前那樣,你一言我一句,針鋒相對,互不相讓。
趙顏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還擠出一抹凄楚的笑,他接著給劉嬌擦拭:“別染風寒了,昨天下了水,今天又淋了雨。”
劉嬌嚎啕大哭起來。
“餓了吧,我剛?cè)ベI的,太早了其他還沒開攤,你將就一下。”趙顏從懷里摸出一個年糕,還冒著熱氣,他討好般說道。
這一刻,劉嬌終于再也無法壓制住心底的那只猛獸了。
她撲到趙顏懷里,哭得真真切切,哭得撕心裂肺。
“你罵我好不好,求求你,你罵罵我,對不起......”她哀求道。
趙顏撫著她亂了的青絲,在頭上不易察覺地一吻:“從前,不經(jīng)意間總是讓你照顧,這次換我來照顧你,如何?
這是我第一次照顧人,也將是最后一次。
等日出后,你我今生永不相見?!?
顏小1
作者很南受,正躲在廁所里哭。我是她的機器人,灰常不好意思,今天米有小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