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金貴”王爺進村那天。
一大早,村口就鑼鼓喧天、鞭炮齊鳴,路兩側(cè),里三層外三層全圍滿了人。
男女老少傾巢出動,連近幾日正發(fā)春的貓也不瞎喵喵叫了,伸著懶腰站房頂湊熱鬧。
人畜一致,恨不得來個幾十里夾道歡迎,載歌載舞才好。
這陣仗敢情來的不是王爺,是下界神仙吧。
不過話說回來,古代封建社會,地位等級固若金湯,分化得猶如楚河漢界般,涇渭分明。
普通百姓要見那些黃姓打頭兒的人,還真不是易事。
所以在幽州城,才會有那么多各色女子日夜守在趙府門口,無論如何都想見趙顏一面。
有貌有錢是一回事,最主要的是有權(quán)有地位。
“嘖嘖......”劉嬌在人群里嗤道。
就算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再次見到這似曾相識的排場時,劉嬌心中也不是滋味。
一方面她覺著這萬惡的封建社會,不但壓迫、剝削百姓,還老是很扎心。
這兒一派喜氣洋洋、國泰民安之相。
可遠在千里之外。
東南水澇,西北旱災。
多少人家為求生存不惜賣兒賣女,大部人仍活活被餓死。
劉嬌那日在林里救下的男嬰,后來打聽到,是被自己爹娘用一袋糧就賣給了人販子,再被那賊從人販子手里偷去的。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人的悲歡從來就不是相通的,古往今來都是如此。
看著一張張興奮至極的笑臉,一雙雙恨不得揮斷的雙手,劉嬌只覺得心里犯寒。
另一方面,有個人在她心里早已死得涼涼,尸骸都化成灰了。每當夜深人靜難以入眠時,劉嬌對月就酒,給那人在心底“上墳”。
三年,一千零九十五天,夜夜如此從未間斷,這墳都上了千把回了。
倒不是真對那人放不下,只是平白被人潑了一身臟水,還把她的通緝畫像描得極丑,不知是無心還是故意。
幾次假裝從官兵眼前晃,官兵忙著趕蒼蠅,理得都懶得理眼前活生生的“殺人犯”。
冤枉加損害肖像,意能平才叫怪。
劉嬌身穿夜行衣,只露出兩只眼睛,站在房頂跟那只發(fā)春的貓一起,俯視下方這群愚蠢的人類。
“來了,來了!”
有人驚呼一聲,人潮立馬竄動起來。
伸長了胳膊,瞪大雙眼,想瞧瞧這大端朝獨一無二的“神仙”。
“還有一公里?!庇袀€小孩兒爬到樹上,給眾人匯報情況大聲喊道。
眾人表情,姿勢早已擺好,就等著一會兒“匯報演出”。
杏村長搓著手,在人群前來回踱步如臨大敵。
等他家娘子把送世子的見面禮遞給他時,他提著沉沉的禮品才冷靜稍許——那是一顆大大的鹵豬頭,剛鹵好的,還冒著熱氣兒。
一碗燒酒,一盤花椒粉,那鹵豬頭就能變?yōu)槿碎g絕味啊。
劉嬌和貓,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那鹵豬頭,頭隨著它的晃動,左搖右擺。
“還有半公里!”小孩兒繼續(xù)給眾人倒計時。
“我說諸位啊,口號可都還記得吧。”杏村長問道。
眾人異口同聲答:“記得!”
杏村長:“那有勞各位再喊一遍,讓我這心里踏實些?!?p> “王爺,王爺,王中大爺;杏村,杏村,幸福之村。歡迎趙王駕臨杏雨村?!北娙她R聲喊道。
“很好,聲音整齊又洪亮,這次杏雨村打入上層階級,在場諸位功不可沒啊?!毙哟彘L滿意的捋了把并不存在的胡須。
“來了,還不到十步?!毙『阂桓Z地跳下樹,鉆進人群里。
杏村長掐準時間,比了手勢。
幾百號人卯著吃奶的勁兒,高聲大喊。
吃了一夜的酒,杏三暈頭轉(zhuǎn)向地進村。
剛到村口,不料被這震耳欲聾的口號一喊,酒勁兒喊沒了大半。
眾人面部笑容已擺,可一見來人皆:“......”
杏三疑惑地望望左邊,又望望右邊,揉了揉眼,半天才反應過來,原來在做夢啊。
他提著鞋,走邊揮手道:“眾卿有禮了,平身,都平身?!?p> “哈哈哈......”劉嬌捂著肚子,笑來直不起腰。
杏村長一拍大腿:“錯了,錯了,來人,把他拉走,這等場合怎能由他胡來?!?p> 幾個男子一擁而上,把杏三連人帶鞋拖下去了。
眾人剛鬧了初大烏龍,誰都不放心誰再爬那樹去放哨。
“我去?!眲烧f罷一個飛身便到了樹頂。
待眾人還未反應過來,就見一道黑影從頭頂飄過,翩翩落在那樹上。
眾人竊竊私語,但不敢作聲。
這是傳言要吃人肉喝人血,武功極高的女魔頭啊。
都想多吃幾輪新鮮的麥子呢,可不想當女魔頭的小點心。
杏村長想法如上,只得悻悻然對劉嬌點頭道謝。
劉嬌難理會其他,枕著手看著遠處慢慢變大的馬車。
三輛馬車,外加幾個隨從士兵。
越離越近。
她喊了聲:“真王八來了?!?p> 眾人又開始歡欣鼓舞起來。
杏村長躬著背候著。
第一輛馬車下來的是趙煙,端朝公主。
難怪聽說這個公主從小深居簡出極為不得寵,這樣子哪半分像個公主。
胖,太胖,全身肉撐得衣服都恨不得撕開。
手里還拿著個肉夾饃,咬一口“咚”一聲跳下馬車,在旁的杏村長,險些站不穩(wěn)。
趙煙盯著杏村長手里的鹵豬頭,兩眼發(fā)光。
“糟了,來了個搶食的。”劉嬌心道。
第二輛馬車門簾掀開,櫻初用團扇擋了擋臉,凹著腰身下了來。
人群一陣歡呼。
“這就是王妃啊。”
“果真是傾國傾城吶?!?p> “是啊,聽說王爺三年守孝已過,不日就要完婚了......”
劉嬌撇了撇嘴。
矯揉造作,再也沒其他詞更適合這個女人了。
想起那時在趙府被這女人欺辱的情景,劉嬌就恨不得下去扇她幾個大耳巴子。
想想還是算了。
她與趙顏約定過,一切過往煙消云散。
橋歸橋,路歸路。
各人掃好自己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現(xiàn)在,阿石前兩年也回來了,小蓮的病慢慢變好,爺爺也漸漸習慣了杏雨村的生活,還有個牙都沒有長的“小糕點”。
“有他們在就夠了,你要誰賤誰就賤去吧?!眲膳查_目光。
井水不犯河水,各流各的道。
最后一輛馬車停下。
趙顏冷若冰霜的走了下來。
面無表情,如喪考妣。
“切,真是夠夠的。你又不是忘機兄,裝什么冷酷?!眲牲c評道。
杏村長一見趙顏,如同老鼠見到了大米,干柴見到了烈火。
淚流滿面,激動得無法自拔。
連忙揮手示意,讓大家口號喊起來。
于是眾人一副“我給大佬作表演”的樣子,腰桿挺得直直地比之前聲音更為洪亮喊道:
“王爺,王爺,王八大爺;杏村,杏村,幸福之村。歡迎趙王駕臨杏雨村?!?p> 劉嬌差一點從樹上掉下來,砸死底下那個臉色青了又紫,紫了又紅的“王八大爺”。
杏村長將手中的鹵豬頭遞給趙顏道:“王爺這是我們給客人的禮物,請您務必收下,剛出鍋的,很是新鮮。”
看著趙顏久違隱隱發(fā)抖的身子,劉嬌憋不住了,開嗓大笑。
眾人抬頭望樹。
風襲過,黑紗被吹落。
一張娟秀嬌美的面容,呈現(xiàn)在眾人面前......
顏小1
劉嬌:“那個,鹵豬頭肉味道如何?” 趙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