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覺悟

　　時光如梭，不知不覺就到了晚上十點鐘，Monica開始人滿為患。一樓成了一片喧鬧的海洋，三教九流、南來北往，戴了一天面具的人們脫下偽裝，在這里恣意范總歡騰。

　　面目含羞的服務生走到金主趙懿面前，輕聲問道：“趙公子，天字1號享受一項附帶項目，現在上還是再等等？”

　　劉佐一聽見“服務”二字，臉色唰一變，渾身汗毛都豎起來。

　　葉秋正坐在靠近趙懿的位置，他將服務生的話聽的一清二楚，接話道：“上，立刻上?！?p>　　趙懿點點頭，服務生下去后，不一會兒就有人領上來一支樂隊。

　　瞧我看見了什么，居然是一支金屬樂隊！

　　葉秋不禁想起在另一個時空，三十年前，現代音樂剛剛開始萌芽。彼時就有這種不起眼的音樂人，完全用愛發(fā)電，靠著滿腔熱愛，人手入不敷出的凄慘生活，艱難地堅持音樂夢想。

　　他們騎著自行車在夜總會、小劇場走穴串場，活的清貧、痛苦而快樂。

　　樂隊主唱是個看起來有點臟的小伙子，留著一頭披肩長發(fā)，胡子少說一周沒刮的樣子。

　　他穿著皮夾克、皮褲和黑皮鞋，眼睛里有光，典型的早期搖滾樂手裝扮。

　　樂隊應該是剛成立不久，彼此之間缺少默契。鼓手獨自拖著一堆設備在安裝，吉他手見這么多客人盯著自己，下意識躲到角落里，貝斯是個一頭臟辮的高個子姑娘，低頭不知在想什么。

　　所有人都在看著他們，畢竟在這個時空，本土樂手的稀有性不亞于熊貓。

　　葉秋對服務生道：“調試設備得一會兒吧，讓他們自我介紹一下？”

　　服務生接到指令便過去和主唱溝通了幾句，麥流聲躁動了一瞬，主場的聲蒼涼而清澈：“大家好，我們是流浪人樂隊?！?p>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葉秋忍不住以食指揉了揉額頭，果然是音樂產業(yè)不成型啊，樂手的表演還處在最原始的階段，基本的互動都沒有。也難怪，另一個時空九十年代初的演唱會，連Beyond這種現象級樂隊，都是一首歌接一首歌，中間幾乎沒有任何花里胡哨的環(huán)節(jié)。

　　好在鼓聲一起，重金屬的感覺立刻出來了，炸裂！

　　主唱言簡意賅報一下歌名，這是他們的原創(chuàng)歌曲，在Monica已經小有名氣。

　　連續(xù)幾首歌下來，一個鐘頭悄然流逝。同學聚會的氣氛，也隨著時間越來越和諧。大家相互舉杯寒暄，失去的情誼和青春，似乎在流年的長河里，都回來了。

　　葉秋和洛陽都未起身，四目相對的一刻，葉秋心里顫了一下。

　　心有點疼，以這幅軀體的記憶來說，洛陽是葉秋從小學起就一直喜歡的女孩子。

　　洛陽只當葉秋和上學的時候一樣，只敢偷偷看她一眼，然后消失的無影無蹤。

　　豈料葉秋輕輕一笑，主動起身走到洛陽面前，溫柔道：“想不想聽歌？”

　　洛陽就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詩一般的詞句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天生麗質。

　　洛陽楞了一下，旋即笑道：“好啊?！?p>　　“我們來唱歌吧”不知誰吆喝一聲，同學們都爭相附和。

　　“趙懿，我想聽你唱歌?！?p>　　“就是，老大，唱首歌吧?！?p>　　眾人都開始攛掇趙懿唱歌，流浪人樂隊很識趣退下VIP的小舞臺，將位置騰空，只留下樂器原封不動。

　　有女同學在議論著樸夏的事情，大家都默認趙懿就是江內網上發(fā)歌的樸夏。

　　流浪人樂隊主唱，那個有些孤傲的男人，聽說樸夏二字之后，看待這群公子哥的眼神里，居然罕見地充滿好奇和敬畏。

　　畢竟以他的見識，葉秋從另一個時空搬來那幾首歌，不亞于這個時代音樂人的當頭棒喝。

　　在所有人的期待中，趙懿也不扭捏，上臺演唱了一首樸夏的《思念是一種病》。

　　這是一首經久不衰的作品，趙懿的還原度不高，但在那種亢奮躁動的環(huán)境下，足夠調動大家的情緒。

　　他接著氣氛，又唱了一首《流星》，全場陷入狂歡。

　　《流星》本來就出自老牌搖滾歌手，經典程度無需多言，趙懿演唱《流星》的時候，流浪人主唱就像是個虔誠的小學生，安安靜靜聽他唱完。

　　他們貝斯手，那個女孩兒，甚至毫不避諱對主唱道：“高歌，我看上那個男人了?！?p>　　趙懿大有深意看了一眼葉秋，挑釁的意味非常明顯。

　　——

　　董胖子湊到葉秋跟前，小聲道：“老葉，你不生氣嗎？”

　　“我生什么氣？”

　　“那孫子冒充你啊，你瞧他打著你的名號，收了多少人氣。”

　　葉秋無所謂：“放心，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來日方長，急什么?！?p>　　董胖子焦急道：“不行，必須讓大家知道，你才是這正的葉秋，要不風頭全被趙懿占去了。你沒看見他唱你的歌，受歡迎的不行，這些都是屬于你的榮耀！”

　　葉秋放眼看去，洛陽、左琪、趙涵、趙佳、喬樂、喬偉，叫得上名字的，叫不上名字的，在趙懿兩首歌之后，深深被他吸引。

　　“樸夏！”

　　“樸夏！”

　　一時間，樸夏二字的呼聲不絕于耳。

　　不僅是二樓，一樓此時已經聚齊了近千人。大家聽見樸夏二字，短暫的沉默之后，瘋了一樣往二樓跑。

　　“樸夏在二樓現身了！”這則爆炸性的消息一經擴散，一傳十十傳百，大家都擠上來，一睹樸夏的真容。

　　小三十個留學生都與有榮焉，臉上的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洛陽遠遠看了一眼葉秋，眼神似乎在說：“我想聽你唱歌。”

　　葉秋立刻會意，他對趙懿說道：“趙懿，讓我也湊湊熱鬧?！?p>　　趙懿正求之不得，他本來只是臨時練了一下樸夏的其中兩首歌，剩下的兩首《聽媽媽的話》和《全世界失眠》屬于慢節(jié)奏的抒情歌，他懶得練，連節(jié)奏都搞不清楚。

　　一樓的人，此時已經擠上來二百多個，大家要是起哄讓他繼續(xù)唱，他立馬就得穿幫。這回和文化館小禮堂不一樣，上回他用倒時差嗓子不適的原因搪塞過去，這回是萬萬不可能蒙混過關的。

　　葉秋走到小舞臺區(qū)域，對流浪人主唱道：“一起吧高歌?！?p>　　高歌此時對這幫少爺公子奉若神明，在他眼里，葉秋雖然不是“樸夏”，但和樸夏一起玩的人，音樂造詣能低到哪里？

　　他像個孩子興沖沖招呼自己的隊員，擺開架勢給葉秋伴奏。

　　董胖子見葉秋上臺，比自己上臺都興奮，他帶頭在下面喊：“《聽媽媽的話》、《全世界失眠》！”

　　“《全世界失眠》！

　　《聽媽媽的話》！”

　　從一樓趕上來，搞不清狀況的人，也跟著起哄，他們誤以為之前演唱的是葉秋，又把葉秋當成“樸夏”，開始高呼樸夏。

　　留學生們不愿意了，樸夏明明是我們趙懿，幾時變成了葉秋？

　　董胖子則針鋒相對，只有他知道真相。

　　他此刻是多么希望葉秋唱那兩首歌啊，葉秋一開口，所有人都知道，他才是樸夏了！

　　可惜，葉秋并沒有演唱自己的歌。事后他是這么跟董胖子解釋的：“你見過哪個音樂人，需要證明自己是自己？”

　　“一首《雨蝶》送給大家?！比~秋對流浪人點頭示意，準備開始演唱。

　　這個時空，《還珠格格》同樣是大熱的電視劇，作為《還珠格格》配樂，《雨蝶》擁有極高人氣。

　　這時變故又生，大家聽見葉秋要唱的曲目不是時下最熱的、樸夏的歌，開始竊竊私語。

　　“臺上那不是樸夏嗎，怎么不唱自己的歌？”

　　“我也搞不清楚啊，但我想聽樸夏的歌?！?p>　　“不對啊，剛不說樸夏現身了，難道不是臺上的那個？”

　　喬樂正愁找不到機會給葉秋添亂，趕緊喊道：“那不是樸夏，樸夏在這里呢，剛演唱完。”

　　她同時指了指卡座沙發(fā)中央的趙懿，大家看向趙懿，頓時覺得那個一表人才的年輕人，就應該是樸夏的樣子。

　　“下去，滾下去！我們要聽樸夏唱！”

　　“滾下去吧！”

　　“滾下去吧”

　　洛陽也一臉緊張盯著葉秋，你會怎么做呢？

　　人們的情緒越來越高漲，趕葉秋下去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董胖子在臺下干著急，恨不能昭告天下：“你們這群眼瞎的鳥人，正主就在臺上呢！”

　　事情的發(fā)展似乎有些脫離掌控，流浪人不曾見過這種場面，高歌像個大男孩，撓撓頭不知所措。

　　“我們繼續(xù)！”葉秋平靜的嗓音，像是有一種莫名的魅力，讓高歌瞬間安定下來。

　　作為一個樂手，站上舞臺的那一刻，天下都是我的。

　　要有這種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