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女官抬著怒眼的瞬間對上了嬈俤清澈無底的雙眸。
是那樣一雙絕美明媚的雙眸,仿佛帶著無盡的活力,讓人不禁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這樣的一雙眼再美,于女子而言,不過用來細賞,談不上什么深陷。
而樂女官卻被嬈俤的雙眸死死迷住,難以抽身。
這樣清澈熟悉的雙眸,她已有數(shù)年未曾見過,上一次見它,還在青國的皇宮。
樂女官是皇后堂妹,也是皇后的陪嫁女官?;屎髞碜試κ姷那鄧目ぶ鳎匀灰彩乔鄧?。
這女子,像極了她的故人。
樂女官的顫栗著起身,眼里帶著些許難以置信,適才的疲憊之意頓無,整個人仿佛落入混沌的沼澤。
就在不久前,她還一臉怒色,準備好好地責備眼前的女子,而現(xiàn)在的她,卻站在那里,久久不得緩神。
“樂女官這是瘋了嗎,光看著嬈俤做什么?!?p> 流云有些不樂意,拉著身邊的丫鬟低聲道。
她姑姑向來是個冷冰冰的性子,見人愛理不理的,今日竟然可以平白無故地看著一個女子這么久。
此時的嬈俤,只是靜靜坐在那里,手還停滯在弦上,面色有些無助,呆呆地看著一臉震驚的樂女官。
“我只是彈地差了點,沒必要這個樣子吧……”
此刻的嬈俤心里已然不知天地為何物,只能暗自埋怨著自己拙劣的琴藝,竟然可以讓素來淡定若潭水的樂女官有這么大的反應。
她悄悄撇了一眼依然深處在驚愕里的樂女官,又暗暗低下頭。
“這是不是也太夸張了,真的有那么差嗎……”
嬈俤開始陷入了極度的自我懷疑,雙眸微微垂起,更加無助起來。
“你……你是哪個官家的女眷?”
樂女官開口了,語氣里帶著一絲抖動,眼神也搖擺不定,整個人顯得分外蒼白。
“臣女是相府之女,嬈俤。”
“相府?……繞弟?”
樂女官喃喃道,素日挺拔雍容的身姿此刻有些不穩(wěn),整個人站著有些搖晃。
眼前的女子只是簡單地說了家門,即使她什么都不能確定,可光看著女子那一雙將人吞噬般空洞的雙眸,就讓她難以立穩(wěn)。
“你的母……”
母親這兩個字沒有說出口,樂女官意識到自己言語的欠缺,這樣公然地詢問女子的家況本就無禮,她還這樣步步緊逼,真真是十分不合規(guī)矩。
氣氛分外地冷,場內(nèi)的學子有些看不清眼前的狀況。
嬈俤也是一團懵,她這個當事人反正是什么也摸不清楚。
“適才是我失禮了,你繼續(xù)。”
樂女官語氣分外溫和,臉上帶著些笑意,絲毫沒有剛剛想要怒吼的模樣,此刻的她,臉上露出慈母般的溫和,語氣也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我的娘親啊,我姑姑這是瘋了嗎?”
流云一臉震驚,她的姑姑對人重來就是一副拒之千里的模樣,她從小到大都沒見過她溫聲細語地更誰這樣說過話。
而旁邊的靈越,更是面色鐵青,雙手握成了拳,手里握出了一把汗。
她的師傅可重來沒有對她這樣講過話,就算她的琴藝再怎么好,她也沒見過師傅待她有今日這樣溫和。
那可是高高在上,重不理人,視皇權無物的樂女官啊,這嬈俤何德何能能讓她師傅用這樣溫和的態(tài)度對她講話,她實在難以想通。
她想不通,嬈俤更是想不通,剛剛還發(fā)著脾氣的樂女官,態(tài)度怎么變得這么快。
這宮里的人,興許是壓抑地太久,情緒變化無常也說不定。嬈俤緩緩地安慰著自己。
琴考就這樣縹緲奇幻地結束,嬈俤坐回席面的整個時間,都感覺對面有道炙熱的目光死死地盯著自己。
這種感覺,她有些不自在。
上午的琴考讓流云和嬈俤都疲乏地不行,兩人拖著懶散的身體在房內(nèi)簡單地用飯后便死死睡去。
女工對女學子的要求甚高,眾人在一堂內(nèi)對著繡布精細地繡著,一針一線都是馬虎不得。
每每繡考,都是對學子集中力和耐力的極度考驗。
宮里的女子耐力自然不會差,她們自幼學得些許規(guī)矩足以讓其一整天也可以端坐在繡樓足不出戶,而集中力也是在教養(yǎng)姑姑手里逐步培養(yǎng)起來的。
嬈俤自幼雖愛跑,可礙著康母親的面子,也時常規(guī)規(guī)矩矩地在閨閣里繡花,慢慢地,繡工也就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
而流云,好歹也是皇后的嫡女,即使詩書不通,可繡工那是絲毫不敢怠慢的,其繡工在公主輩里,也算出眾。
這樣的繡考于兩人而言不過是沒有什么考驗的消磨時光,只需靜坐在那里凝神如木頭就好。
一整天下來,夜色已至,皎潔的月光映照著兩人清冷的背影,緩緩在淡黑的夜色下流動。
“自我及笄起,每年都是這要了命的末考,真真是一日好日子都沒有?!?p> 流云垂著頭,眼神空靈地晃著。
“位高則責重,你自己要投胎做公主,還是皇后娘娘的嫡公主,當然要比常人辛苦些嘛。”
嬈俤拍了拍流云的背,安慰道:“況且你看看你八妹,都文考榜二十多位了,還在奮進地考著,你有什么好抱怨的?!?p> “我和她可不一樣,我腦子沒她那樣的功名利祿,也沒她那樣的利欲熏心?!?p> 流云翻了個白眼。
兩人挨著挨著到了房門口,嬈俤已經(jīng)累得直不起腰來,她第一次末考,今日又過得艱辛,她實在是熬不住了。
推開門,腳適才邁出一步,就聽見流云亢奮道:“不行,每次末考都是待在房內(nèi)太無趣了,我們出去走走?!?p> 流云拖著嬈俤正要走。
“你一人去吧,我不去?!?p> 嬈俤掃了流云一眼,語氣帶著無力。
流云果然是個野慣了的,這樣強度的末考,她竟還有力氣到處逛。
“還有,待會小廝要來送飯食,記得早些回來。”
嬈俤提醒道。
流云的飯食是戰(zhàn)王那里私底下派人送來的,她跟著蹭吃蹭喝,自然也要提醒著金主回來用飯。
“知道了,小啰嗦?!?p> 流云嬉皮蹦跶著轉(zhuǎn)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