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考榜那邊,她已然放棄,畢竟女眷堆里以然傳開了,說什么文考時有一女子,其琴音簡如破竹撕裂般難以入耳。
她一開始也只是當個玩笑聽,可后來才知道那個彈出拙劣琴音的人,竟然是自己的親侄女。
此時的南夫人在轎中默默嘆氣,也怪她,栽培嬈俤多年,詩書禮儀樣樣精通,卻獨獨忘了琴。
她是武將,哪里會什么琴……
南夫人又輕嘆了口氣,眼里充滿懊悔。
現(xiàn)在,她只好看著武榜,起碼南璽是個有天賦的孩子,還能給將軍府爭口氣。
說到底,終究是她不好。
“南夫人?!?p> 光潔的玉手緩緩掀起車簾,一雙快要溢出水的雙眸緩緩露出。
余貴妃從華轎里探出頭,轎的周邊圍滿了女史和侍衛(wèi),光是這個陣仗,都大得快要壓過皇后。
“貴妃娘娘?!?p> 南夫人劍眉里露出笑意,帶著些許意氣風發(fā)和女子特有的柔情。
一個嫵媚多姿,一個英宇柔情。
被攙扶著,小心維護著。
余貴妃一下轎,所有的女史都繃緊了身子等著她落轎,生怕一個不小心,摔著磕著她們這個金貴的主子。
見狀,南夫人不禁微微擰了擰眉。
她向來最是討厭矯揉造作的人,尤其是宮內(nèi)那些養(yǎng)尊處優(yōu)還嬌慣得不行的娘娘們。
這也是她不愿意和皇室結(jié)親的理由,一想到日后要和這么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女人做親家,她就不舒服。
“南夫人是給南璽來看榜的吧?!?p> 余貴妃聲音嬌滴,隨便一句都聽得南夫人雞皮疙瘩一地。
“不全是?!?p> 南夫人笑了笑:“還看看我侄女?!?p> “侄女?”
余貴妃低頭思索了一下:“相府的那個長女?”
此話說的微微有些失禮,南夫人不禁微微皺眉。
“是的,嬈俤。”
南夫人強調(diào)。
“夫人真是說笑了。”余貴妃輕輕將玉手捂唇珠笑了笑:“嬈姑娘是首次末考吧?!?p> “是?!?p> 南夫人定定道。
“這首次末考的女子,哪里能上榜的。”余貴妃一臉得意。
文考榜有五百個名額,上榜的幾乎都是些考了幾年的老人了。
而首次末考能上榜的,在夢國屈指可數(shù),南夫人說要幫嬈俤看榜,她自然也是要嘲笑一番的。
“我們家靈越是天縱之才,夢國群臣共認的才女?!?p> 余貴妃頓了頓:“這次出榜,也登了第二十位,若一切順利的話,年后皇上就會應允她去做女官了?!?p> 余貴妃語氣輕快,表情也分外驕縱,看得南夫人恨不得將她一腳踢到榜上去。
“娘娘福氣真好。”
南夫人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什么叫我福氣好,夫人你福氣更好。”
余貴妃拉著南夫人的手:“現(xiàn)下我們兩家結(jié)了親,我的女兒自然也就是你的女兒,南璽又那樣的出息,這下夫人你可是高枕無憂了。”
余貴妃說話時不禁眼睛發(fā)著亮光,給人一種神采奕奕的感覺:“還有啊夫人,這侄女是比不了兒媳的。
余貴妃頓了頓又道:“光看這榜名就知道兩者間的鴻溝,天資這個東西,尋常人是跨不過的,夫人你也應該清楚,什么叫做擇優(yōu)吧?!?p> 早早余貴妃就聽下人打聽來,說將軍府的南夫人甚是偏愛她那個小侄女。
這件事本和她沒什么關系,可現(xiàn)在她女兒就要嫁入將軍府了,要是南夫人還那樣偏愛嬈俤,而忽略了她的女兒,她自然是不肯的。
南夫人聽出了余貴妃的話理,大概就是,嬈俤不過爾爾,她的靈越才是天之貴女,日后要是靈越入了府,她還得將那個少奶奶捧在手上。
“擇優(yōu)?”
南夫人冷哼一聲。
適才她還想與這不知深淺的貴妃做做面子,可此時,她卻一點臉都不想給她。
“據(jù)我所知,六公主文才不過爾爾,可依舊是夢國唯一的嫡公主?!?p> 南夫人撇了余貴妃一眼:“文才固然重要,可是,出身是改不了的。”
話一出,余貴妃的臉瞬間有些僵硬。
眾所周知,皇后娘娘母儀天下,可美中不足的是,不能寵冠后宮,讓余貴妃奪了恩寵。
而余貴妃如今恃寵生嬌,仗著自己的寵愛在后宮里橫著走。
可她再怎么狂,再怎么受寵,女兒再怎么給她爭面子,也抵不過一個身份。
她隱隱記起了多年前的一句話。
“本宮還在這位子一天,你就永遠是個妾?!?p> 這是余貴妃的疤是她的痛。
今日明明是她女兒登榜的好日子,可她的親家卻絲毫不顧及她的身份,當眾打了她的臉。
“出身是改不了的?!?p> 這句話差點讓余貴妃緩不過神來。
是啊,靈越再怎么要強,再怎么給她自己添光,可是,貴妃的女兒,始終沒有嫡出的女兒來得尊貴。
余貴妃玉雕般細膩的面容楞了幾楞:“這是親家改說的話嗎?”
她好不容易以為和將軍府結(jié)了親,她好不容易以為自己從此在宮里立足了腳,可如今卻被自己人狠狠打了臉。
原來在將軍府那里,她們一家子始終是上不了什么臺面的人家。
“親家?”
南夫人笑了笑,眉宇間盡數(shù)散出英勇和無謂。
別人愿意恭維貴妃這一家子,可她沒那個閑情逸致。
“親家這個東西,是姻緣結(jié)得好才叫親家?!?p> 南夫人頓了頓:“若有些人,女兒還沒入門就開始蹬鼻子上臉,沒有由頭地去踩低我的侄女?!蹦戏蛉溯p撇了余貴妃一眼:“我那侄女可是名門嫡出,總不該年紀輕輕就被個寒門新貴踩在腳底下。”
“寒門新貴!”
余貴妃直直楞在了那里,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寒門新貴?
她原以為,自己從一個落魄人家,一路爬到今天這個位置,這么多年,也算是穩(wěn)扎穩(wěn)打,擺脫了寒門這個身份。
可今日,被南夫人這樣不留情面地講,她瞬間說不出話來。
南夫人此刻一臉不在意的模樣,繼續(xù)挺直了身姿等候看榜的小廝,仿佛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一般,站姿分外氣宇軒昂,極度賦予名門貴氣,站在人群里不禁讓人肅穆。
此刻的余貴妃,像極了一個落湯雞,萎靡地站在一處,顯得分外傾頹。
“夫人,嬈姑娘來了?!?p> 小廝對著南夫人一臉恭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