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新規(guī)矩
老貝克是黑水村的一位農夫。
與這個世界里的絕大部分上了年紀的農人一樣，老貝克有著一雙長滿老繭的大手、因常年勞作而傴僂的身體，以及皺紋堆積、曬得發(fā)黑的面容，與深深凹陷的眼窩。
身為最早一批搬到這里的農夫，他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勞作，幾乎是親眼（耳）見（聽）證到了領地內的一切變化。
剛來到這里的時候，萊特伯爵領還只是一片開拓地。領主與自由民們在地勢最平整的地方搭建起帳篷，周圍又用木頭打上了籬笆，而農人與奴隸們，則被趕到了外面，白天種地挖礦，晚上則幾個人擠在一張只用一塊大布幾根木架子所搭起的簡陋帳篷里。
大約過了幾年后，在領主與自由民駐扎的位置上，漸漸地制造起了領主的城堡，平民的木屋，隨后是農夫們，在撿到了一些木材的邊角料后，也開始建造起了屬于自己的房屋，以替換原本用的帳篷。
之后接下來的數年，幾乎從未離開過開拓村的農夫們，聽說了領主夫人逝世的哀悼，聽說了城堡建造的半途而廢，聽說了領主從王都請來的高貴魔法師們無功而返，聽說了鎮(zhèn)子遭到了來自森林里的魔獸襲擊，領主為了保護領民與魔獸戰(zhàn)斗身受重傷不治身亡……
只有談論這些聽聞是他們茶前飯后的唯一娛樂活動，除此之外，就是每日重復不斷的勞作，以及周遭永遠不變的風景。
然而在昨天，領主的大管家、尊貴的約瑟夫先生突然蒞臨了黑水村，把所有的農夫都召集到了一起，然后開始傳授起一套據說可以顯著增產、全新又先進的農業(yè)種植技術。
不就是種地嗎，又不是王都的那些研究魔法的大魔法師，能有什么新的技術？
老貝克與其他的農夫們交頭接耳地聽完了據說是由領主定下的新規(guī)矩：用繩子來測量播種的距離；改二圃制為四區(qū)輪作制；用作物的秸稈、屎尿糞等臟東西制造可以恢復地力的煉金藥劑……
聽管家先生說這是由領主親自寫下并實驗成功的新技術，但老貝克的心中卻滿是好笑。
這不是瞎胡鬧嘛！
他不懂用繩子來播種是個什么樣的“新技術”，但他知道，來自王都的魔法師都對這里貧瘠的土地沒有辦法，難道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領主，能比王都的魔法師還厲害？
還有把二圃制為四區(qū)輪作制，簡直是胡鬧！休耕一年以恢復地力，是讓這片貧瘠的土地唯一能長出果實的方法。如果把一片耕地一分為四輪番耕種全年不休，那用不了一兩年，這里的土地，別說是糧食的收成了，只怕種子種下去根本就活不了！
最后是用作物秸稈與一些“臟東西”來制作可以恢復地力的煉金藥劑的方法，老貝克想想都覺得好笑，連他這個無知的農夫都知道，煉金藥劑那是只有偉大的煉金術師使用才能制造的東西，領主只是一個魔法學徒，怎么可能煉制出那么厲害的東西？
而且關于那些“臟東西”他是知道的，老貝克曾經有在埋藏這些臟東西的地方上播種糧食，但結果就是要么生蟲害、要么農作物遭病害，或者是明明長得好好的卻在某一天突然就枯萎了。
所以，領主頒布了這些新規(guī)矩的目的到底是為什么？
不認識字也沒什么文化的老貝克與其他的農夫們紛紛討論猜測，最終得出了一致的結論——不懂農事的領主很有可能是遭遇到了流浪術士的蒙騙。接著，他們從管家先生口中聽到了一個噩耗：
“以上所說的新制度除了四區(qū)輪作之外，其他的現在就開始執(zhí)行，包括這一季剛播種了的和還未播種的兵豆。”
在場的所有農夫們頓時呆立當場。
沒有播種的還好說，剛剛播種了的也要用上領主定下的新規(guī)矩？
兵豆的種子已經種下了，如果要重新播種，為了以防傷害到種子，他們估計就只能趴在地里小心翼翼地用手把種子給刨出來！
這得是多大的工作量？！
現在可怎么辦？
包括老貝克在內的農夫們頓時面面相覷。
前代領主是一個仁慈寬厚的好貴族，除了經常減免他們的稅賦、逢年過節(jié)時不時地發(fā)放面包之外，幾乎從沒頒布過會讓他們感到“為難”的新法令，而這一任領主剛繼承爵位還沒到一年，就給他們制定了如此“不講道理”的新規(guī)矩。
“最后，我要給大家提一個醒?！弊鹁吹墓芗蚁壬陔x去之前，最后留下的話語讓所有農人都頓時心驚膽戰(zhàn)，“幾天之后，領主將會親自來田邊視察工作?！?p> …………
有著來自穿越者的知識與開闊眼界，在身為藍星現代派魔法師的林奇心中，有著許多的計劃與方案。
最簡單的一個，就是攀科技樹，搞以機械動力為源頭的工業(yè)文明。
不過這個想法很快就被他給否決了，因為工業(yè)文明是“吃人”的文明。
工業(yè)革命之所以能產生，除了技術革命所帶來的從手工勞作向機械生產轉變的巨大飛躍之外（技術），還有著資本的原始積累（資金）、自然資源的開發(fā)（資源）、向城市集中的人口（勞動力），與巨大的市場需求。
林奇先從農業(yè)入手，其實也是為了通過提升農業(yè)技術來解放生產力，只不過他領地內領民人數實在太少。根據先前約瑟夫的粗略統(tǒng)計，堂堂萊特伯爵領，竟然只有著一千多的常住人口。
單以這點勞動人口來說，恐怕只能勉強維持一個自給自足的莊園經濟，工業(yè)社會近期是別想了。
另外則是動力的源頭，工業(yè)文明的動力能源發(fā)展是建立在煤炭與石油之上的，林奇現在都不知道北坡的礦洞里具體出產些什么礦石，他去哪里搞大量的鐵礦石、煤炭與石油？
領地就這么點地方，與其指望用可燃物質充當主能源，不如因地制宜地想想如何把魔力轉化成機械更靠譜。
沒錯，這里不是中古時期魔力枯竭的藍星。
這個世界的這個時代，處處都有著無比充裕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