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的吵鬧聲驚動了李氏，她聽見女兒的聲音，就趴著窗戶往下看，當(dāng)他看見一只白虎和不知誰家的小少爺時，她趕緊扔下手中的活計沖下去了。
踉蹌著跑過去，母親李氏先給那位小少爺彎了個腰，“您這是干什么呢？”
女兒聽見母親的聲音便回了頭，聽見她用“您”稱呼這個毛頭小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氣不打一處來。
那個小少爺站的筆直，摸著白虎隆起的后背，指著歸靈，怒斥：“這個人不給我頭繩!”
言簡意賅。
理直氣壯。
臭不要臉。
李氏看見女兒那劍拔弩張的樣子，上去就狠狠的扇了一個耳光，還把她的頭繩解下來，遞給少爺。
“來，給您?！?p> 動作之輕柔，歸靈生所未見。
“這還差不多，不知是哪里來的野人，一點(diǎn)都不懂得尊卑有序?！?p> “是是是，您訓(xùn)得對?！?p> 那人甩著頭繩，一圈圈繞在指尖，又一圈圈繞開，很是得意，搖搖擺擺的走了。
只有歸靈的臉還紅紅的，撐著臉，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
“娘……”
李氏知道自己手重，看見那個紅印子她也心疼，“疼么？”
“你干嘛打我呀!”
歸靈沒哭，她只是不理解，李氏把她拉回客棧二樓的房間，握著她的手語重心長的說：
“靈兒，做人別太犟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忍他一時又如何呢，一個頭繩而已，娘還可以再做一個?！?p> “可我就是看不慣他……”
“看不慣也得忍，你要想惹事兒，就得有能力平事兒，那人怎么著是個小少爺，我們?nèi)遣黄鸢 ?p> 歸靈低頭，噘著嘴，努力接受現(xiàn)實(shí)，她揪起一縷黑色的長發(fā)，一根根數(shù)著，突然又發(fā)起呆來，李氏看她瞳孔空洞的樣子，想起之前碎碗的事，心里直發(fā)憷。
自己這是生了個什么東西，又會預(yù)言，又能碎碗，有時候還發(fā)呆的。
真是奇怪。
比起家里的事情，路林峰在米店忙的滿頭大汗的，到了晚上把米都放進(jìn)倉庫了才回來。
“歸靈呢？”路林峰問著李氏，把一小袋兒米放在圓桌上，看見床上隆起的被子，“睡了？”
李氏點(diǎn)點(diǎn)頭。
夫妻兩人坐在凳子上聊起天來，說著一天經(jīng)歷的事。
“老路，我總覺得咱家靈兒不對勁?！?p> “又怎么了？”
“我今天看她的眼睛，總覺得空的嚇人?！?p> “空？”路林峰轉(zhuǎn)過頭來問著，燭光打在臉上，陰陽分明，“今天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有家小少爺和歸靈打起來了，我就教訓(xùn)了歸靈一下，結(jié)果她就在那發(fā)呆，眼睛特別空?！?p> 路林峰想起白天道士說的話來，握著妻子的手，拍了拍。
“你覺得眼睛空可能是溯魂山殘魂搗的鬼，離開溯魂山就沒事了?！?p> “真的？”
“真的，我今天米店的工作就是那個大師說的，他一下子就猜中咱家閨女的姓名了，你說神不神?！?p> “那就好那就好，不是靈兒的問題就好，”她捂著胸口，拍了拍，慶幸著。
“對了，”李氏接著說，“我們得趕緊找個住處，偏一點(diǎn)的，這里顯貴的人還是太多了，按靈兒的性子早晚要出事?！?p> 路林峰點(diǎn)點(diǎn)頭，“好，依你，明天中午午休我就去找?！?p> 日子一點(diǎn)點(diǎn)過去，歸靈家里的擺設(shè)一點(diǎn)點(diǎn)多了起來，父親身體健壯，平時能干不少活，掙挺多錢。就在一家人都覺得，可以這樣幸福的生活下去時，歸靈又出現(xiàn)了問題。
那天，路林峰為慶祝好友宋志的喬遷之喜，歸靈被帶著一并過去道喜。
說完寒暄的場面話后，歸靈好奇的走到臥房，準(zhǔn)備看看臥房如何，卻看見一個人穿著粗布的藏青色衣服坐在床上面，什么動作都沒有，只是坐著，脖子上有一道勒痕。
難道宋叔叔又邀請了別的客人？她沒敢上去直接打招呼，先跑到正廳問宋叔叔。
“宋叔叔，你……”
她這話沒有說出口，因?yàn)樗畔肫鹉莻€人沒有影子。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人家的喬遷之日，怎么能說這些不吉利的東西呢……
宋叔叔歪著個腦袋，等歸靈說話，看她好久都沒說話，笑了。
“怎么了，靈兒?”
歸靈自然的吞了口唾沫，把剛剛想說的話咽了下去。
“沒，沒什么?！?p> 以前她是不信的，因?yàn)樽约旱牡镉H都是人，而且很疼她，每次鄰居說自己不是人時，爹爹和娘親都會反駁他們。
但現(xiàn)在她真的拿不準(zhǔn)了，第一次鍋裂了，她跟本不知道怎么回事，等父親回來了，父親說是他弄的，那時候她還小，已經(jīng)記不太清了，第二次是預(yù)言，這可能只是湊巧，自己蒙對了而已。
可今年她已經(jīng)十二了，靈魂已經(jīng)穩(wěn)定了，剛剛是她親眼看到的，鬼。
她現(xiàn)在懷疑起來了……
她可能……真的不是人……
或者……部分不是人……
她壯著膽子回到宋家臥房，發(fā)現(xiàn)那鬼不見了，走進(jìn)去看見高高的房梁，猜他應(yīng)該是吊死的，就在歸靈起身的時候，那個鬼幾乎徑直飄過來，近的能懟在她的臉上。
“你能看見我？”那個鬼跟她說。
歸靈忙后退幾步，看著這個面如死灰的吊死鬼，點(diǎn)了點(diǎn)頭，“能?！?p> 那鬼笑了，“真稀奇，看來你也不是人?！?p> “我不是人是什么？”歸靈問他。
那鬼好像有點(diǎn)不耐煩，“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p> 大概知道自己并不受歡迎，歸靈低下頭，準(zhǔn)備退出去，想起門外的宋叔叔一家，她又說：
“那個，你能不能別嚇?biāo)问迨灏?，”歸靈看見鬼一臉疑惑，解釋道，“就是新搬來這一家?！?p> “你當(dāng)我閑的么，”鬼的大白眼翻了個180°。
這回輪到歸靈尷尬了，她尷尬笑笑，說了句“好吧”，才退出去。
回到家，歸靈心事重重的坐在門檻上，看著遠(yuǎn)山擋住落日，留下一點(diǎn)點(diǎn)橘色。
夏天正熱，路林峰正在編竹子，給家里添個竹椅涼快些，看見女兒過來了，撩起眼皮等著她說話。
“爹，我感覺我好像有點(diǎn)問題……”
“怎么了？”
歸靈搬了個板凳過來，一坐下便梗著個脖子，盯著對面的泥墻。
盯了一會兒，她仿佛又能看見臥房里的那個鬼了，便立馬說：“我在宋志叔叔家看見鬼了，而且他還跟我說話了，他說，我不是人?！?p> 路林峰聽完手抖了一下，竹子隨著抖動突然錯位劈出一個小刺兒來，細(xì)小的刺扎進(jìn)肉里流出了血。
上回道士說是殘魂，這回是鬼說非人，他該聽誰的？
八歲也好，十二也好，女兒總是會經(jīng)歷奇怪的事，若是不干凈的殘魂也就罷了，就怕是其他棘手的東西，路林峰放下竹子，道：“要不這樣吧，咱去南殿找人問問，他們都是些修仙之人，對這方面了解的也多一些?！?p> 歸靈抿著嘴，遲疑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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