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說是昏死,其實(shí)只是昏睡過去。
方浩自幼練過壯骨拳,所以身體也算結(jié)實(shí),在車中小憩了兩個時辰,便在路上蘇醒過來。
推開車門,入眼盡是雪景,天色漸晚,方文海在駕車趕路。
“再過會便要到江城了,這兩天先在二叔家住,你嬸嬸和弟弟妹妹都很想念你。”
“過幾日再送你去武堂,想來進(jìn)入滄浪派也不會有問題,進(jìn)車?yán)镒?,外邊風(fēng)大?!?p> 方文海笑著說了幾句,方浩見車外雪景也沒什么好看,便縮回了車廂。
看著背囊里的《千字經(jīng)》,方浩忽然有些想念老爹,索性坐在車門,小聲讀起書來。
又趕了半個時辰路,入夜不久馬車便進(jìn)了江城,方浩丟下書本,睜大眼睛看著燈火通明的江城街道。
勾欄酒肆,車馬行人,城里不見積雪,到處都掛著紅燈籠。
進(jìn)了家宅,方文海提著方浩包袱走在前頭。
門前早有下人等候,將二人迎進(jìn)屋子后,方浩便在堂屋見到了自家嬸嬸。
在嬸嬸方劉氏身側(cè)還有一男一女兩個小童,自然是堂弟方覺和堂妹方苒
方文海家宅頗大,他自大兄逐出方家后,也自立了門戶,反正在江城武堂當(dāng)值,待遇地位都不比方家差。
在沐浴更衣祭拜過祖父母靈位后,一家子人圍坐在桌前吃飯。
二叔家吃的自然是大魚大肉,方浩看得眼饞,二嬸每樣都給方浩盛了不少,吃到最后方浩撐大了肚皮。
晚飯后,他便帶著方苒在堂屋玩耍,二叔后來離開一趟,二嬸抱著三歲的方覺在哄他睡覺。
等到二叔回來已是深夜,將方浩待到廂房,讓他放心住下。
“入選的事你放心便好,一切都安排妥當(dāng)。”
二叔讓方浩早些休息,平日里晚上方浩都會默背白天看過的書,家中貧寒,蠟燭要留給老爹看書用。
只是今日他卻沒了背書的心思。
哪個少年不知愁,或在眉頭,或上心頭。
也許是下午睡了太久,又或者是第一次離家,方浩今夜有些失眠。
二叔對他雖好,家宅庭院雖然寬敞,晚飯雖然很豐盛,但方浩總覺得心里空空蕩蕩。
在臥牛山下柳廟村,自己雖然住著破舊小院,老爹平日雖然嚴(yán)厲,可有門前的枯柳,有柳仙娘娘在,方浩便覺得一切西南。
一夜風(fēng)雪入夢來。
他夢見了老爹,夢見了柳樹,夢見了漂亮的柳仙娘娘……
翌日。
天才蒙蒙亮,方浩就已經(jīng)起床。
早起晨讀是方浩十年來養(yǎng)成的習(xí)慣,雷打不動,風(fēng)雨無阻。
在簡單洗漱后,方浩來到院子中,取出《千字經(jīng)》大聲朗讀起來。
他雖是童音,但中氣十足,院里早起忙活的下人都感到詫異,這個侄少爺很不凡。
讀過一會,方苒也起床了,已經(jīng)六歲的她早已開蒙。
見小堂哥讀的是《千字經(jīng)》,她也跟著一起讀起來。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初念時,天色朦朧,再讀時,雪色入眼。
等讀完一遍又一遍后,庭院中的讀書聲漸漸成了啜泣聲。
方苒抬頭看向了方浩,卻見自家小堂哥此已經(jīng)哭成淚人。
早飯時見到方浩情緒不佳,嬸嬸在二叔旁耳語了幾句。
于是,二叔便對方浩笑道:“怎么,我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浩,早上居然哭鼻子了?”
方浩喝著肉粥,說道:“沒哭,只是被風(fēng)吹迷了眼睛?!?p> 方文海笑道:“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今日得閑,帶著你們?nèi)ネ膺吂涔洹!?p> 吃過早飯,方文海帶著方浩方苒便在江城各處玩耍。
一路走走停停,買買吃吃,方浩也暫時忘卻了離別之痛。
接連三日,天氣都不錯,雖然沒有放晴,卻也不曾落雪。
玩鬧三天,第四日清早方文海帶著方浩來到了江城武堂。
江城武堂掛著金府的牌匾,老堂主金鐵橋早年靠幫派發(fā)家,可惜子嗣不多,如今只剩幼子金凌,索性將堂口兄弟也聚集到府里,所以金府又被叫作江城武堂。
站在門前石獅子旁,方文海低頭對方浩問道:“浩兒,二叔不逼你,若不愿去,咱們回家就是?!?p> 方浩抿嘴沒答話,方文海蹲身摸著他頭道:“你爹也是可憐人,你今日走進(jìn)這個門,恐怕好些年都難見不到他了。”
方文海其實(shí)還有另一個意思,他大哥身體不好,若方浩此去修行十幾年,恐怕生離就成了死別。
方浩對方文海懇求道:“我今后難在爹膝下盡孝,只能請二叔多去家中走走,等浩兒修仙歸來,必定報(bào)答二叔!”
方文海擺擺手道:“我們都是親人,何須說這些呢?!?p> 方浩連道:“二叔此恩,如同再造,我會記下的!”
見方浩如此堅(jiān)定,方文海也沒說泄氣話,而后帶著方浩進(jìn)了武堂。
九曲十八彎的廊院繞得方浩有些頭暈,許久后兩人走進(jìn)了一間古色古香的庭院。
院中已有好些人,大人圍坐在一起有說有笑,幾個錦衣孩童亦在玩耍。
方浩沒有過去,緊跟在二叔身后半步。
見到方文海過來,有個滿臉癩子的胖漢開口道:“方老四,幾日不見,你又背著自家婆娘偷生了個崽子出來?”
這話一出,惹得眾人大笑。
大家看方浩與方文海有幾分相似,覺得話有幾分道理。
方文海冷笑一聲,罵道:“李歪瓜,睜大你的狗眼看清了,這是我大兄子嗣!”
那胖漢愣神道:“你大兄,那個江寧解元方文峰的兒子?”
方文海冷笑不已,胖漢不敢再招惹這位武堂四當(dāng)家,四周私語聲不斷,一道道目光或明或暗的瞥向方浩。
在坐之人多少武師,一個個目光如火,方浩有些受不住。
方文海見狀對方浩道:“莫怕,你越害怕它便越兇悍,只要膽子大些瞪回去,這些小人便不敢再與你對視?!?p> 方浩嗯聲點(diǎn)頭,他在書中讀過,小人如鬼,只敢窺伺君子。
在心中默念幾篇文章后,方浩心情漸漸平復(fù),那灼灼目光雖然還在,但他已經(jīng)能安然許多。
方文海見了暗中點(diǎn)頭,對方浩不禁高看一眼。
等過卯時,庭院人漸漸多起來。
不多時,就有一紫袍青年走進(jìn)院子。
眾人見了紛紛跪倒垂首拜見。
“見過少當(dāng)家!”
“拜見金凌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