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的第一個任務(wù),可不要叫君上失望!”成蛟大營外,李乾舉著火把,對身后的幾名士兵說著。
“李將軍,快看,那是不是相國的大營?”一個士兵問道。
昨日接到消息,王賁前往櫟陽調(diào)兵被阻,呂不韋親自帶兵前來平叛。李乾見到火光,便知一定是呂不韋的兵馬到了,一拉韁繩,幾人騎馬飛速前進。
“什么人?”幾名士兵上前去阻攔李乾幾人。
李乾帶著眾人下馬,高聲說道:“我等是長安君的部下?!?p> “長安君,有何貴干?”正騎著馬在幾名士兵身后的呂不韋說道。
李乾作揖行禮:“相國,君上不知您為何突然變卦,不僅沒有阻止大王發(fā)兵平叛,現(xiàn)在還親自帶兵前來,故差我等前來問訊。若相國計劃有變,那應(yīng)允君上的事,還請兌現(xiàn)!”
呂不韋的臉隱藏在黑暗中,突然蔑笑一聲:“若不是成蛟故意拖慢行程,現(xiàn)在早已兵臨咸陽,本相怎可能親自前來?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李乾低著頭,繼續(xù)為成蛟爭取:“君上已按相國的指令舉兵造反,天意如此,并非他一己之力可以左右,請相國兌現(xiàn)承諾。”
“兌現(xiàn)承諾?”呂不韋反問,“可以啊,來人?!?p> “多謝相國,屬下這就稟明君……”
李乾不敢置信地低頭。他的衣衫,已然被鮮血染紅。而他的胸口上,正是一把恐怖的大刀!
隨著血液迸射的聲音響起,李乾瞪大眼睛,倒地不起。
“放箭,繼續(xù)前進?!眳尾豁f下令。對于李乾的死,恍若未聞。
成蛟身著盔甲,獨坐在中央大帳中,愁容滿面,卻又不敢飲酒。
當厄運到來時,他什么都不愿意犧牲,是否就什么都無法得到?
“王兄,若有朝一日,我威脅到你的王權(quán),你會殺了我嗎?”成蛟執(zhí)白子,有些怯懦地說著。
“不會?!辟致湎乱缓谧?,淡淡地說著,“因為你做不到?!?p> “為什么?”成蛟猛地抬頭,心中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嬴政放下最后一枚棋子:“亂世最忌諱心軟和猶豫,而你——”
成蛟無奈微笑:“兩者皆備?!?p> 回想起幾日前的對話,成蛟心中悵然。或許嬴政說得對,可這一次,他別無選擇。
成蛟起身,向營帳外走去,詢問門口士兵:“什么時辰了?”
“回君上,卯時三刻?!?p> 看來,李乾是回不來了,他與呂不韋,必有一戰(zhàn)。
“傳令下去,向咸陽城方向,進軍!”
王兄,這一次,我要證明給你看,即便仍舊心軟,但我一定不會猶豫,有些賬是時候該好好清算了。
“眾將聽令,收營進軍!”一聲聲軍令以遞接的形式傳來,驍勇善戰(zhàn)的秦國士兵們呼喊著,叫囂著,希望為他們認定的主上奮戰(zhàn)。
“他們即將成為政治斗爭的犧牲品……”鄭芙神色黯然。這些誓死為成蛟而戰(zhàn)的秦兵,又是誰的父親,誰的兒子?她拿著長矛起身,跟王賁一起開始收拾地上的碳火。
“他們是大秦的將士,即便戰(zhàn)敗,勢必堅決不會投降。”王賁說著,“可王權(quán),本就是用千萬人的尸體鑄就而成的牢固高墻?!?p> 一刻鐘后,收拾完畢,整裝出發(fā)。
行軍途中,鄭芙等人故意落在最后走,以防方才打暈的幾名士兵追來。
“呂不韋決心殺成蛟滅口,必會帶上足夠多的兵馬。倘若留在屯留,或者提前攻取櫟陽,有城墻作屏障,成蛟還有些許贏面?!蓖踬S說著,輕嘆一聲。
“他是為了百姓啊……”鄭芙說道,“我們快些到前面去吧,走了這么久,應(yīng)該快要與呂不韋碰上了?!?p> 此刻已進入樹木茂盛的密林,呂不韋保不齊會在此設(shè)伏。
“放箭!”
剎那之間,天空中布滿了火星,如同雨點一樣密集。
“閃開!”鄭芙一把推開王賁,下一瞬一支箭插在原先王賁站立的位置,火星熄滅。
“去找成蛟?!蓖踬S扔下矛,拔出隨身攜帶的長劍。
鄭芙脫下身外厚重的盔甲,戴上黑色面巾,拔出寒光劍。幾名隨從紛紛戴上面罩,拔劍跟隨。
幾人未走多遠,樹林中埋伏的呂兵一擁而上。
百夫長高呼:“呂兵已至,殺!”
一聲令下,雙方相互拼殺,一時間混亂不堪。秦國以軍功封爵,又是虎狼之幫,士兵們很是驍勇善戰(zhàn),場面血腥無比。
“刀劍無眼,你怎的這般不小心!”王賁長劍一揮,斬下鄭芙身后之人的頭顱,“該死,真不該答應(yīng)你!”
那個人被斷頭后,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倒下了。鄭芙看得有些心驚,她從未殺過人,不想戰(zhàn)爭是這般恐怖,簡直是奪人性命的惡鬼!一想到這樣的戰(zhàn)爭在中原大地上沒日沒夜地發(fā)生,她沒來由地難受。
一場戰(zhàn)爭的失敗或是勝利,將會帶走多少人的性命?
“鄭言蹊!”
鄭芙回神,迅速持劍沖到前方,與王賁一同抵擋:“剛才疏忽了,此刻開始我會注意。”
她注意力全心集中在戰(zhàn)場上。
左后方有空曠的腳步聲!
鄭芙猛地下蹲,一支長矛就在她頭頂不足一尺的位置。她側(cè)身轉(zhuǎn)到士兵身后,一劍斃命。
原來這就是殺人的感覺。鄭芙不再慌亂,專心致志應(yīng)對起下一個敵人。戰(zhàn)場上,沒有人會在意對手是否強大,只有無休止的殺戮。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比武,可以展示自己所能,殺戮,要快準狠,能一招解決,絕不多用半招。因為在戰(zhàn)場上,并不是一對一的決斗。
“真正想殺死你的人,絕對不會同你招呼作揖。”
而是從任何方向,任何光所不及的地方,積蓄實力,給予致命一擊。
她雖然年紀不大,可習(xí)武時間并不短。此刻她身為女子卻能游刃有余的擊殺敵人,歸功于一個人。
嬴政自知無法將她時時刻刻帶在身邊保護,故而不如磨利她的刀刃,讓她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亂世,沒有人知道自己下一刻會身在何方。他不希望將來在他觸及不到的地方,她會因為不會武而只能如同尋常女子一般任人凌辱。
寒光劍染了血,溢出寒氣更甚,可依舊是出塵不染的感覺,好像一柄本身就該被血水滋潤的寒鐵。
幾人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并未尋到成蛟,鄭芙愈發(fā)心急。
“看!”王賁用劍指著不遠處密林外的火光處。
成蛟嘴角帶血,渾身是傷地倒在血泊中。他面前站著一個舉著長矛的士兵。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支飛箭貫穿了士兵的身體。
王賁扔掉手中的弓箭,帶著幾人大步奔向成蛟。
鄭芙急忙探了探成蛟的鼻息,說道:“他還沒死!”
“殺死成蛟者,賞錢十萬!”
“成蛟在這里!”
“蹊妹,你帶成蛟先逃,我斷后。此處里趙邊境僅四十里路程,把他送到那里,則性命無虞。明日我去櫟陽等你?!蓖踬S把成蛟放到馬上。
鄭芙點點頭,翻身上馬,此刻不是她任性的時候。
“多加小心!”
鄭芙帶著兩個隨從,快速離去。王賁轉(zhuǎn)身,揮動長劍抵擋著來勢洶洶的呂兵,大吼道:“想殺成蛟,先殺我!”
“駕!”鄭芙一手牽拉背著成蛟的馬匹,一手抓著韁繩,不斷突破重圍。
約摸一炷香的時間,他們終于沖出了戰(zhàn)場,幾人松了一口氣。
太陽,終于升起來了。
可那輪巨日的下方是……
“公女,你看那是什么?”
那黑壓壓的一片陰影,是——軍隊。
為首的人正是呂不韋。
生路,似乎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