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親事原由

　　陳廣信原本并不想繼娶，只是那時正好有一個生意場上壓他一頭的大掌柜有意把他一個侄女許給他。他聽聞那位姑娘惡名在外，一直說不成親事，生怕大掌柜當(dāng)著他的面說了，令他不能推脫，也防著以后遇著同樣的事，才想著繼娶一個裝裝樣子。

　　這個女子娶回來既然是當(dāng)擺設(shè)的，身份也不能太差，家中又不能太強(qiáng)，他挑了一圈才挑中了何素香。何家?guī)状俺鲞^一位舉人，在青森鎮(zhèn)也算有些名氣，但這幾代最高只考到秀才，皆沒有再進(jìn)一步的，家里的祖產(chǎn)也因為念書用得七七八八，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卻還不知道經(jīng)營。

　　那時何素香的二弟弟何博淵相中一塊上等的澄泥硯，想要買想得都要瘋魔了，陳廣信聽說此事就找人遞了話過去。何博淵想著何素香嫁入商家名聲雖不好，但是對一時不能更進(jìn)一步的何家卻大有幫助，便說動了母親和祖母應(yīng)下了這門親事。父親開始不同意，后來見聘禮中有名家的字畫才沒有再說什么。

　　何素香不知道這些事，心里只記著母親跟她說的嫁入陳家能享福，以后要多幫襯兩個弟弟。換了芯子的何素香想到這事，心下只有呵呵，就像她現(xiàn)在對陳廣信一樣。

　　陳廣信倒不擔(dān)憂何家兄弟能再進(jìn)一步，將來對他的家事指手劃腳。他也算見過不少人，早就看出兩人一個迂腐一個貪圖享樂，并不是讀書的料子，將來能考到秀才就算不錯了。

　　知道何家翻不出浪來，陳廣信才放心娶了何素香，也沒必要太看重她，連面上也是淡淡。他也沒有發(fā)覺何素香剛剛的一番話某些地方口音有些奇怪，也許他聽出來了卻沒有當(dāng)回事，見過的人多了口音上稍有不同的事也沒法引起他的注意，除非對方是遠(yuǎn)處來的大客戶。

　　何素香見他一點也沒有發(fā)覺，心下也松了一口氣，一個跟她沒見過幾次的男人，想來也不知道她原本說話的口音如何，說不定就連紅雁也不清楚。

　　“我知道夫人是個明世理的。對了，我這回從府城給你帶了一套時新的頭面回來，聽說是京城傳出來的樣式?！?p>　　“夫君怎地如此破費，我整日在宅子里，用不著戴這些頭面。”

　　“你收著便是，有其他想買的，也盡可以去買?！?p>　　何素香笑笑，假作掩設(shè)歡喜垂下目光，心里卻快要吐了。弄得好像情深意重一般，只想著用金錢把這事擺平，盡管她喜歡這樣的擺平方式，但心里到底是不舒服的。

　　等陳廣信離開后不久，他的長隨來富幫著送來的頭面時，何素香心里的矛盾到達(dá)了頂端。

　　這套首飾，嗯——很古樸、很華麗，怎么說呢，黃澄澄的，那么大一朵牡丹花，她自認(rèn)為沒法把這首飾戴頭上，感覺這一戴就向跟所有人說自己是暴發(fā)戶一樣。但是，這可是真金呀，她是強(qiáng)忍著才沒有上去咬一咬，要是把這首飾賣了不知道值多少錢，更不用說放著頭面的匣子里還有一張一百兩的銀票。一百兩，相當(dāng)于現(xiàn)代的十萬，要是有人拿出十萬讓她跳荷花池，像她這么驕傲的人，馬上把驕傲給扔了跳下去。

　　再加上一套黃金頭面，一兩黃金等于十兩白銀，她把頭面拿在手里掂了掂，那沉甸甸的手感，也是十來萬吧。她忽地感覺自己神清氣爽，似乎連病都好了。

　　她不是貪財，真不是貪財。默默地關(guān)上匣子，她努力讓自己的嘴角不那么上揚(yáng)，等紅雁進(jìn)來時，就看到何素香依舊一臉深閨怨婦樣坐在床上，只是手還放在匣子上。

　　紅雁眼珠子一轉(zhuǎn)，上前脆聲問：“夫人，這是老爺送來的東西吧，老爺對夫人真好?！?p>　　何素香揚(yáng)了揚(yáng)嘴角，假作害羞道：“就你貧嘴?！?p>　　“都有什么？夫人不如打開了讓奴婢長長眼？”

　　“有你見的時候。我餓了，晚上廚房可有多做一些飯菜？不要又是清粥小菜。”

　　何素香說著，看到紅雁的托盤里還真就放著清粥小菜，連她已經(jīng)催了兩次的雞蛋羹也沒有，也是有些傻眼。紅雁本是有意為之，誰讓何素香早前當(dāng)著陳廣信的面說了這事，讓她沒臉。

　　“廚房的雞蛋正好用完了?！奔t雁故作淡定地說。

　　“看來是我跟雞蛋無緣，你去廚房讓他們煮碗雞絲面來，或者照往常的飯菜來一份?！?p>　　“是?！奔t雁應(yīng)道，有點不甘愿地看了首飾盒一眼，訕訕離開了。

　　何素香哼笑一聲，連忙首飾匣子鎖上，又把銀票單獨拿了出來，四下看了看，最終找了一個荷包裝著，把它吊在床鋪內(nèi)側(cè)的床板下方。除非是有人換床幔的同時再換被襦，不然誰也不會注意到系在邊角的那條細(xì)線。何素香對自己藏東西的方法很滿意，唯一擔(dān)心的是，要是哪天她真要跑路，她會把東西忘記。

　　得寫下來，就用拼音寫，反正別人也看不懂，她默默打算著，想是這樣想，她卻沒有動。記東西是多簡單的事，用不著為了記一樣?xùn)|西特意動，她剛來這里，這幾天應(yīng)該有其他需要她注意的地方，等下次記其他東西的時候，她再補(bǔ)上就是了，一天兩天的她不會忘記?，F(xiàn)在她還在養(yǎng)病，哪里有這功夫去拿紙筆記東西，光是研墨就得花不少時間呢。

　　這天半夜，她總算是等來了紅雁送來的雞絲面，還是一大碗，上面臥著一個雞蛋。何素香假作犯困，也沒有說什么，就讓紅雁下去了，說是過一會兒再吃。

　　“夫人記得吃。”紅雁離開時一臉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心下卻想，這么大一碗面，男人都吃不下去，更何況是平時吃得很少的何素香，大半夜的看她是吃還是不吃。

　　“嗯?！焙嗡叵爿p聲相應(yīng)，等人一走，她就栓上門，撲到桌前開始吃面。

　　天知道她有多餓，就是再來一碗她也吃得下，紅雁以為這么晚了她會沒胃口，難道她不知道世上有宵夜嗎？加上她吃了一整天的清粥小菜，早就餓得想咬人，她最討厭挨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