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一枝紅艷露凝香
三場詩會的虎頭蛇尾，讓京城不少文人墨客遺憾，畢竟醞釀許久詠春詠景詩作在《過惶恐灘》之后實在拿不出手，風(fēng)頭竟然全被尉遲大官人搶了。
詩會文會之內(nèi)的活動，本就有吸引富家子弟來楊樓街一擲千金的目的，文人揚名商人得利，這種兩全其美的事情不愁沒人發(fā)起。于是四月中旬，幾個商會帶頭又搞了個楊樓會，為防再出現(xiàn)陳清秋這樣掀桌子的貨色，還特地定了個主題：
暮雨隨云影，黛眉畫遠(yuǎn)山。
限制范圍，美景佳人，只有和這兩條沾邊的詩詞才能拿出來。
上次詩會遺憾的人不再少數(shù)，對此是趨之若鶩，商會砸了重金各家青樓頭牌都跑過來捧場，只有李師師受了驚嚇身體不適沒法過來。
這么好的事情，又在街對面，沈大小姐自然不能錯過，又開始軟磨硬泡讓蘇香凝去捧場。
蘇香凝恢復(fù)了自由身，不太喜歡這樣的場合，但架不住沈雨的絮絮叨叨，也只能答應(yīng)。
楊樓街上繁花似錦，大家閨秀書生文人在街上閑逛，距離楊樓會還有兩天，有些想出名的已經(jīng)在周圍醞釀起詩詞。
蘇香凝練完了琴，倚在二樓窗邊看著來往人群，性子好靜，平時也只喜歡在屋里看著，真下去逛沒幾次，畢竟以前是茗樓的姑娘，認(rèn)識她的人很多。
旁邊鋪子關(guān)門好些天，連伙計也都放了假，和倒閉了一樣。她探頭在那棟小樓打量，忽然發(fā)現(xiàn)墻上的窗子亮著，一個人影在其中來回走動。
“咦？”
蘇香凝眨了眨眼睛，倒是許久沒見這書生，便轉(zhuǎn)身從桌上拿起一根玉簪出了門。走過沈雨的房間時，發(fā)現(xiàn)沈雨正四仰八叉躺在小塌上，手上竟然捧了本詩書，估計是在找可以刻簪子上的詩句。
她微微搖頭，倒也沒有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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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側(cè)，曹華喬裝打扮穿著書生袍，正在工作臺前打磨一根玉簪。沒有電器，這些活計只能靠手工，說實話比較繁瑣。他讓劉老四找了幾個珠寶匠，給了設(shè)計圖讓批量生產(chǎn)，但那些都是低端貨，這種專門定制的還得他親自上陣。至于謝怡君，現(xiàn)在依舊沒有搭理他的意思，連話都不說，敢進屋就用東西砸他。他對此也沒有辦法，只能等她傷好些氣消了，再想辦法化解隔閡。
房屋狹小，只亮著一盞油燈。
他挺喜歡這樣的工作環(huán)境，特別是工作入神的時候。
咚咚！
敲門聲響起。
知道這個地方的人不多，除了劉四爺一幫子兄弟，也沒有幾個人。他皺了皺眉：
“誰？”
“是我，蘇香凝。”
放下手中的工具，起身打開后門。蘇香凝站在門口欠身一禮，抬頭看向他時，卻是‘呀’了一聲。
為防被人認(rèn)出來，曹華沾了個絡(luò)腮胡，頭戴汗巾穿著一身短打勁衫，做江湖人打扮，不熟悉的還真認(rèn)不出來。
蘇香凝睜大眼睛瞧了半天，才從那雙眼睛認(rèn)出了曹華：“蘇..蘇公子，你為何？”
曹華摸了摸胡子，一本正經(jīng)的道：“最近比較忙，胡子長的快?！?p> 長的快？
蘇香凝又不是沒見過男人，一指長的胡子，個把月便能長起來？
不過她終究不好較真，只是喃喃道：“公子的胡子，長的挺快..”
曹華沒有解釋的意思，回到屋里倒了杯茶，大馬金刀的在椅子上坐下：“天生的，灑家也沒辦法?！?p> 跟劉四爺混久了，這市井氣學(xué)的有模有樣。
蘇香凝掩著嘴唇想笑，終是不好意思，在一張小凳上坐下，說出的來意：“冒昧打擾，是想請公子幫妾身刻幾個字。”
說著她遞出了簪子，沈雨說‘身世浮沉雨打萍’不吉利，不給她刻，她只好來找曹華幫忙。
兩三下的事情，曹華倒也沒有拒絕，接過簪子打量幾眼，是百寶齋最常見的那種，用料普通。
或許是覺得太侮辱自個兒手藝，他直接在臺子取了一根玉簪胚子：“要刻什么？”
瞧他這架勢，蘇香凝反而慌了，一根簪子一千兩，刻了要是買不起，總不能像茗樓姐妹一樣，偷偷摸摸讓人占點便宜當(dāng)做酬謝，再說一千兩，得占多少便宜才能把銀子補上...
“在簪子上...妾身的簪子上隨便刻幾個字，我出工錢?！?p> “我可不是隨便的人?！?p> 曹華呵呵一笑，沒有再問直接拿起刻刀操作起來，嘴上不忘閑聊：“這是量產(chǎn)版的，不貴，過幾天詩會你應(yīng)當(dāng)也要過去，到時候幫我美言幾句，權(quán)當(dāng)是酬謝?！?p> “公子見外了?！?p> 蘇香凝本就有這個意思，聽他說不貴便也沒在堅持，畢竟她出去彈個曲也不是小價錢。
本就是成型的胚子，只等為顧客刻字，動作很快。
蘇香凝見他動作行云流水，好奇之下站起身走到臺子跟前仔細(xì)打量，喃喃念叨：“一枝紅艷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斷腸..一枝紅艷露凝香..”
念了幾句，忽然反應(yīng)過來這兩句里面含著她的名字，還是夸贊美人的。
蘇香凝臉色猛的一紅，竟有些不知所措。
這個書生，是想做甚？
曹華只是順手為之，吹去粉塵，將簪子遞給她：“好了。”
“好了？”
蘇香凝一愣，她詩詞歌賦都學(xué)過，自然看出這是前兩句，眨了眨眼睛：“下面了？”
“下面沒有了?！?p> 曹貂寺認(rèn)真點頭，開玩笑，話說一半留一半才能勾住人，一股腦全甩出去讓顧客別無所求，還掙個什么錢。
蘇香凝接過簪子，看了滿臉絡(luò)腮胡的書生半晌，才不確定道：“真沒有了？”
“還沒想出來?！?p> 曹華呵呵一笑，抬了抬眉毛。
這個動作有些輕佻，蘇香凝抿了抿嘴，倒是沒有再問，頷首道：“謝公子，還有你扔在外面的哪些做豆花的東西...”
“拿去吧！”
曹華大方擺手，他見蘇香凝用茅草將磨盤之內(nèi)的東西遮蓋起來，便知道她想拿去用，放著占地方自然不介意。
“謝公子了?！?p> 蘇香凝緩緩點頭，天色已晚不好再叨擾，便起身告辭。
巷子里，蘇香凝拿著簪子，愛不釋手是真，但總覺得心里空落落，一直再琢磨后兩句。她會彈曲不假，但詩詞造詣?wù)娌凰愀?，自然接不上后兩句?p> 短短幾步路，她硬生生走了半刻鐘，都快到茗樓了才反應(yīng)過來，又開始往回走。最后，也只是幽幽一聲驚嘆：“一枝紅艷露凝香...這個書生，好大的才氣...”
念及此處，她抬頭看了那棟小樓一眼，也不知心里什么感覺。
還好在茗樓的時候，遇上的是尋常才子，要是遇見這書生，她怕是真和那些姐妹一樣，對那身才氣死心塌地，被迷的啥都不剩下，好在遇上了沈雨...
念及此處，蘇香凝又覺得不對，這書生好生能掙錢，贖她也就三根簪子的事情...
不過這么一類比，她心里就有怨氣了。
她可是活生生的人，竟然和三根簪子等價，這書生也太心黑...
碰！
“啊—”
蘇香凝不知不覺撞在了百寶齋后門上，疼的直皺眉，揉著額頭臉色血紅，急急忙忙跑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