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西蜀暗樁
簪子一出手,曹華便知道出事了,根本沒有半點手感。
果不其然,簪子沒飛出多遠(yuǎn)便掉在地上,還驚動了屏風(fēng)外的幾人。
雖然過程不對,但好歹也算制止了丫鬟的圖謀不軌。
被皇帝發(fā)現(xiàn)床下面有人偷窺,曹華心思急轉(zhuǎn),二話不說抓住了周公的衣領(lǐng),想把周邦彥扔出去背黑鍋。
周邦彥好歹是名垂千古的大才子,豈能沒點智商。這時候若是被發(fā)現(xiàn)藏在床底下,還聽到了皇帝的那首歪詩,死可能不會,但必然被貶到某個窮鄉(xiāng)僻壤郁郁終身。
“曹都督,還請放小生一馬?!?p> 周邦彥小聲求饒。
放了你我咋辦?
曹華眼神微兇,便要把這廝扔出去背鍋。
躺在外側(cè),想要把人弄出去真不簡單,還沒制服周邦彥,便聽到趙詰氣勢十足的一聲大喝:
“曹華!”
形勢危機,曹華心念一動,咬了咬牙便接了一句:
“在!”
只見曹大都督隨叫隨到,直接從床底下滾出來,面色肅然以手指做劍,四處查看屋子角落,似是在尋找刺客。
他這一出來,皇帝自然是懵了。
以前都是曹華護衛(wèi)在身邊,他順口喊習(xí)慣了而已,正想改口喊‘九奴兒’,哪想到曹華真冒了出來。
這..都是些什么玩意?
薛九全聽見呵斥,已經(jīng)迅速爬上二樓,從窗口進入,身輕如燕幾乎沒有聲息。
打眼看見義子曹華,也是愣在了當(dāng)場。
“華子,你...”
“我...”
曹華找了一圈沒發(fā)現(xiàn)刺客,便躬身硬著頭皮解釋:“我...嗯...我今日聽聞圣上出門,不放心便跟了過來,只是圣上囑咐我好好修養(yǎng),不想驚動圣上,才會在暗處護衛(wèi)?!?p> 暗中護衛(wèi)?
暗中在床底下護衛(wèi)?
李師師滿眼匪夷所思,暗道:這種漏洞百出的蹩腳理由,也想蒙騙當(dāng)今天子?當(dāng)天子是傻子不成?
“原來如此!”
趙詰恍然大悟,連連點頭。
李師師張著小嘴目瞪口呆,又看向了皇帝趙詰。
“不用害怕,曹華沒有惡意?!?p> 趙詰以為李師師又受到驚嚇,好言安慰了一句。
李師師眨了眨眼睛,倒是不知該說什么了。
趙詰點頭微笑,本以為曹華受傷要休息幾個月,今天才帶著薛九全出門,沒想到曹華這般忠心耿耿,竟然偷偷摸摸跟著過來了,心里...還有點感動。
不過,站在窗戶跟前的薛九全卻是微微蹙眉。
薛九全本就心疼這個義子,為了不打擾曹華養(yǎng)傷,根本就沒讓人通知曹華,這是假話。
薛九全鷹隼般的眼睛掃視了屋里一圈,在李師師身上停留剎那便轉(zhuǎn)開,欠身卑微道:“稟圣上,老奴今日還和曹華說過好好修養(yǎng),不過老奴年老體弱反應(yīng)也慢了許多,曹華不放心便跟來了?!?p> 事到如今,也只能為義子遮掩。
面對兩個親信的話,趙詰自然是深信不疑,至于方才和李師師的對話,以前曹華都在旁邊聽著,沒什么大不了的。
“曹華,你倒是有心了,傷勢未痊便好好修養(yǎng)不用急著出門?!?p> “諾!”
曹華誠懇點頭,不再多做打擾,朝著門外走去,順勢抓住了丫鬟的左手,牽著往外離開。
薛九全自不會打擾天子的雅興,也同時出門。
而丫鬟環(huán)兒,左邊是讓大宋朝野聞風(fēng)喪膽的京都太歲,右邊是十幾年前讓大宋朝野聞風(fēng)喪膽的夜間天子。
這兩位執(zhí)掌典魁司,用無數(shù)綠林義士的頭顱鑄就了今天的位置。
而她一個西蜀反賊,正被兩個閻王爺夾在中間。
這個死法,還真是隆重。
環(huán)兒臉色煞白,袖子中的茶刀壓在胳膊上,被一只大手死死握住。
她連暈過去都不敢,渾身僵硬動彈不得,幾乎是被曹華托出了門外。
對于一個小丫鬟的驚恐臉色,薛九全并不稀奇,沒被嚇?biāo)蓝妓隳懘蟆?p> 他走下樓梯后,才沙啞開口:“華子,你今天為何會在茗樓?”
對于這個便宜義父,曹華并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上次梁山匪寇入京,我和李師師打過招呼卻出了岔子,今天過來詢問一番,不曾想到被圣上撞見?!?p> 薛九全微微點頭,借口倒也合情合理,沉默稍許,還是叮囑了一句:“圣上對李師師有意,有些東西別亂碰?!?p> 此話意味深長,薛九全看著曹華長大,曹華又不是閹人,對男歡女愛豈能沒有需求。
只是貌美女子天下間多的是,不能因為女人和圣上產(chǎn)生隔閡。
曹華沒有解釋,只是微微點頭。
“你回去好好修養(yǎng),為父雖然年事已高,但護衛(wèi)圣上還是游刃有余?!?p> 話落,薛九全便緩步回到了二樓,在門外躬身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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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華松了口氣,拉著小反賊,來到茗樓一個雅間內(nèi),見左右無人走動,才把門關(guān)上。
環(huán)兒面如死灰,站在屋里看著京都太歲的背影瑟瑟發(fā)抖。
剝皮、抽筋、剔骨...
各種傳聞中的典魁司刑法在腦海中浮現(xiàn),她今天肯定走不出這間屋子。
而且她還是個女孩,能給李師師當(dāng)貼身丫鬟自然不丑,死之前要遭受多大的痛苦,她根本想象不出來。
自盡?
她不會半點武藝,在京都太歲面前,那有機會干凈利落自盡。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說的便是這種場景。
忽然,那個身影轉(zhuǎn)過頭來,露出一張玉面夜叉般的恐怖臉龐。
環(huán)兒丫鬟一個哆嗦,緊緊靠著墻壁,身體又慢慢沿著墻壁遛了下去。
忽然,一道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
“南邊來了個大和尚!”
“....”
環(huán)兒渾身一震,眼神剎那間出現(xiàn)了驚喜,卻又迅速恢復(fù)。
她死可以,但絕不能暴露背后的西蜀,城內(nèi)外兄弟姐妹的性命全在她手上,她絕不能連累了朋友親人。
“南邊來了個大和尚!”
曹華神神秘秘的蹲在丫鬟跟前,左右瞧了瞧,小聲道:“我也是西蜀密探,自己人,不用緊張?!?p> 西蜀密探?
自己人?
曹華?
我信你個鬼!
天子親封武安侯,堂堂京都太歲若是西蜀暗樁,那西蜀何必躲在深山老林里朝不保夕,西蜀萬余號義士能不能打過三千黑羽衛(wèi)都難說,何德何能驅(qū)使曹華?
環(huán)兒心里不知罵了多少句,臉色卻是茫然之色,裝作沒聽懂。
見小丫鬟裝的挺像,曹華只能繼續(xù)神神秘秘的說道:
“你和謝怡君應(yīng)當(dāng)認(rèn)識,她已經(jīng)和我燒黃紙斬雞頭成了同志,她胸口掛了塊翡翠玉墜,應(yīng)當(dāng)很少人知曉?!?p> 環(huán)兒滿眼錯愕,謝怡君進京后曾過來找過她,受傷后還在她屋里藏過一段時間,晚上睡覺的時候確實見過謝怡君胸口的玉墜,當(dāng)時她還開玩笑說:
“謝姐姐這墜子藏的好深,我手小都握不住。”
為此還被謝怡君收拾了一頓,以謝怡君的脾氣,怎么可能有男人見過玉墜兒?
某不是謝姐姐被朝廷抓住了?
念及此處,環(huán)兒更是不相信,想要抓住謝怡君動靜必然很大,而且朝廷拿下這等反賊不可能秘而不宣,她應(yīng)該早就得到了消息。
“玉墜兒上,刻的什么字?”
小丫鬟沉默許久,還是小聲問了一句。
這句話說出來便等于承認(rèn)了暗樁的身份,但已經(jīng)十死無生,說不說都一樣。
“篤行!”
曹華認(rèn)真說出了這兩個字,他也只看到過兩次而已,但那畫面想要忘記實在不容易,嗯...很壯觀。
暗號特征都對上,顯然是確認(rèn)無誤,但環(huán)兒就是死也不會相信曹華是暗樁,她只是輕聲道:“我不能信你,我什么都不知道?!?p> “我也沒問你什么?!?p> 曹華呵呵一笑,看著面前的小反賊,認(rèn)真叮囑道:“為了協(xié)助蜀王逐鹿天下,我忍辱負(fù)重在做大事,謝怡君可以為我擔(dān)保。你什么都不用告訴我,但你也得答應(yīng)我兩件事?!?p> “什么事?”環(huán)兒滿臉謹(jǐn)慎。
“一,別在作死刺殺天子,不然就別怪我不講道義?!?p> 環(huán)兒微微點頭,命都在對方手上,不答應(yīng)也沒辦法。她只是打探消息的暗樁,本就不管刺殺朝臣皇帝的事。
“二,也是最重要的,若是有不知情的道上英雄來刺殺我,你得提前給我打招呼,我保證不會對他們怎么樣,只會躲著走?!?p> “這...”
環(huán)兒蹙眉遲疑,各路反賊之間必然有所聯(lián)系,暗樁隱藏在三教九流之中,雖然只知道周圍兩三個人,但結(jié)結(jié)串聯(lián)形成的情報網(wǎng)很大。上次宋江想來求助李師師,便是通過幾番打探找到的她,這若是答應(yīng)下來,豈不是成了朝廷的眼線?
曹華微微皺眉:“我看在謝怡君的份上才找你,只要你給我提供一條線索,日后你的朋友落在朝廷手上我可以留一條命,你若是不答應(yīng),為防消息走漏我只能送你上路了。”
話語冰冷,不怒而自威。
環(huán)兒一個哆嗦,考慮許久,才微微點頭:“只有和你有關(guān)的消息,我才能告訴你,其他的我一個字都不會說。”
“成交?!?p> 曹華長長松了口氣,總算是挖過來一個墻角,總的來說今天沒白跑,只要有個小眼線盯著那些報仇的反賊,他出門在外總是要安全一些。
不久后,環(huán)兒回到了小樓,因為被曹華帶走又安然無恙,倒是打消了李師師的猜測,也只能覺得自己方才想差了。不過李師師的緊張并沒有消減,曹太歲屁股一拍溜之大吉,床底下可還有個人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