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曹蠻子
一聲巨響,硝煙彌漫。
李彥還沒跪下,頭顱便炸開半邊,眼神尚帶譏諷,便直挺挺趴了下去。
遠(yuǎn)處的宮女發(fā)出驚叫,萬貴妃花容失色,掩住嘴唇滿眼驚恐。
抬眼看去,卻見身著銀色武服的曹華滿面怒容,舉著一根燒火棍,指著面前的李彥,黑洞洞的槍口依舊殘留著青煙。
趙詰手中茶杯掉落,滿眼的不可思議。
“大膽!”
薛九全和梁師成的呵斥同時響起。
身形佝僂的薛九全,身體猛然爆發(fā)彈起,衣袍鼓脹,眨眼間便來到了曹華的跟前。
左手干枯五指如勾抓住了曹華的脖子按在地上,右手對著頭顱便是一掌拍下。
下一刻,便是血濺三步的下場。
“住手!”
趙詰猛的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怒目注視著地上滿臉怒容的年輕人,怒極之下略顯失態(tài)。
見過一次火銃,他并沒有被聲響嚇住,但趙詰做夢都沒想到,一向穩(wěn)重的曹華能干出當(dāng)他面殺人的事情。
薛九全急忙停手,折身跪在了趙詰面前,哀聲道:“陛下,老奴教子無方,罪該萬死,曹華年輕氣盛,被二十人圍殺身中七刀,還差點連累公主丟了性命,怒急之下才這般沖動,還望陛下從輕處罰!”
聲淚俱下。
李彥被當(dāng)場開了瓢,已經(jīng)是死人一個。
趙詰怒不可竭,卻也不能一天之內(nèi)痛失左膀右臂,怒目許久,看著服飾了一輩子的老太監(jiān),還是冷聲道:
“即便事出有因,曹華也太莽撞,若是把永安公主交給他,朕實在不放心,賜婚一事以后再說...”
薛九全滿臉悲痛,急急勸道:“陛下三思,老奴必然好好管家這逆子,還望陛下看在老奴伺候一輩子的份兒上...”
“此事休要再提?!?p> 趙詰一揮袖子,便要就此離去。
便在此時,一道聲音從福延宮側(cè)殿傳來:
“陛下息怒。”
“參見太后!”
周圍的宮女內(nèi)侍連忙跪下,趙詰也連忙收起怒色,上前迎接。
慈眉善目的老太后,被趙天洛扶著往花園走來,對地上的尸體視而不見,只是看著趙詰:
“陛下,確山縣的事兒哀家聽說了,那么兇險的環(huán)境曹華還抱著洛兒不放手,硬生生從圍殺中沖出來。遇上這種事情,換成誰都有火氣,更別說曹華?!?p> 雖然不是生母,趙詰卻十分尊敬這個扶他登上皇位的太后,上前扶著胳膊皺眉道:
“曹華太過莽撞,李彥不過犯了個小錯,動手殺人實在是...”
“唉!”
太后緩步走在花園中坐下,牽著趙天洛的手,輕聲道:“那有天生的能臣,曹華二十有二,年輕氣盛太尋常,稍作懲戒即可,這收回婚約,哀家如何跟康王交代?”
趙詰背負(fù)雙手思索了少許,看向低頭默然不語的曹華,終是擺了擺手:
“罰俸三年,順便把李彥查一下,堵住朝臣的嘴,李彥已經(jīng)身死,這西城所...”
太后面帶溫和笑容:“西城所事務(wù)繁重,曹華大婚將近忙不開,讓梁師成接替西城所,陛下覺得了?”
趙詰想了想:“那就按太后的意思,都散了吧!”
“諾!”
莫名其妙掌權(quán)的梁師成也不敢露出驚喜,只是躬身告辭,和薛總管一起抬起了李彥的尸首,往福彥宮外行去。
曹華則單手拎著早已經(jīng)嚇蒙的范成林,欠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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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內(nèi)。
待幾個家仆都走后,太后臉色才微微沉了下來,略顯疑惑:“以曹華的心性,不該做這般莽撞的事情,西城所哀家本就打算交給他,何必這般操之過急。”
趙詰臉色陰晴不定,也不知再思考什么,端著茶杯沉默許久,臉色才緩和下來:
“貴妃,你沒受驚吧?”
萬貴妃那里敢說話。
趙天洛坐在旁邊,猶豫稍許,還是說道:“李彥派人暗殺曹華,在路上我便知道他不會善罷甘休,只是沒想這么沖動,不過...這也說明他不貪戀權(quán)勢,李彥做的事情我看在眼里,一個家仆,死了也就死了...”
趙詰輕輕點頭:“李綱上次的參奏的事,現(xiàn)在也沒消停下來,李彥死了也正好,免得那些個朝臣喋喋不休?!?p> 太后溫和一笑,倒是沒有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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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門外,等候的黑羽衛(wèi)抬著尸首離去,些許禁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垂首目不斜視。
曹華站在宮門下,頗為隨意的拍了拍衣袍,表情平淡。
薛九全依舊佝僂著腰,看著李彥的尸首面帶譏諷。
“薛公,曹都督?!?p> 梁師成走到跟前抬手行禮,對著曹華滿臉敬佩:“曹都督果然神勇無雙,梁某改日必然登門拜會。”
本來趕不上李彥和薛九全,今天莫名其妙成了西城所的掌權(quán)人,梁師成可以說是一飛沖天,心中感激是自然的。
曹華打量幾眼,尋思著要不要再來補(bǔ)一槍,不過他也有分寸,敢這么干,估計誰都保不住他。
看著梁師成坐著小轎離去,薛九全臉色才緩和下來,皺眉道:
“華子,你這雷厲風(fēng)行的手腕,和往日大相徑庭,為父還以為你會謀劃個九曲十八彎的計策,方才還真被你嚇一跳。”
曹華表情平淡,只是扶著薛九全的胳膊,沿著宮墻行走:“李綱上書彈劾被貶往外地,滿朝文武心里都有非議,有此起因,加之確山縣的事情,直接弄死李彥,無非讓圣上罵一頓的事兒,公主那邊肯定會去找太后為我求情,此時不殺,還等什么時候?!?p> 薛九全緩緩點頭,幽幽嘆了口氣:“干凈利落...不過,圣上今兒個明顯不高興,你日后得收斂些了?!?p> 曹華可不管皇帝是不是喜歡自己,只要不死即可。
“人無完人,總得留下點缺點免得圣上忌憚,再者殺了李彥,世人對我的評價應(yīng)該會好些,哪怕是狗咬狗也好過同氣連枝,日后做其他事,也會順利些?!?p> 薛九全微微點頭,倒是快猜不透這個義子的心思了,他沉默少許:
“華子,你這話聽起來,所謀甚大,到底準(zhǔn)備做甚?”
曹華呵呵一笑,望著東京的繁華街巷:“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
薛九全點了點頭,略微思索:“年輕人的事兒,我這把老骨頭已經(jīng)猜不透,路很長,你得自己慢慢走了?!?p> --------
當(dāng)天,李彥被皇帝賜死的消息,便從宮里傳來了出來。
等待衛(wèi)州門外的諸多官員本以后會等到一個‘罰俸三年’的消息,哪想到黑羽衛(wèi)直接就把李彥的尸體抬出來游街了,還帶著一道圣旨,大意是‘朕知道了,奸臣已經(jīng)弄死,有冤屈的百姓會有補(bǔ)償,大宋還是很太平的,只是出了個老鼠’云云。
這么雷厲風(fēng)行的皇帝,倒是讓不少朝臣嚇了一大跳。
諸多忠心耿耿的老臣,甚至感激涕零的直接跪下,就差吼一聲‘先帝開眼’或者‘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只可惜很快,朝臣就聽聞了‘曹太歲御前殺奸宦’的消息,所有人都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同為閹黨的曹華是要鬧那出,就算是排除異己,這手段也太狂野了些,簡直是條瘋狗。
此事一出,震動朝野那是肯定的,時任右相的王黼上書給趙詰,說典魁司權(quán)職太大需要縮減,而蔡京也給身處江南的朱勔送了書信,示意行事‘小心些’。
因為曹華這剛剛起勢的黃毛小兒,完全不按照套路來,官場上那有一點計謀不用直接就殺人的。本以為曹華是要獨掌大內(nèi),現(xiàn)在鬧這么一出,所有人都搞不清他到底要做什么了。
曹華自然不會解釋,隨讓外人猜去。
李彥死后,梁師成當(dāng)天就接手了西城所。
雖然抄了李彥的家各種罪狀都坐實了,但最后都?xì)w罪與李彥一人,根本沒法影響到西城所的存在,說起來也只是殺了個太監(jiān),沒有影響到現(xiàn)在的局勢。
在市井百姓看來,惡名昭彰的曹太歲總算是做了件人事,雖然是狗咬狗還弄的自己一嘴毛,但殺奸宦李彥確實大快人心。
一時間‘曹賊’的罵名,降級為‘曹蠻子’,連萬寶樓的‘草尖’都受到波及,頓時生意就少了七成,這倒是把曹華心痛的不行,確實沒考慮到這個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