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小珠兒，你奏啥哩？吃飯沒？你看你天天不吃飯都瘦咧！”
姜迪一邊撥弄著頭發(fā)一邊給剛到河南老家的妹妹打電話，獨(dú)特的河南口音每每在宿舍余音繞梁，眾人相視一笑。
大家茶余飯后都央求姜迪再來一遍“四四四，十是十，十世是十世，四四斯四四?！?p> 在大家玩笑之際，林悅尷尬地參與到“捉弄”姜迪的行列中，身不由己，佯裝開心，但內(nèi)心卻十分抗拒。
在韓琳和林文“大家閨秀”式的培養(yǎng)方式下她嚴(yán)肅矜持，偶爾有些呆板，這一點(diǎn)林悅可能不自知。
“嘻嘻，一起去超市嗎？明天軍訓(xùn)呢！不買點(diǎn)干糧嗎？”
蘭歆爾親昵地拉住她的手，林悅不喜歡別人對她摸來摸去。
此刻，顯然蘭歆爾已經(jīng)攔腰抱住了林悅，林悅感覺很不自在。
“好，好呀?！绷謵偨┯驳男θ蓠v在臉上。
蘭歆爾在超市里一邊開著宿舍群聊，一邊把各種零食塞進(jìn)懷里。
“維他，快給我備上！醇熟也來一袋吧，平時得補(bǔ)充補(bǔ)充能量。”
余洋扯著嗓子發(fā)號命令似的。
“你在跟誰說話？”林悅抱著蘭歆爾給大家買的零食。
“余洋，咱們隔壁宿舍的?！?p> “你拉了個大群嗎？”
“對的，咱們班一共8個女生，兩個宿舍，我隨手就拉了個群，這開學(xué)不是事情賊多嗎？女生群方便通知消息?！?p> 話音未落，姜迪在群里說：“我不吃了，我明天去食堂，反正離宿舍也不遠(yuǎn)。哎呀，你們弄啥咧？別吃那么多垃圾食品，對胃不好咧！”
蘭歆爾沖林悅眨了眼，笑著回復(fù)：“下一個?！?p> 結(jié)完賬，二人提著大包小包凱旋而歸，樓下杭舟舟在跟一個男生說話。
“嗨！”蘭歆爾潛在舟舟背后叫了一聲。
舟舟瞪著大眼睛，“你干什么呢？我魂都丟了?！?p> 舟舟對面的男生戴著眼鏡，個子很高，斯斯文文的。
無論旁邊有什么人，他都一直注視著舟舟，蘭歆爾嗶哩吧啦說了一大堆，他也不在意，只對舟舟溫柔的囑托。
“那我就不打擾你了，開學(xué)愉快！”
男生的眼里仿佛都是舟舟，他每走幾步都要回頭看一眼，舟舟干脆地跟蘭歆爾上樓了。
男生在小花園里徘徊，他隔著大廳玻璃看著舟舟上電梯才孤身離去。
這一幕林悅盡收眼底，她在想：“果真長的好看的都先‘嫁’出去了?！彼戳艘粫?，提著袋子上樓了。
“悅悅，你去哪兒了？我以為你丟了？”
蘭歆爾給了林悅一個大擁抱，姜迪順手接過林悅手中的大零食袋。
蘭歆爾背后的舟舟此刻正看著她，舟舟的大眼睛約占一半臉。
每當(dāng)望向林悅，都仿佛在審視她，林悅便先下手為強(qiáng)，“你男朋友？”
舟舟云淡風(fēng)輕地?fù)P了揚(yáng)嘴角，“前男友?！?p> 蘭歆爾突然跳起來，“你這速度——Unbelievable!”歆爾攔腰抱住舟舟，不料摸到了她的小蠻腰。
“天吶！你們看看，舟舟的腰也太細(xì)了！”
林悅很早就注意到了，舟舟平時穿的緊身衣已經(jīng)將好身材展露無疑，兩條大長腿在牛仔褲下的優(yōu)美線條在日本動漫里可見一斑。
姜迪盯著看了一會兒，臉一垂，雙手捏著臉撅著嘴，到門后的試衣鏡前黯然神傷。
姜迪悄悄地說：“我好胖哦。”然后她拿起手機(jī)給家里地微信群里發(fā)語音。
“媽，我太胖了，你不要讓小珠兒吃太多了，不然她會跟我一樣胖。”
舟舟一本正經(jīng)地講述著前男友的故事。
“他考上福州大學(xué)了，昨天趕到西安跟我道別，我們坐在高鐵站休息室，我第一次看他哭，我說，我們不做男女朋友但可以做朋友，他拒絕了，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昨天又跟著我到宿舍樓下說了一些話，說他身不由己，被我安排，但之前他也提過分手啊，又不是我單方面的。今天晚上他又來了，你們也看見了，他又說了很多寒暄的話，我都忘了……”
林悅沒有很認(rèn)真地聽，舟舟傲嬌的模樣，仿佛站在世界中心。她承受不了舟舟的氣場，舟舟講話時她在和姜迪聊天。
蘭歆兒追問舟舟：“你喜歡他嗎？”
“應(yīng)該喜歡吧，不然為什么要在一起這么久？”
“多久？”
“嗯……有一年了吧?！?p> 蘭歆爾打開手機(jī)，翻開相冊劃拉了幾下。
“看！這是我男朋友，高中三年都在一起，也是畢業(yè)分手了，異地戀很難長久的?！?p> 舟舟拿過手機(jī)，噗嗤笑出聲，“胖胖的，很有安全感。”
“胖嗎？不胖啊，我覺得他長的很善良啊?？赡艿赜虿煌瑢徝烙胁町惏?，我記得你好像是南方的?！?p> “我杭州的。你是哪兒的？”
“內(nèi)蒙的。”
“嗯？你們騎馬上學(xué)嗎？你們高考是不是考射箭？”
“嗯？不呀，你聽誰說的？你們高考劃船嗎？我還聽說你們劃船上課呢！”
舟舟所有的不愉快隨著蘭歆爾的引導(dǎo)，頃刻煙消云散。
她很久沒有很好的女生朋友了，蘭歆爾是她成年后認(rèn)識的第一個讓人覺得很親切的女生。
軍訓(xùn)悄然而至，班級集訓(xùn)的時候男生們都在議論長的好看的女生。
女生們都在議論前男友，偶爾抬頭看看被太陽烤的焦黃的男生的臉，似乎沒有幾個出色的顏值。
“悅悅，你防曬沒抹開?！?p> 蘭歆爾伸手幫林悅把臉上的白色乳霜抹勻，之后又拿出防曬幫她涂了脖子。
“你長的這么好看，被曬黑就太可惜了。”
林悅內(nèi)心雀躍了一下，又很快冷靜下來。
“好看嗎？我媽都沒說過這種話?！?p> “你媽怕你驕傲，你皮膚這么白，你看我?！?p> “皮膚白所以好看?！绷謵偘参苛俗约阂痪?。
“除了皮膚白，你腿也細(xì)，然后腰我不清楚?！?p> 蘭歆爾被自己逗笑了。
“我老關(guān)注別人腰是不是不太好？哈哈，但你長的很善良，就是怎么說，萌萌噠。”
舟舟在旁邊欲笑又止，昨天蘭歆爾說男友長的善良，明明就是沒有輪廓的胖胖的體型。今天又說林悅長的善良，林悅又不胖，那為什么說她善良。
舟舟真的不知道歆爾的審美到達(dá)怎樣一種巔峰的程度，“你是不是看誰都很善良？”
“人家悅悅本來就長得很可愛啊，你那骨頭都膈應(yīng)死我了。”
林悅不明所以，以為舟舟暗示自己不善良，于是不再和舟舟有過多的交流。
姜迪在一旁皺著眉頭，黑黝黝的皮膚和男生們有一拼。
“老姜你咋沒涂防曬呢？”余洋在一邊盤腿坐下。
“沒有啊?！?p> “你是不是傻？問我借啊?！庇嘌蟀詺獾亟o姜迪手上擠了一堆，“快涂上，曬傷等著后悔吧。”
姜迪笑著在臉上擦來擦去，“不是這樣抹的！”余洋著急地現(xiàn)場教學(xué)。
“把鏡子拿著，哎呀，是照你不是照我?！?p> 姜迪樂呵呵地接受教學(xué)，享受著余洋“母親般”的呵護(hù)。
“其實(shí)我小時候都曬慣了，田間地頭跟著妹妹們瘋跑，你們就是太敏感了，過去那些人就不用什么防曬，照樣繁衍子孫?！?p> “還繁衍子孫？你扯哪兒去了？”余洋哭笑不得。
這不是第一次余洋給姜迪教東西了，林悅覺得余洋雖然很熱情，但好勝心也不小。
余洋喜歡給任何人教授“平生所學(xué)”，卻對別人的教授“置若罔聞”。
余洋突然瞥了一眼林悅，眼睛一瞪，嘴巴一張，嗓子一扯：“你皮膚也太好了吧！”
瞬間，班上的女生都圍過來，有幾個男班助也跟著過來了，林悅從旁觀者轉(zhuǎn)換到了中心人物。
“你好白啊！”隔壁宿舍紛紛盯著林悅，發(fā)出各種溢美之詞。
人群中有個帥帥的男生笑著望著林悅。
他很高，站在女生中很亮眼，林悅覺得他很親切，笑得很清爽，就像風(fēng)掠過艷陽天，一整片樹林的枝葉都抖動起來。
那個男生走了過來。
林悅不知所措，心中的小鹿咚咚的亂撞，直到男生走向余洋，拍了拍余洋的肩膀，“美妝博主，你什么時候在線直播??？”
林悅的心一下子跌入谷底。
警笛集合命令在訓(xùn)練場回蕩，她身邊的人都散去，只有那個男生還在和余洋說話，時不時看林悅一眼，但已沒有了之前的親切感。
她知道那份親切感不屬于自己。
帶九連的張裴苼教官是個二十出頭血?dú)夥絼偟能娦Ｔ谧x生，剛毅的臉龐很符合軍人的氣質(zhì)，全校有很多小迷妹被他迷的七魂八道。
但命運(yùn)總是眷顧極少數(shù)人。
張教官和林悅是老鄉(xiāng)，每天的大課間休息，張裴苼都會和林悅坐在臺階上。
只問她一個人。
也只傾聽她一個人的回答。
越來越多的女生圍在張教官身邊，林悅依舊坐的最近。
“我爺爺和爸爸都是軍人出身，從小就上的軍校，基本一直在外面。上個月反恐維和軍事演習(xí)我還去了……你記得咱們鎮(zhèn)上那個和平路嗎？我七歲以前在那兒住，后來就再也沒回去過。但聽你說咱們那兒發(fā)展越來越好，我也由衷感到開心。”
訓(xùn)練場邊的階梯上有一排常青樹，知了藏匿其中，瘋狂地鳴叫著。
艷陽不放過每一處可直線傳播地犄角旮旯，炙烤著訓(xùn)練場這個大火爐。
酷暑總使人神志不清，汗液浸垂下的頭發(fā)遮擋視線，防曬會膩在臉上使人面癱，每一件煩心事都足以讓人煩悶不堪。
但此刻林悅是平靜的，張教官不只是一個隔街的鄰居，還是人民的英雄，聽著他講述當(dāng)兵生涯，歲月都在淺淺吟唱。
“你爺爺是頒發(fā)了共和國勛章的張富清戰(zhàn)士嗎？”林悅問。
張教官點(diǎn)點(diǎn)頭，“我現(xiàn)在只能在電視上看到他了，爺爺今年95了?！?p> 張教官交叉食指，握成拳狀，“我看他坐輪椅，身體應(yīng)該大不如以前了，我猜的，其實(shí)我也不知道?！?p> 林悅看得出來張教官對爺爺?shù)木次泛完P(guān)心，一提到張富清，他就會抱拳頭，頗為緊張。
晚上9點(diǎn)，結(jié)束了一天的訓(xùn)練，大伙都散去了，一個長相秀氣的女生一路跟在林悅身后。
林悅回頭問：“你是？”
“我叫陳語檬，你有張教官的聯(lián)系方式嗎？”
“沒有。怎么了，你要請假嗎？”
“我看你和張教官很熟，你們是老鄉(xiāng)對吧？你們認(rèn)識嗎？”
“我們不熟，只是老鄉(xiāng)而已，你有什么事可以去問張教官?！?p> 陳語檬比了個OK的手勢，“好的，謝謝?！币涣餆熕频嘏芰?。
“這個女生昨天就向我打聽教官了呢?！膘栃÷晫χ壑壅f
“怕不是喜歡教官吧。”舟舟露出看透一切的表情。
姜迪走風(fēng)風(fēng)火火走在最前面，催促著：“你們快走！澡堂沒位子了！”
“別大搖大擺，像個男生一樣?！碧m歆爾的笑聲在風(fēng)中飄蕩。
陳語檬終于加了張教官微信，原本想通過林悅打聽一點(diǎn)關(guān)于張教官的信息，但一無所獲。
她對張教官的感情，說“喜歡”太庸俗了，不如說敬仰。
陳雨檬心中敬仰的人，除了離世的爸爸，剩下的就是張教官了。
她點(diǎn)開了張教官的微信，對即將要發(fā)的一段獨(dú)白猶豫不覺。
晚間，某一時刻，張裴笙更新朋友圈。
“身在軍中，很多事身不由己，我也曾像你們一樣憧憬過校園里的青春，但我有更重要的使命去完成，希望你們終會陽光而幸福地生活?！?p> 23點(diǎn)56分，朋友圈炸開了鍋。
舟舟也看到張教官的動態(tài)了，蘭歆爾最先點(diǎn)了贊，然后留言：“教官怕不是被告白了吧?！?p> 林悅扶著面膜，她沒加張教官微信，也不知道整個軍訓(xùn)群沸沸揚(yáng)揚(yáng)地喧鬧什么。
她回憶今天張教官講的故事，那是只有她這個老鄉(xiāng)能聽懂的故事，仿佛冥冥中對她說：終有一天你會走得更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