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nèi)。
壁爐里松木燒得噼啪作響，松脂滴在滾燙的爐面上，瞬間化成輕煙，讓整個房間都沉浸在濃馨的松香里，就連地面上那張淺綠色的半舊羊毛地毯聞起來，就像是回到過去綠茵茵的草原里。
但是，躺在地毯上的人，卻絲毫沒有這樣的閑情雅致。
他全身都在顫抖，雖然爐火不至于如此旺盛，但他額頭上的豆大的汗珠卻似不斷流的泉水，源源不斷地淌下。這個留著一個莫西干發(fā)型的家伙，一臉陰鷙，鼻子上還套著個鼻環(huán)，但現(xiàn)在卻只能像條待宰的狗，手腳一動不動地躺著，因?yàn)樗淖炖铩?p> 含著一根球座，上面放著一個高爾夫球。
“噓，噓，別動，聽話?！?p> 一個男人正拿著一柄高爾夫球桿在他的腦袋前面比劃著，聲音輕輕軟軟的，卻在這溫暖如夏的房間里讓人聽起來寒氣透骨。
這男人約莫四十出頭的模樣，一頭蛋黃發(fā)白的頭發(fā)梳理成個精致的油頭，鼻梁上駕著一幅金絲眼鏡。房里暖烘烘的，身上穿了件淡黃色的高爾夫球衫，胸前還繡著個鱷魚的卡通商標(biāo)，就算放在天裁日之前也是高檔貨色，更不用說是現(xiàn)在了。
“嗯，嗯，格雷澤先生，先生，聽我解釋，解釋......”
躺在地上的男人嘴里含著球座，掙扎地說話。
“嚯——”
一陣風(fēng)從地上那男人臉上刮過。
“咚！”
一聲脆響，高爾夫球激射出去，打在房間對側(cè)掛著的網(wǎng)上，然后掉落到地上。
“哎呦，偏了?！?p> 那被稱作格雷澤的家伙惋惜地皺了皺眉頭，然后蹲下來，拍了拍地上那那人的臉，
“鬣狗啊鬣狗，你就不能當(dāng)條聽話點(diǎn)的狗，不動么？”
“能，能，能......”
身為這一帶名聲最響的荒匪首領(lǐng)，鬣狗現(xiàn)在乖得就跟一只吉娃娃似的，躺在地上拼命地點(diǎn)頭，再點(diǎn)頭。
“這就乖了。來，別說話，叼著?！?p> 格雷澤在金絲眼鏡背后露出和善的笑容，從旁邊的手下手里接過新的球座和球，重新插進(jìn)鬣狗的嘴里。
“你看吧，事情辦成這樣，我該怎么說你好呢？”
格雷澤一邊在鬣狗腦邊比劃著擊球，一邊神經(jīng)叨叨地說著，
“要槍，我給你了；要彈，我給你了；要教官，我給你了；要情報，我給你了。但是，你給我什么了？
沒有，什么都沒有！
你是知道的，我是個商人，也只是個商人。我付出了成本，就要獲得收益，否則就我就會破產(chǎn)，就會死！你......”
格雷澤頓了頓，咧嘴笑開，露出里面金燦燦的假牙，
“......是不是很想我死，??？”
“不，不，啊——”
一聲慘叫，兩顆帶黃的牙齒隨著球座一起飛了出去！
帶血的高爾夫球被帶偏了，“咚”的一聲打到了旁邊的墻壁上。
“草，叫了你不要說話，聽不懂嗎？！”
格雷澤一腳踩在鬣狗的臉上，把那張臉上帶著刺青的臉踩得變了形。
鬣狗一聲都不敢吭，也不只是淚水和汗水，混著鼻涕和嘴里的血一起翻著沫子往外噴。
格雷澤蹲下身來，在鬣狗臉邊抹了一把，然后聞了聞，皺起眉頭：
“臭！真是臭！全身都散發(fā)著下等貨的酸臭。你給我記住，沒有我，你就是個上不了席面的廢物。”
鬣狗“嗯嗯嗯”地拼命點(diǎn)頭，這下連求饒的話都不敢說了。
這表現(xiàn)看來令格雷澤很滿意，他轉(zhuǎn)身走開，接過手下遞過來的手巾擦著手：
“下次可別再失手了哦。”
“是是是！”
鬣狗一個翻身爬了起來，跪坐著，指天畫地地發(fā)誓，
“先生，我保，保證下次一定會成功的！請您一定要相信我！”
格雷澤擦完手，順手便把那條嶄新的手巾扔進(jìn)壁爐里，頭也沒回地擺擺手：
“那去吧?！?p> “好好好，我現(xiàn)在就去，就去！”
鬣狗趕緊站起來，一邊點(diǎn)頭哈腰地應(yīng)是，一邊趕緊往大門方向走去。
“砰！”
一聲槍響，在偌大的房間里回音，跟打雷似的。
格雷澤一巴掌抽在旁邊的一個手下臉上，口水直接噴到他的眼里：
“你特么想震聾我?。?！下回開槍記得事先報告！”
那手下捂著臉，連連點(diǎn)頭，把還在冒煙的手槍插回肋下的槍袋里。
格雷澤回頭看看地面，鬣狗的向前撲倒，腦后開了個洞，臉貼著的地毯整個都被浸透了，還有血水不斷地涌出，血泊里那顆白慘慘的像是眼珠。
“可惜了......”
他搖搖頭，惋惜地嘆了口氣，
“這么好的地毯。算了，都燒了吧，換新的?！?p> 說著話，他走向房間里的沙發(fā)，那里坐著一個人。
“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格雷澤抓起沙發(fā)前茶幾上的酒杯，示意地晃了晃，冰塊撞擊著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上發(fā)出清脆悅耳的響聲。
沙發(fā)上那人在這樣溫暖的房間里，還是全身裹著棕黑色的斗篷，把上上下下裹個嚴(yán)實(shí)，只留下了一雙......非常明亮的異色眼睛。
“作為商人，你可真夠誠信的?！?p> 那人一只藍(lán)色，一只黑色的眼睛同時瞇了瞇，就算裹著斗篷，還是能感受到里頭戲謔的味道。
格雷澤不以為忤地聳聳肩：
“你總不會傻到以為我的這份家當(dāng)是靠那玩意賺來的吧？”
“那也是。靠這種廢物手下，看來你賺錢也不容易?！?p> 黑衣人嘴上也是不輸陣仗。
格雷澤“哼”了一聲，在他對面的沙發(fā)坐下：
“鬣狗是廢，但這回也不能全算他頭上。本來冬嶺鎮(zhèn)那幫人已經(jīng)被困死了，只是后來......”
格雷澤把視線平移過去，看著黑衣人身后站著的另一個家伙，咧嘴笑了笑，
“被一群變異的雜種給攪壞了派對?！?p> 一聽到“變異”兩個字，黑衣人身后的家伙發(fā)出“呼嚕呼?！钡募贝俸硪?，似是極度的不爽。
那家伙身上披著一件棕褐色的頭蓬，打扮跟黑衣人一模一樣，都是上下包的跟木乃伊似的。不同的是——他的眼睛！眼睛似乎沒有眼簾，整一個就像是芭比娃娃頭上的假眼，而眼睛的周圍布滿了虬凸的血管和瘤子。
再仔細(xì)看看，他竟然是蹲著的，個頭跟一旁的格雷澤手下站著一般高了。
黑衣人輕輕地拍了拍那巨大家伙，嘴里像蛇吐信般“滋滋滋”地細(xì)語幾句，那怪人立馬就像得到安撫的嬰兒般安靜了下來。
黑衣人轉(zhuǎn)向格雷澤：
“少找借口，失敗就是失敗，你既然收了錢那就得......”
“我知道！”
格雷澤不滿地打斷對方的話，重重地?fù)]了揮手，
“狗我多著，一只敗事，就派兩只；兩只敗事，就派三只，總之一定幫你拿下那個小破鎮(zhèn)子就是?！?p> “好，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p> 黑衣人不愿多費(fèi)口舌，格雷澤當(dāng)著他面處決了鬣狗，也算是有個交代了。他剛準(zhǔn)備離開，突然扭頭問道，
“那山里頭的秘密，鎮(zhèn)上還沒人知道吧？”
“肯定沒有。”
“你確定？”
“當(dāng)然。”
格雷澤一口悶完杯里的冰酒，自信地笑道，
“我在里面有人。哈哈哈......”
很快，房間又換上了嶄新的地毯。這一次是大紅色的，熏烤著壁爐里飄出的松香氣味，上面干干凈凈的，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