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府府中引了活水穿過,在西邊蓄了一汪湖水,湖水這邊是一座小山丘,上面依勢建了亭子,亭子的對面則是成片的梅花樹。
這時節(jié)湖面早結了冰,梅花樹上一根根婀娜的枝條凝成一串白雪,梅花開得很盛,玲瓏剔透的花瓣全數(shù)展開,散發(fā)著沁人心脾的清香。
鄭云茵命人在亭中放了幾尊精致的小鼎,里頭的碳火燒得正旺,散發(fā)著陣陣暖氣,亭中石凳上鋪了厚厚的毛皮坐墊,此刻鄭云茵正披著毛裘端坐在上頭賞景,小丫頭在一旁煮茶,水汽裊娜,茶香四溢。
阿青在另一邊低語,“小姐,今日公子和玉姑娘并非是一同出門去的,公子去了宮中看望衛(wèi)老太妃,而那玉兒姑娘,據(jù)聞因為出身不高,不甚懂得大家閨秀的禮節(jié),從前公子寵愛她,現(xiàn)在公子又不理會她,因此啊,她這一直以來養(yǎng)成的習慣仍保留著,帶著個貼身婢女就出府去了,這樣不自愛不自重的女子,小姐無需太將她放在心上?!?p> 阿青說出這話不無道理,她是衛(wèi)家極少數(shù)知情人之一,衛(wèi)子惜是要成就帝王霸業(yè)的男人,后宮又怎么容得下這樣一個隨意在外間行走的嬪妃?這樣的嬪妃即便是有子,只要一句血脈不明,就斷送了承繼大業(yè)的可能性了,這還怎么爭?
但這話卻不能跟鄭云茵說,眼見小姐為此憂心,阿青除了寬慰之外,也只能想法子將她的憂心轉成好勝之心,和爭斗的勇氣。
阿青揮退了煮茶的小丫頭,壓低了聲音勸道,“小姐,您和公子的年紀都不小了,現(xiàn)今最重要的就是為公子誕下長子,男子的寵愛或許會變,但身份和地位是不會變的,有了繼承人,自然母憑子貴,無所動搖了。”
鄭云茵聞言飛紅了臉頰。
阿青見狀奇怪地說道,“男女繁衍后代,是傳承大事,小姐既然已是公子的人了,又何必如此害羞?還需好好把握才是。”
鄭云茵更顯得兩分窘迫,低聲說道,“行路途中,雖則我們吃住同行,可表哥甚是守禮,我們并未有越禮之舉,”話音越來越小,直至低不可聞。
阿青愣在當場,“什么!您是說,你們根本尚未圓房?”
鄭云茵輕輕點頭。
阿青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瞪著眼前的女子,這鄭家小姐雖頂著一張美艷的臉蛋,但著實是個扶不起的阿斗,當然了,也正是因為這樣才選中了她,打的主意也很簡單,待她產下衛(wèi)子惜的皇室血脈,還不是要乖乖聽從衛(wèi)家老爺?shù)臄[布?
只萬萬沒想到,她與公子日日相伴,卻連吸引到公子寵愛的魅力都沒有,阿青下意識地捏了捏自己發(fā)緊的太陽穴。
“不妨事,”阿青又握著鄭云茵的手安慰道,“這就是公子對您的體貼之處了,你想,行路途中,多有不便,如今回到府中,那自然不同了,小姐還需好好把握才是?!毖粤T阿青用充滿鼓勵的目光望著她,直至她輕輕點了點頭。
恰好有人來報,府中管事聽了公子之命,送來了許多的錦緞到韻芳園,鄭云茵眼中亮光閃過,立刻起身往回趕去。
花廳中整齊地疊放著一匹匹光滑靚麗的錦緞,它們是挑選了上等蠶絲所制,綢面平挺,手感細膩,無處不彰顯出華麗與富貴的氣象。
鄭云茵就愛極了這類奢華的物件,從前在衛(wèi)府中,錦緞的衣裳物件也是有的,當然送過來的東西大都是由衛(wèi)家小姐們挑剩之后再分配下來的,而現(xiàn)在卻一下堆疊了這么多各色的錦緞,僅供她一人隨意使用,這生平第一次受到重視的體驗讓她心中格外開懷。
鄭云茵白皙細嫩的指頭停在一匹水紅花色的錦緞上,輕輕撫過,她轉頭笑道,“阿青,我們將這匹緞子給玉妹妹送去吧?!?p> 阿青點點頭,指使了小丫頭抱了東西,扶著她家小姐婷婷娜娜走向麗芳園。
明玉和錦秀剛從外頭進了屋,喝了茶水喘勻了氣息,就聽到有人來報,韻芳園主人來訪,明玉眼中閃過一絲不耐,好歹還知道這位是元昔的表妹和新寵,既然是寄人籬,多少也該有所顧忌,因此叫了聲請進。
就見那位美艷的表妹扶著她的貼身侍女,微笑著走了進來。明玉抬頭望著她,心道,這貴族小姐的氣質倒是不錯了,一舉一動都有板有眼,一副訓練有素的模樣。
“妹妹,”鄭云茵笑道,“表哥叫人送了許多的錦緞到韻芳園,我瞅著這個花色倒是更適合妹妹些,因此送了來給你做新裳。”
錦緞?明玉總覺得好似在哪里看到過,于是她朝屋內巡視一圈,果不其然在靠墻的案上看到了三匹錦緞,她的目光下意識地在案上和鄭云茵送來的布料上逡巡對比一番,不論是從細密程度,還是花色端麗,或是光澤度,都能看得出來是案幾上的錦緞更為華美。
鄭云茵自然也順著明玉的目光看見了那些錦緞,只需一眼,她就能確定自己手中的錦緞是上品,但玉姑娘的錦緞卻屬極品,一時之間,她面上的神色尷尬又委屈,她喃喃道,“只因表哥給我送的太多,有十好幾匹呢。”
十好幾匹?明玉疑惑地看了那小丫鬟手中孤零零的一匹緞子,總之是禮輕情意重的意思吧,明玉想道。
而鄭云茵看著明玉的表情,臉上更似火燒,竟轉身快步離去,阿青緊隨其后,剩下那捧著東西的小丫頭不知所措地站立著,明玉莫名地看著這一幕,半晌才回過神來,對那小丫頭說道,“既是來送禮的,就將那匹緞子放下吧?!?p> 那小丫頭松了一口氣,依言將東西放下,又接了錦秀遞過去的一個封賞荷包,福禮道了謝,才快步回去了,錦秀看著那小丫頭一眼,長嘆了一聲,明玉笑道,“錦秀不必憂心,這小丫頭放下了東西,就不用再回去她主子面前刺眼,也算是避過一劫?!?p> “這動則重打重罰,要人性命的規(guī)矩,實在是太傷天和,若是將來我有了府邸和田莊,必不允許他們這般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