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她被命運折磨得不再像她，或者說，不再像我以為的她。我一直把她當(dāng)作超凡脫俗的女子，成熟，堅強，勇敢，從容不迫……不曾想過，有那么一天，那個脆弱可憐的她就這么出現(xiàn)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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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是一個天空喜歡哭泣的時節(jié)。
白蘇翹著腿，左手托腮，右手轉(zhuǎn)筆，目光看向窗外。透過水霧朦朧的雨簾，瞧見樹葉被雨珠拍打得亂顫，越看越心煩……
她不愿收回目光，因為教室里的畫面更讓她心煩意亂。
“天哪，王憶之竟然會做出這種事?”
“她怎么還好意思來學(xué)校讀書?她這樣的不該早早嫁人么？”
“現(xiàn)在感覺她好惡心??！”
……
即使看不到，那些冷嘲熱諷的話語仍然毫無阻擋地鉆進她的耳朵，如利刃般扎進她心里。
她不知道王憶之現(xiàn)在在做什么，也許……在埋頭寫作業(yè)吧。她現(xiàn)在就如同被人生生剝下一層皮那樣，脆弱得不堪一擊。
白蘇并非是沒有勇氣去保護她，她沒辦法面對的是王憶之的眼神，里面的哀怨，憎惡，痛苦……從她身上散發(fā)出來的負能量令白蘇膽寒。
十天前，陸欣打來電話對白蘇說自己從吳航那里聽說一個秘密。一星期前，這秘密就傳遍了整個班。
這本是周昊浪和王憶之的秘密，周昊浪醉了酒，對吳航他們說了。原來王憶之早就是他的人了，就在他倆在一起的那天晚上，王憶之的母親發(fā)了瘋地尋找她。她的歡愉，造就了母親的死亡——她的母親在騎車急于尋找她的路上，葬身于一輛超載的大卡車的輪下。
在聽陸欣提過這個秘密的存在之后，楊瑤晶在QQ上問了吳航?；貙W(xué)校來，她便把這件事在陳蕓琪她們寢室聊閑話時說了出來。
一傳十，十傳百。王憶之這段不堪的經(jīng)歷很快在班里傳開，甚至傳到了其他班，其他年級……也許，已經(jīng)傳到了老師的耳朵里。
當(dāng)那些老師用異樣的眼神瞧著她時，白蘇才知道，這事已經(jīng)傳遍了整個校園。自此，她每次與王憶之一同行走時，低頭總是會感覺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頭總是會看到那些譏誚的指指點點，不管抬頭低頭，耳朵里都會鉆進一些充滿惡意的話語。白蘇也才知道，這件事扯出來許多王憶之不堪的過去，就連她以前愛好搶別人男朋友的事，也被那些人添油加醋了一番。
甚至還有其他班的同學(xué)特意來五班“一睹王憶之的芳容”，不時露出嫌惡、嘲諷的表情。
一次，白蘇偶遇張名帆來給陳蕓琪送吃的，自從楊瑤晶和王憶之在班里吵過架后，白蘇便沒吃過陳蕓琪的零食，不是她矯情，是陳蕓琪沒再給過她。
白蘇雖然很不情愿，但還是幫忙接下了，畢竟幫的是張名帆的忙，又不是她陳蕓琪的。送完禮物后，張名帆笑嘻嘻地問：“你們班……王憶之是誰?”
白蘇毫不避諱地給了他一個厭惡的眼神，張名帆尷尬地嘿嘿笑著：“好奇而已。是那個頭發(fā)上有很多紙屑的女生吧？”白蘇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王憶之的散發(fā)上沾了許多白色的紙屑，從人群里拋出的一個紙團砸在她的后腦勺。
白蘇呆站在原地，親眼目睹王憶之被羞辱的過程。
她緩緩移步過去，一個小紙團砸中她的眉心，她沒有勇氣指責(zé)那些所謂打擊惡心女的人，只呆呆看著眼前這個紅了眼眶的女孩，少女凌厲的眼神看著她，似在說“不需要你的同情”。
周圍同學(xué)你一言我一語，嘲諷道——
“白蘇，你裝什么圣母白蓮花，還跑過去同情人家?！?p> “你同情人家經(jīng)過人家同意了嗎？”
“嘖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這么勁爆的消息?”
……
白蘇用余光看見李時光坐在位置上平靜地寫著作業(yè)。呵，果然依舊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樣子。她在心里諷刺道。
劉御和王擇一來問過白蘇這事兒是不是真的，白蘇哪里知道，不過看王憶之的反應(yīng)，她知道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白蘇沒和他們明說，只是問：“如果是真的呢？”
她惱怒于他們的沉默，卻又感激于他們的不言語，因為她終于找到了一點安慰——他們和她一樣沒法接受。
后來，他們沒再來找過白蘇和王憶之，看到王憶之被一些叛逆少年扔紙團，王擇一也沒再阻止過。白蘇時常自我安慰——他們也需要時間慢慢消化，不管多久，他們總有一天會接受的。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王憶之有時沉默不語，有時把氣撒在白蘇身上。漸漸地，她與白蘇不再并肩一起走，兩人的步伐也不再統(tǒng)一。
白蘇的視線逐漸模糊，發(fā)紅的眼眶噙滿了淚水，她怨恨自己為什么會和陸欣做朋友，為什么要把寢室電話告訴她。
可是，她也知道就算不是陸欣，吳航也會把這么秘密告訴所有人。
中午放學(xué)，見著王憶之離開教室后，白蘇收拾好書包，也走了出去。
早上剛下過大雨，一段坑坑洼洼的道路上全是反著光的積水。王憶之獨自一人走在前方，白蘇跟在后面，都顯得很落寞。
白蘇望著她的背影，無數(shù)次說服自己跑上前抱住她——她是王憶之啊，是你的朋友，唯一的朋友，她曾為你打抱不平，曾為你白枉一次懲罰，曾為你對楊瑤晶發(fā)怒，曾為你黯淡的青春帶來色彩……
最后，白蘇輸給了王憶之這幾天給她那些眼神。
“哎，那不是經(jīng)常和王憶之在一起的小跟班嗎？”白蘇左邊一米開外有幾個女生，她們正在討論王憶之。
女生乙說：“就是啊，可能也不想和王憶之一起走了吧，平白無故被那么多人當(dāng)小丑一樣看著，誰會愿意?”
女生丙說：“我今天去高二五班看過王憶之了，感覺也不是很好看，真搞不懂她有什么資本去搶別人男朋友，還做得出那種齷齪事。”
女生丁說：“我聽說她在她們班特別裝，一天就裝作自己很努力的樣子，每次考完試就會狠狠打臉?！?p> 聽著她們刺耳的笑聲，白蘇向前跑去，跑得很重，似乎在故意將水坑里的積水濺出來，絲毫不管周邊的人沖她罵罵咧咧地怪叫。
回了寢室，王憶之捂在被窩里，楊瑤晶臉上也沒有什么囂張氣焰，細看還能瞧見一絲愧疚之色。白蘇覺得她是裝的。
白蘇現(xiàn)在最討厭的人就是她，她是始作俑者。
白蘇抬著盆里的衣服去了四樓大陽臺。寢室陽臺的晾衣桿上掛滿了衣服，同學(xué)們都會把一些衣服拿到大陽臺去曬。
她不知道楊瑤晶也跟著她走了出去。
在大陽臺見面時，白蘇狠狠地挖了她一眼，就沒再理她。她靠在墻邊，不知所措?？吹桨滋K快曬完衣服時，她才開口：“你幫我和王憶之說聲對不起吧？”
白蘇冷冷懟道：“如果是你，一句對不起你就可以接受了嗎？你以為你說句對不起就可以擺脫心里的愧疚，就可以求得一點心里安慰了嗎？”她的不善言辭原來是被懦弱的性格影響，她現(xiàn)在毫不畏懼。
“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會鬧成這樣，我……”
“難道你不知道這種事被別人知道對她會造成什么影響?”她諷刺道，“這個世界從來不缺少看好戲的人，王憶之現(xiàn)在成了所有人枯燥生活里的‘樂趣’，你該高興了吧，報仇了吧!”
“我……”
一天后，清明節(jié)到了，三天的假期，這次，王憶之決定回家。白蘇對她這個決定暗喜，因為清明節(jié)她是一定要回家的，可又不放心王憶之一個人在學(xué)校，對此，她糾結(jié)了許久。
回家，對她們倆來說，都是最好的安排。當(dāng)時的白蘇是這樣認(rèn)為的。
午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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