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上說,我們總是在后悔做某事和后悔沒做某事之間徘徊。很矛盾的,不管我有沒有去見她,我都會后悔——我只能以此來安慰一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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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里沒有以前那么臟亂了,看得出被清理過,白蘇拎著一堆吃的跟隨王憶之走進房間,房間里的霉味還沒散去。
白蘇敲了好幾下門,又喊了好幾聲她的名字,王憶之才將房門打開,見她睡眼惺忪的模樣,白蘇猜測她才睡醒。她的黑眼圈重了許多,頭發(fā)好像沒怎么梳洗過,有些臟亂。
“你還好吧?”
“也就那樣!”
“吃過東西了嗎?”
“還沒……”
白蘇起身燒了點水,將袋里的泡面拿出來,撕開……
兩人坐在床上吃泡面,就和那天一樣,只不過窗前的風景不一樣了,心境也不一樣了。
“我們明天回學校?”白蘇試探性地說道。
王憶之放下剛吃完的泡面,沒回答。
白蘇再次問了一遍。
她說:“我不打算回去了,那本來就是我不該待的地方。白蘇,你知道嗎,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求著王擇一的爸爸把我送進華一……我以為……在那里我能實現(xiàn)我的夢想?!?p> “那里真的可以實現(xiàn)你的夢想啊,你那么努力,一定會的?!?p> “你覺得我還能在那兒待下去嗎?”
“……”
“你回去吧!”
“那你怎么辦?”
“我會離開這里?!?p> “去哪兒?”
她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總之離開這里就行了?!?p> “你……有錢嗎?”
她點點頭。
“夠嗎?”
她再次點頭。
白蘇并不打算離開,一想到王憶之就這么放棄了,她心里就堵的慌。“一直以來,我都覺得你有一個光明的未來,因為你那么努力,那么堅持。那些事情,原本就沒影響你啊,為什么一被捅破……”白蘇住了嘴——怎么說出這樣的話?
王憶之冷笑:“你果然也是這么想的,沒錯,這件事沒捅破之前,本身就沒影響過我,誰的青春沒有瘋狂過,大概只有華一的那群書呆子吧!”
“你就是這樣想的?”白蘇有點看不透她了,這事本身就是她的錯,她為什么還那么理直氣壯,沒有一點兒愧疚?
“是??!我就是這么想的。”她平淡地回答。
“你后悔和……他……一夜未歸嗎?”
她緩緩抬起頭,說:“嗯……不過我后悔的是我把自己的全部給了他?!?p> “你對你媽媽就沒有一點愧疚嗎?!”白蘇沒有忍住怒氣。
王憶之無視她帶著怒氣的質(zhì)問,緩緩地說:說起來,她也是個傻女人,十七歲就有了我,還跟著那個男人私奔來到了這兒。兩個人也都是半大孩子,哪里知道生活的艱辛。
后來,這男人變心了,喜歡上了王擇一他媽,那時王擇一他媽和他們倆還是好朋友,她知道了,就默默地放他走了。在清水鎮(zhèn)租了個破屋,將我生下來養(yǎng)大。我五歲時,這男人才知道我的存在,卻也沒說把我接回去養(yǎng),你知道為什么嗎?”
白蘇被她這一問弄得不知所措,木訥地搖搖頭。
王憶之笑了,笑得有些苦澀:“因為,他覺得我不是他親生的,很可笑是吧。我媽和我說這些的時候,我偏偏最恨的是她,恨她為什么那么傻,恨她讓我過苦日子,恨她讓我活得那么茍且,受人嘲笑。她打我也打得很勤,從來沒管過我什么,卻一見我和男生走就得近就打我,但她越是這樣,我就偏不如她所愿。
那天下著大雨,她又打了我,因為她看到了我和周昊浪在巷子口接吻,那次她打得比以往都兇狠,把我的小腿都打得麻木了。我沖她大吼了一句‘你怎么不去死’,然后冒著大雨跑了出去。
我給周昊浪打電話,他把我接去他家,他是一個人住,爸媽都在外面打工。他安慰我,親了我,我就把自己交給了他……那時候,我是愛他的,想和他有一個小家,哪怕我們都只有十六七歲。那一刻,我有點理解了那個女人當初的想法。愛情……真的會沖昏頭腦。
第二天回來,我聽到的是她的死訊,是為了找我,我間接害死了她,我知道的。街坊鄰居不知道,他們同情我,可憐我,幫我處理母親的葬禮,幫我聯(lián)系我那個近在咫尺的父親。你一定不相信我當時有多崩潰,我愈加渴望周昊浪來把我?guī)ё?,帶我去別的地方,遠離這里的一切,逃離良心的譴責??墒恰业攘撕脦滋?,他還是沒來,我知道他一定聽說了這件事,也知道我已經(jīng)無處可依,但他不想多一個累贅,不想不顧一切和我離開這里,我也沒權利要求他那么做,所以也沒去找他。
后來,那個男人來了,我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求他帶我回去,當著所有人的面。他好面子得很,就假意把我?guī)Щ厝チ?,于是我就賴在他家不走了。我拿著那個女人留下來的幾萬塊錢,本該可以自己出去打拼,可我太害怕那種生活了,獨自一人住在一個小屋里,就和我這十幾天一樣,我晚上不敢睡覺,拼命畫畫……”
王憶之當時說了很多話,一直說到夜幕降臨,白蘇第一次扮演好了傾聽者的身份。
她后來還知道了王憶之去華一的主要原因是為了劉御,劉御曾經(jīng)為了掩飾自己喜歡王憶之,對王擇一表示自己只是同情她而已。不巧,王憶之聽見了。她覺得自己自作多情了,同時又厭惡極了劉御,他憑什么那么明目張膽地同情她。
她確實是喜歡上了他,所以接受不了他只是同情而已。她求著父親把她送進華一,只是為了追尋心之所向,想要離那顆太陽更近些??蓱z劉御一直不知道,那句“他太遙遠了”,是真的。
而即便劉御表現(xiàn)得多在乎她,于她而言,不過是同情過度。
直至那次國慶假的陪伴,兩人單獨相處了七天左右,她似乎沒辦法再用“同情”二字來解釋,因此,她又開始接受他的好。
男生的心思,白蘇不懂,但是,她直覺劉御沒那么容易放棄王憶之。
問題的關鍵在于王憶之。
她的苦楚,白蘇是無法感同身受的,畢竟那樣的事離她很遠。
翌日,白蘇胡亂洗了把臉,坐在王憶之床邊。“你去私校讀吧?”猶豫了一下,她還是開口了。
她睜著一雙空洞的眼睛,一動不動,坐在床上:“白蘇,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和你做朋友嗎?”
白蘇搖搖頭,她是真的不知道,但是心里是很想知道的。
王憶之從容地笑道:“因為,我覺得你和她們都不一樣,孤僻冷淡,比我還自卑。只有在你身邊,我才不會很自卑,因為瞧不起你的人比我的還多,楊瑤晶失戀了安慰她的是你,你看看在那件事之前,她對我都比對你熱情,你那么敏感,一定看得很清楚。
后來,我又發(fā)現(xiàn)你還真是一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你問問自己,你有理由讓別人喜歡你?有著那么好的條件卻不好好努力,整天渾渾噩噩,總想著怎么開心怎么玩。別人瞧不起你,也是正常的。甚至……聽到你媽也去世了,我還有點高興……”
“閉嘴……”白蘇瞪著她,眼圈泛紅,兩行熱淚落下來。她說了這輩子最讓她后悔的一句話:“你的心也一樣骯臟!”
她拎著書包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這段惡語,比她想象的來得更惡毒,比劉御王擇一他們的更加真實,這就是她的心里話吧……
午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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