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錢瓊英來說,作為營妓的生活是她的惡夢。是她聽到與之相關(guān)的詞句都會被嚇得渾身哆嗦的地獄般的恐懼。
她苦苦哀求道:“我不要回去。求求你別把我送回去?!?p> 上官淑聊好像早就料到她會如此,走下來同她說:“好呀,只要你聽我的話,我保你無事。”說著她撥開她凌亂的頭發(fā),在她耳邊說了什么。
錢瓊英聽著聽著臉色俱變,往后挪了半步的距離:“我做不了。”
她的手已經(jīng)沾滿了血腥,甚至她夜夜都能聽到嗚咽與哀嚎,她已經(jīng)配不上他了。她不愿意再重復(fù)曾經(jīng)的,面目全非的自己。
面目可憎的自己。
“那好?!鄙瞎偈缌牟荒蜔┑亻_口:“來人?!?p> 錢瓊英的全身已經(jīng)開始發(fā)抖,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忙對她說。:“我答應(yīng)你。”
上官淑聊重新又恢復(fù)笑意:“早這樣不就行了?!彼闷鹱雷由系囊粋€鏤金的盒子,在她面前晃了晃:“就拿這個東西作為憑證吧?!?p> 錢瓊英發(fā)覺自己隨身所帶的盒子被她拿去,她說:“那是我母親留給我的,請還給我吧?!?p> 她的母親,親生的母親,留給她的唯一的一樣?xùn)|西。
上官淑聊搖了搖頭:“那看來里面的東西對你來說很重要。你放心,事成之后,本宮會還你的,現(xiàn)在你回去吧?!?p> 不知道為什么?她看著錢瓊英走出去的樣子,心中竟有種異樣的感覺,這種感覺令她很不舒服。她隨手把那盒子放在梳妝臺的一角,并沒有打開看里面是什么。
錢瓊英回來的有些遲,免不了被埋怨幾句。她心里本就煩悶,出來站在院子里吹著風(fēng),用手猛打花枝上的葉子時,一團黑色的東西直沖向她,她一陣驚恐地閃過,看見那是一只黑貓。
一只黑貓?她盯著它看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
木謹言躺在床上,覺得頭疼難耐。說是發(fā)熱引起的頭痛吧,她覺得又不像,似乎體內(nèi)有一團火灼烤著內(nèi)臟。太醫(yī)說的無非是尋常的套路。
她冥想了一夜,認為坐以待斃是極蠢的方式,她不想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所以她一有好轉(zhuǎn),就要去面見皇后,如果失敗,那就只有離開這條路了。
在宮門外,木謹言看到倚在墻邊的宇文卿。他很是隨意地站著,雙手交叉放在胸前,衣襟翩飛。他朝她看過來,似乎是特意在等她。她裝作沒有看見,徑直往前走。
宇文卿并不生氣,一轉(zhuǎn)眼來到她面前攔住了她的去路。他用他那始終溫順的笑看著她,并說:“言兒妹妹不是生病了嗎?今天怎么還這么有精神的到處亂逛?!?p> 木謹言沒好氣地對他說:“這不關(guān)你的事,我找母后有急事,請讓我過去可以嗎?”
宇文卿似乎并不在乎她愛答不理的態(tài)度,站在她面前沒有動,一臉無賴的樣子:“妹妹的事就是我的事,可以告訴我嗎?”
木謹言實在是沒心思再和他耗下去,繞過他而走。宇文卿突然變得正經(jīng)起來,追上她說:“別指望她,她幫不了你的。”
木謹言不耐煩地苦笑了一下,也不看他,自顧自的說:“不指望她我還能指望誰?未來的命運也許我改變不了,但沒嘗試過我怎么會甘心呢?”說完她不再理會他,以一種無畏的姿態(tài)走遠,每一步都異常的堅決。
宇文卿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于是看著她遠去的方向,低聲說:“其實你可以依靠我,只是你不想那樣,但不是你不想我就不做了??傆幸惶?,我會讓天下人都依附我敬畏我。那時,你會對我另眼相看嗎?不管你會不會,我都要把你留在我身邊?!?p> 木謹言走到窗外,聽到里面有談話的聲音,是個年輕的女子,不過聽這聲音格外的熟悉。她沒有進去,一直等到那女子出來,她細細地打量她,更加的疑惑。這應(yīng)該是父皇新立的妃子,怎么會那么像她呢?
木謹言正在疑惑時,皇后來叫她進去。她也顧不上多想,請罷安,她就直奔主題,提出不愿去趙國的事。
上官淑聊表現(xiàn)出很為難的樣子來:“這件事,母后真的無能為力。畢竟這是解決兩國以來長期戰(zhàn)亂的一種方式。雖然這種手段對你來說很不公平,但自古以來,皇家的公主大多都要如此,這是你的使命。母后對你千般不舍,萬般無奈,卻也不得不忍痛割愛?!闭f著,她用手帕擦了一下快要流出的眼淚。
木謹言看到她這副模樣,想要說的話全都說不出口了。她上前拉著她的手,含著淚說:“母后,你說的言兒都清楚。只是……言兒不得離開你,還有……”她說到這兒,停了下來,不知道該怎么說下去。
上官淑聊用手緊緊的握著她的手,聲音輕柔的說:“母后知道你的心思,只是世事無常,你與他終究沒有緣分。剛才相國已經(jīng)回過皇上,說其女思慕九殿下,憂思成疾,主動向皇上請婚?;噬习抵性缬写艘?,所以立馬就答應(yīng)了?!?p> 木謹言愣了一下,又恢復(fù)了平靜,似乎并不在意地說:“母后放心,言兒知道與他再無不可能,言兒會當(dāng)斷則斷的,不會讓母后為難。我會牢記自己的責(zé)任,為大局考慮?!?p> 上官淑聊滿是安慰地點點頭說:“你明白了就好,那沒事早些回去歇著吧,凡事想開些,不要太過勞心?!?p> 木謹言退了出來,剛走到門外,腿軟了一下,差點跌倒。她的身體不受自己驅(qū)使的向前快步的跑。她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逃離這個地方,再也不管這其中的是是非非。
木謹言在一堵墻后停了下來,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早已料到會有這么一天,為什么還是會這樣難受?早知道如此,當(dāng)初寧可隨家人一起死掉也不會進宮,早知道這份情是一個錯誤,是她一廂情愿,一手編織的幻境,就不應(yīng)該一步步走入死胡同?,F(xiàn)在,她早已脫不了身,退無可退了?;蛟S,從一開始,他和她就走向截然相反的道路,是注定不會有交集的。就算有交集,也只能是一個零。
她說不出心中的感覺,只覺得心中空蕩蕩的。
灼灼的痛。
當(dāng)木謹言走在回去的路上時,迎面看見司徒晴臉上全是得意,從另一邊走來。
她看著她,覺得格外刺眼,她打算躲開。
她看見她邁著歡快的步伐,身體一點事也沒有,不是說“憂思成疾”嗎?看來只是個借口吧。
司徒晴正愁沒有人可以滿足她想要大肆炫耀一番的虛榮心?,F(xiàn)在看到了她,自然不肯讓她一走了之。于是她快步走上前去,攔住了她的去路,開口便說:“孝憐公主,不知你聽說了沒有?皇上已經(jīng)答應(yīng)我和表哥的婚事,這可真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啊,你說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