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有萬家燈火。吃完晚飯的趙影行走在大街上,一為散步消食,二為喜歡看璀璨的燈光,像鉆石,迷離人眼,三為看人。
大街上的人,形形色色。有的步履匆匆,有的悠游自在,有的與同伴高談闊論,有的追小孩瞻前顧后…
百態(tài)人生…盡融于行往大廣場的路上。
遠(yuǎn)遠(yuǎn)地,就聽見震天的音樂。一排排一行行,著各色各式的衣服,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或舞姿翩翩,或身姿笨拙…
趙影以旁觀的姿態(tài)靜靜地觀賞。大廣場是長寧市民的舞臺,人生也是舞臺,各自演澤悲歡離合。
站定,欣賞了一會兒,趙影又舉步緩行,包著廣場轉(zhuǎn)圈。步伐最終朝向賓江一號。
再次站在陽臺上,側(cè)扶著欄桿,看著那一條在夜色朦朧中的小河。她想起了阿婆,想起了記憶中沒有一點影像的母親。
年少時不明白一個母親,為什么會舍得撇下不滿月的女兒,縱身跳江而死。長大了,經(jīng)歷多了,才知道世間魚龍混雜,沒有十八般武藝,真的是難以修成正果。
趙影只是遺憾,沒有母親的影像。外祖母自從將四歲的她交給她的父親后,就再沒有了聯(lián)系。
趙影長大后,結(jié)了婚,企圖按模糊的記憶尋找,找過一回,日新月異的發(fā)展已經(jīng)將她的那點記憶沖擊成了碎片,跌落在歷史的洪流中,一絲蹤跡也難尋。
就算有血脈的緣份,但沒有相伴的情誼。趙影也不想費盡心力,去尋去聯(lián)絡(luò)早已讓人斬斷的塵緣。
風(fēng)起了,瑟瑟的。趙影迎著秋風(fēng),想著母親,表情柔和,心里卻浮起了自己曾經(jīng)在長寧的淯江邊,為祭奠母親寫下的詩:一葉落知秋,孤身怕上樓。問誰情不改,惟有大江流。
母親,謝謝您。您將永遠(yuǎn)活在女兒的心里。女兒活著,您就活著。為了讓你不是一個短命鬼,女兒爭取活過一年又一年…
為了健康,不適宜吹過長時間的涼風(fēng)。
趙影回轉(zhuǎn)客廳,拉上玻璃門,又拉攏窗簾。然后,洗手,進衣帽間取睡衣,準(zhǔn)備洗漱了。
這邊趙影準(zhǔn)備休息。那邊,內(nèi)江的張燕將前夫叫回了家,還在一邊喝酒一邊談話,談的還是有關(guān)于趙影的事。
“這么說,是你陷入單相思,無心學(xué)習(xí),而你那一心想你比你爸更加有出息媽,以為趙影迷惑了你,但又抽身事外,害得你似迷途羔羊,所以,找縣城里的混混在趙影高考前二天,臨時放假的回家途中打暈了她,并弄到空置的郊外牛棚里,然后,傷害了她,又在高考前一天拖到大壩口,就丟下她就不管了?”
李軍無臉見人之下又沉痛地道:“是…這事當(dāng)時太嚴(yán)重…警察到處查,我媽嚇得不得了,露了行跡,我爸追問,她才說的。我爸狠狠地打了我媽一頓…”
李軍抬眼,心虛地又看了一眼前妻,“真的,那次打得特別狠。我媽在床上躺幾天才好。”
“啍…該…你媽是什么樣的人,我還不知!只要你有點不好,就都是別人的錯。不說冤枉趙影,就是我,你媽也冤枉我多次。不過是因為姐姐我家的家世比你家好,她不敢把我怎么樣,不然…饒不了她?!?p> 說起那個婆婆,張燕也是很多不平,憤怒…“你爸打過你媽過后,是不是找人毀滅證據(jù),抹掉痕跡了?”
李軍難堪地點頭。張燕為趙影不平,可是,又能怎么樣呢?不知多少的罪惡掩蓋在了黑暗之下。張燕想:當(dāng)初的趙影一定是清楚地明白了,尊嚴(yán)正義公平都是需要實力才能得以維護。所以,她只能離開。
“那幾個混混…后來怎么樣了?”問完,看見李軍為難的樣子,她就知道不該問這樣的話。問了,也沒人會回答她。
有些事情,可做不可說。
張燕陡然覺得沒勁透了。懶散地靠在椅背上,不想言語。
李軍也沒心思吃東西了,喝完杯中最后一口酒,扯紙巾擦擦嘴,“所以,我找小影,更多的是想彌補她。想知道,這么些年,她到底好不好?
如果,她經(jīng)濟上有難處,能幫我想幫一幫。所以,我找熟悉的高中同學(xué),以前,也問過鐘桂芳,可當(dāng)時她說她跟小影也沒有聯(lián)系。
半年前吧,一次在茶館里,才聽到陳進與她談起趙影,問有沒有小影的消息。她說有,我當(dāng)場追出去問她,她才告訴我的。
她說很少聯(lián)系,不提根本就想不起這個人?!?p> “你有小影的電話號碼?”
“是的…”
“那打一個吧,我來說話。”
李軍拿起手機找號碼,找到了,打過去,通了,但是,沒有人聽。
李軍尷尬地笑笑…那天,她也不接電話,后來,還是發(fā)的信息。
張燕奪過手機,將號碼輸入自己的手機內(nèi),抬頭看著黑胖道:“我們打個賭,如果我打過去,小影接了…而且,她記得我,還關(guān)心我,以后,你就乖乖聽姐姐的話,如何?”
李軍點點頭,心想:不聽能行嗎?打不打賭都得聽,賭一次又如何。
這邊,趙影洗好澡,洗好衣服,晾在大浴間。回轉(zhuǎn)客廳,關(guān)好落地窗。又去廚房檢查一遍,看爐灶的燃?xì)忾y門關(guān)好沒有,窗戶是否開著三分之一。
安全問題,時時注意。
例行檢查完畢。趙影看看時鐘,還不算晚。9點。可以看一個小時的書,或者寫幾個字。
趙影去書房取了本《思維》,作者/郎咸平。剛翻開,在客廳茶幾上的手機叫喚起來。
她確認(rèn)了是手機在叫,就趿上拖鞋,去接電話。
趙影看了一下號碼,陌生人。本來以她一貫的姿態(tài),應(yīng)該是拒絕接聽,但鬼使神差般的,她就接通了。
“喂…”一個陌生的女中音,還帶著點忐忑。
趙影等了一會,見對方喂了一聲就沒再說話,她忍不住問:“您還在嗎?…請問,您是哪位?知道這是誰的手機嗎?找我有什么事情?。俊?p> 手機里傳來啜泣聲。趙影靜靜地聽著,對方是真的在傷心。她想起這個是來自內(nèi)江的電話,一定認(rèn)識她,或者說,是一定知道她這個人的。
她心想,不會真的是外祖家的哪位親人吧?!她知道的,她有二個舅舅,二個姨媽,其中只有小舅舅比母親的年齡小二歲。估算一下,外婆肯定已不在人世。
正猜想。女聲再度響起:“小影,趙影…我是張燕,初中…”
“哦…我知道。張燕,我記得你的,最記得的就是你了。你好嗎?為什么哭?”趙影有些激動。
那些艱難的歲月里,張燕和她的父母,兄弟姐妹們對她的好,她是永生永世不會忘記的。
“小影…我很難過,因為黑胖,我離婚了…”張燕有點語無倫次。
“慢慢說,不要緊的…哭一會兒就別哭了,太傷心傷身體。沒有什么事情值得太過傷心?!?p> “謝謝你,小影…你在長寧嗎?我想明天去找你?!?p> “嗯。我是在長寧。好的,你明天來吧。加我微信,差不多到時,打電話或者發(fā)信息,我去車站接你?!?p> “好。你等我。”
“好的。再見。”
“再見。”
掛了電話的兩個女人都很激動。一會兒,微信的朋友圈里就有了彼此。趙影也不看書了,拿紙筆開始列計劃,明天買些什么好吃的,又回憶曾經(jīng)的好同學(xué)好朋友的愛好。她要好好招待一次朋友。隔了37年才聯(lián)系上的朋友。
那邊,張燕一臉得意地看著前夫弟弟,“怎么樣?我就說小影百分百記著我的吧。她不喜歡招待你們?nèi)ニ?,不代表她不歡迎我去?!?p> 張燕就差手舞足蹈了,趕緊安排事務(wù),“嘿嘿…明天,你一早過來看棟棟…我去長寧看小影。我不在,你老實點?!闭f完,意味深長地拍拍黑胖的肩膀,“前夫弟弟…李軍同志,時間不能倒流,過去的一去不回頭。想開點…兄弟…”
張燕清清喉嚨,扮起憂傷的唱道: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風(fēng)雨,縱然記憶抹不去,愛與恨都放在心里…”
“你看…姐姐很大方,允許你將姐姐的小影美人放在心里,但你不能打擾她,不能在她面前提過去,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因為你一直只是暗戀?!?p> 張燕用特別認(rèn)真的語氣,嚴(yán)肅地說,“你當(dāng)年沒有勇氣表白,后來也沒有勇氣為你媽的錯道歉,恕罪。沒有勇氣讓小影知道真象,那就永遠(yuǎn)不要讓小影知道,不能為了你內(nèi)心的安寧而又去撕開小影的傷口。那樣,太過殘忍了。
姐姐不會允許你去傷害她,無論以任何方式。要彌補她,讓姐姐來。你在一邊看著就好。如果你敢亂來,我永遠(yuǎn)不會原諒你。記住了!”
李軍點頭,“我曉得啦!謝謝你,燕子?!?p> “叫姐姐?!?p> “你比我還小幾個月?!?p> “那又如何?你自己答應(yīng)的,我做姐姐。”
“那是結(jié)婚前,那時還沒有正式戀愛,好不好!”
張燕拍拍李軍的頭,“同志,你是男人,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怎么能言而無信。一日為姐,終生為姐。知道了嗎!”
說完,張燕揮手,“你可以回家去了,前夫弟弟。”
“你…”你了一下,無可奈何的李軍邊在心里嘀咕“狠心的女人,過河拆橋”,邊拿外套穿上,走到門口又回頭道,“要不,我住這里算了。懶得明天早上跑來跑去的?!?p> “滾蛋…”張燕大喝一聲,李軍一蹦,跳出門去。又回頭關(guān)門,看張燕一眼,見她無意,李軍失落地離開。
他還以為,張燕愿意替他彌補,免他愧疚,是她有意回轉(zhuǎn),愿意和好??雌饋?,又是他想多了。
有時,真是弄不明白女人的心思。怪不得當(dāng)年有首歌里唱:女人的心思,你別猜…猜來猜去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