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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墜太平

十二 既明覺厲

魂墜太平 安樂難樂 1728 2022-05-13 14:17:30

  徐氏初時見兩個女兒變得敦靜,心中歡喜。時日一長,臉上也顯出憂慮之色。一個人的個性驟然改變太多,終究不是好事。

  唯有那個始終不肯講明自己確切來歷的阿嬌活潑如舊,每日里圍著黃家母女三個轉(zhuǎn),張口阿媽,閉口阿姐。一日三餐不用叫也不用請,上桌坐下便吃。晚上跟著趙杉黃雨嬌在一處歇臥,打水洗漱鋪床放被,更是好似在自家般毫不拘束。像是打定主意要賴在黃家。

  如此過了近半個月,這日午后,木橋上忽響起了緊急集合的鳴鑼聲。

  “二嬌”拉著趙杉出去瞧,就見里正手提銅鑼,咚咚咚的敲著,扯著嗓子喊道:“鄉(xiāng)親們聽著,近日桂平的炭匪滋事頻繁,自今日起,凡是家中來了年輕陌生女子的,一律將其送解官府?!?p>  里正剛喊完,站在他旁邊的差官對村民高聲道:“昨日,王團(tuán)練在金田村私宅中被一刁惡仆婦用發(fā)簪刺傷,經(jīng)查,該惡婦還有同黨。這是犯婦使用的兇器,是其同犯所留,大家上前認(rèn)一認(rèn)看一看。如能將該同犯指認(rèn)出者,有重賞?!闭f著,自袖中摸出一支明晃晃的尖頭錫制發(fā)簪來。

  趙杉一見那簪子,立時頭暈眼花,差點(diǎn)栽倒:正是瓊花自她手中奪去的那支。

  阿嬌在黃雨嬌耳邊嘀咕了一句什么要緊的話,兩人一左一右,拖拽著趙杉就往回跑。剛邁進(jìn)家門,就見徐氏手拿兩個包袱,正像是迎接她們似的站在院中。

  “阿媽,您什么都知道了?!壁w杉叫了一聲,不由雙膝一跪,伏在徐氏懷中大哭。

  徐氏用手狠狠地拍打著她的背,垂淚道:“討債鬼托生的孽障啊,不能讓我省心一天。等我哪日兩腿一伸走了,誰替我看顧這兩個惹事精小冤家喲?!秉S雨嬌見了,也抽抽搭搭哭起鼻子,跑過去抱住母親。

  “阿媽,你別擔(dān)心。我會看顧好兩個姐姐的?!卑纱藭r倒顯得頗像個成人的樣子了,接了包袱,背在肩上,拍著胸對徐氏承諾道。

  徐氏看了看她,語氣篤定的說:“我看你也不像是個來路正的?!眳s只無奈的長嘆一聲,道:“罷了,罷了。到了這份上,便是刀山火海,也只能讓她們跟你去了?!闭f著,把趙杉她們拉起來,往屋里推著,催道:“你們什么時候這么戀過我?還不快去屋里換了男裝,上路?!?p>  趙杉換好裝束,與“二嬌”一步三回頭地出了家門,聽背后傳來的猛烈插門聲,不覺涕淚肆流,眼前膜糊成一片,暗暗嘆道:天底下唯有母親對子女的愛表現(xiàn)的如此表里不一,口中喋喋不休狠狠的罵著,內(nèi)里卻是心如刀割般痛著。

  三人從村后的山間小徑輾轉(zhuǎn)著出了村子,往前又走了數(shù)里,趙杉便站住腳找塊石頭坐下,不再走了。

  經(jīng)過土牢歷險(xiǎn)一劫,根據(jù)所見的人和事,她已經(jīng)能大體能猜測到以后的命運(yùn),但終究還有些不甘。而一想到此次離家很可能就是日后命運(yùn)最根本的轉(zhuǎn)折點(diǎn),要勢必把阿嬌的底細(xì)問個明白。

  阿嬌支吾了一陣,才說道:“小妹姓楊,乳名水嬌,就是剛剛在村里他們敲鑼指定要抓的人,因?yàn)槲覠送趵腺\家搭的歌會彩棚,就在兩位阿姐救我的那天?!苯又陀职鸭沂辣尘岸荚敿?xì)述說一遍,“我家世居桂平平隘山中,是地道的客家人,我阿爸阿媽早就死了,只剩下我跟我哥被阿伯家收養(yǎng)…”

  趙杉只聽到“楊水嬌”三字,便如遭雷擊般,腦袋嗡嗡作響,眼前直冒金星,耳朵也好似聾了,后面便是那些一句都沒再聽到。當(dāng)然這對她來說都是“廢話”:那位近代史上響當(dāng)當(dāng)名號的“東王九千歲”的身世作為還用得著她的妹妹為其做代言嗎?

  楊水嬌把家族里那一長串的兄弟姐妹都挨個說完了,又開始說起他們家與大地主王作新的“血淚斗爭史”??礃幼邮鞘謧髌嫔鷦?,因?yàn)榍浦S雨嬌的樣子,聽得是如癡如醉。

  趙杉待她講罷了,若無其事地站起身,淡淡的說:“好,你講完了,我們繼續(xù)走吧?!?p>  楊水嬌連連眨著眼,“哦”了一聲,復(fù)去前面引路了。

  趙杉見她好似頗為失望的樣子,心想:她定是在奇怪為何同為姐妹,她跟黃雨嬌的反應(yīng)差別會這么大吧。

  趙杉把歷史上太平天國的相關(guān)事件掰著手指頭細(xì)數(shù)了一遍,最后默默地對著湛藍(lán)的天空長出口氣,喃喃自語道:“這就是命啊。往后甭管是油鍋火坑,一旦到了時候,該跳就得跳了?!?p>  趙杉既知命運(yùn)難逃,也只能橫下一條心,跟著楊雨嬌進(jìn)了那茫茫深山中。

  “二嬌”都是慣行山路健步如飛的人,一路上有說有笑。趙杉常常被她們甩下一大段路,連氣也顧不得喘,舍著命去追。初進(jìn)山時,還能見到一些零零散散的小村落,比較容易找到借宿的地方。但連走了兩天之后,就鮮有人家了。

  三人行到第四日日頭偏西時,又累又饑,加上北風(fēng)狂作,很難再往前趕路,就在一條溪邊坐下,喝水解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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